一條條下來,直接把世家名門光鮮亮麗的麵皮給扒了下來,每一個字都在說,以綿延時間而優越的世家根本不配讓天下讀書人敬仰,因為他們祖上不過是一群毫無家國天下的無恥之徒。


    最後筆鋒一轉,直指當朝,陛下有意多了解治下之地,政策多每被阻撓,現在陛下不過是想封一貴妃,世家就攜勢逼迫,不惜辱陛下聖明,朝中更是多是世家姻親,如此連接成一整體,是否想重演百年前舊事?


    當真其心可誅!


    此書一出,迅速的風靡了全城,所有人都在討論,尤其是讀書人,誰還關心陛下要冊封貴妃的事啊,這哪裏有他們的自身利益來的重要?


    ——世家連成一勢力,最先遭殃的就是寒門子弟,他們為上升就要去依附討好世家子弟,本身在朝中更是要弱他們三分一般。


    現在此書一出,是不是說明他們根本不必過多的尊崇?


    而且若是能把這些世家去之一二,他們上位是不是多了更多機會?


    和他們的興高采烈比起來,世家那邊就是愁雲慘淡了。


    這書實在是太毒了!


    直接劍指他們的得勢的根本,而且和禍國亂民綁起來,最後更是巧妙的轉移矛盾,直接把他們往居心叵測,其意不純上靠。


    而且誰都知道因為陛下想冊封貴妃,他們群起反對,普通人根本不在乎這根本是為了什麽,就會想,現在你都對陛下的私事指手畫腳,以勢壓人,是不是還要妄圖更多?


    包括楚相,薑尚書在內的人,看到這本書時,吐血三升的心都有了!


    此書是無名氏,可是他們能不知道這到底是誰寫的?這風格遣詞造句實在是太好認了!


    這根本就是敏昭儀所寫!而且能這麽快的傳遍天下,讓他們阻攔都不及,肯定有陛下的手筆。


    他們以為要勝券在握,誰知道已經要被忽視的敏昭儀出手就是殺招,直接把他們往死路上逼!


    此女實在是可恨至極!


    朝堂之爭,本來就談不上對錯,卑鄙二字都說不出來,畢竟是他們壞她的名聲在先,要把禍水往她頭上扣,她真的就這麽認輸,下場必定不好,被逼到絕路的她絕地反擊,反手把他們逼上絕路,隻能說怪自己太過輕敵,而且低估了對方的才能和狠絕。


    楚相閉了閉眼睛,輕歎一口氣,“錯了……”


    他們或許就不該想著以民意逼永嘉帝讓步,若不是他們先開這個頭,或許對方也不會想到這個主意,他們就該把這事咬死在朝堂。


    可現在說什麽都晚了。


    他的幼子滿臉不甘心,“阿爹,難道就這樣認輸?”


    他們何曾吃過這樣的虧?還是在一女子身上。


    楚相麵無表情的道,“不然如何?”


    這本書就是把世家駕到火上烤,若是全盛之時,他們不怕什麽,可現在早就不是當日的鼎盛模樣了,他們越高調,越是把自己往死路逼,逼皇帝清算他們,逼寒門把他們視作假想敵,逼老百姓把他們當成奸佞。


    “忍一時吧。”


    “陛下不會真趕盡殺絕。”論起底蘊來,陛下還是倚仗他們的。


    “那就讓我們看著她封妃?”


    可以說,夢見此刻真的吸引了百分之九十九的世家仇恨值,若是紮小人有用,她現在已經早逝了。


    給陛下低頭那是大勢,沒有辦法,這和看著她封妃,感觸是截然不同的。


    楚相道,“且看後麵的日子吧。”


    在楚相,薑尚書進宮麵聖的次日,冊封夢見為貴妃的旨意傳遍了天下。


    聽到這個旨意的時候,許多人都要心神恍惚了。


    居然真的封妃了?


    本來隻是稱病的薑賢妃,楚淑妃這次是真的病了,不止是因為要麵對夢見掌管宮廷,從此壓在頭頂的事實,更是因為,她們實在難以接受,這次世家聯手,居然輸了?!


    不但要看著夢見摘取勝利果實,還要看著她們引以為傲的家族被對方盯上恥辱柱。


    薑賢妃二人對夢見的仇恨已經直接突破了個人恩怨,若是可以時間倒流,她們必會第一時間弄死夢見!絕不會讓事情演變成這樣。


    而且她們此時真的深深意識到了,夢見的手腕和行事風格真的遠超她們想象,也終於明白陛下和裴相等人接連誇讚夢見大才,她的才華真的不因女兒身遜色半分,反而更為驚豔。


    畢竟誰都看得出來,此次大勝,這本《論世家》居功至偉,起了最關鍵的作用。


    不知道是否上天太過偏愛,將天下七分才氣全都給予了她,別說後宅女子,就是天下讀書人誰不對她羨慕嫉妒。


    永嘉帝大悅之下,大筆一揮,改封號為宸。


    ——他起居就為紫宸殿,宸為尊,把此封號給夢見,可見他的榮寵。


    第57章 057


    夢見剛剛封妃, 永嘉帝就把鳳印送到了蓬萊殿。


    這和封貴妃時不同, 永嘉帝直接把鳳印送到了蓬萊殿, 根本沒有給人質疑的空間和時間。


    已封四妃之首,還全掌鳳印, 可以說除了一個名頭,她距離後位也隻有一個名頭而已,楚淑妃薑賢妃暫且不談,其他妃嬪如乖順的小貓一樣前來蓬萊殿拜見,姿態前所未有的卑謙。


    而夢見之前說要整頓後宮,她上任後, 馬不停蹄的就頒布了一連串的宮規,命人對現在的宮人重新登記造冊,寫清楚職責履曆, 並且發放了證明個人身份職責的名牌, 把宮中劃分幾個區域, 負責哪一處的不得超過這個區域範圍, 出入全都要拿出名牌和上位者給的身份證明, 沒有重大事情, 不得隨意出宮。


    一連幾個命令下去, 沒有皇後這個名義統領後宮之人產生的混亂頓時全都消失了,宮中顯得井井有條, 無人敢忤逆她的命令。


    其他人還好, 像是跟著薑賢妃陪嫁進來的丫鬟受了極大影響, 她們本來自覺地高普通宮女一等, 可這麽一登記造冊,看著再無區別。


    在這種情形下,永嘉帝為夢見舉辦的生辰宴,可謂是盛大至極。


    也沒有人願意在這個時候觸帝妃的黴頭,這一天整個太液池都熱鬧起來,人頭攢動,絲竹聲不絕於耳,歌舞不斷。


    除了像楚夫人薑夫人這樣的,其他人都不由的麵帶笑意,低聲和熟悉的人說著話,重點當然是少不了風頭正勁的宸貴妃,從她的經曆到她的文采再到她現在主持的事,簡直有說不完的話題。


    ——《論世家》引起如此大的震蕩,無論麵上如何,私底買來閱讀的不再少數。除卻裏麵觀點不談,確實文采斐然,別說在女子當中,在男子當中都算得上才華驚人。


    可以說,這麽多的話題聚在一起,他們真迫不及待的想目睹宸貴妃之風采,就是以前見過的也想再見見,畢竟今日不同往昔。


    再說了,雖然很多人都認為宸貴妃行事高調,堪稱囂張,可她本人卻極為低調,她不喜召見命婦,對狩獵也興致缺缺,所以見過她的人寥寥,就是見過也是好久之前了。


    當時就可見貌美,現在及笄,容貌應要到了最盛之時了,所以陛下才會對她如此著迷。


    薑夫人等人聽著那些壓低的討論,不由的緊緊的抿住了唇,麵上並無一點喜色,周圍人也識趣的不去找她,畢竟誰都知道,宸貴妃是踩著她們的臉登上了高位,以薑夫人的身份地位,還不需要勉強自己露出笑臉奉承,許多人都以為今晚她們都要不來了。


    不止是薑夫人,一些小輩也都把臉崩的緊緊的。


    少女想的簡單一些,在她們眼中心中,楚淑妃,薑賢妃簡直就是世家女的代表,簡直是無一處缺漏,而陛下居然讓一奴婢之女如此打這位世家女的臉——在見識了這段時間的家族風暴,她們在私下一點都不願意更改這個稱唿,她們必定要好好挑剔一番。


    而男兒則是準備好好看一看這個“家族仇人”,如今她後位已經在眼前了,還掌管著朝中事情,看她一係列的舉動,還有書中對世家的態度,可知此女真是世家大敵,他們以往可沒有近距離接觸過這位娘娘,如今好不容易得了機會,怎麽會放過?


    而在遠處聚居的朝臣,裴相低聲對上官熙道,“真的是沒有想到啊。”


    他在朝中為夢見據理力爭,可夢見到底無任何母族勢力,到後來隻覺得壓力甚大,要頂不住了,誰成想,峰迴路轉,世家之勢居然會因為一本引起天下議論的書而潰敗,再難形成反對之勢。


    裴相想起當初那個麵帶稚氣的女孩,再想想如今捭闔縱橫,談笑間滅敵,真的嘖嘖稱奇,就是當初陛下讓她出入紫宸殿,並且嚐試主事,恐怕也未曾想到,短短幾年她就成長到如此地步吧。


    上官熙老神自在,“這有什麽想到想不到的,往前看,不要往後看。”


    “等這一次輿論過去,楚相不知道要怎麽給貴妃找麻煩呢,我等看著吧。”


    這一次退讓實在是迫不得已,風口浪尖,又被蓋了幾頂大帽子,隻能撤退,可如果你當世家就此認輸,那就太天真了,怕是他們已經把宸貴妃當成了頭號敵人,就等著風頭過去,給她找麻煩。


    之前上官熙是為了她和同僚罵人,可說真的,上官熙也覺得此女若是再長成下去,未免太過可怕。


    ——還是那句話,就怕來個呂後臨朝。


    夢見已經證明了完全有這能力啊!她若是登上後位,上官熙不覺得後麵能輕易廢掉,到時候年幼的皇子登基,一個手腕高超,執掌朝堂的太後……


    所以在上官熙心中,最好就是夢見再接下來和世家鬥的兩敗俱傷,他們收漁翁之利。


    沒多久,楚淑妃薑賢妃尤帶病容的出現,雖無太大喜色,也沒有刻意冷著臉,穿著下麵奉上的華服,金釵點綴,儀態端方,就算是神色略微憔悴,都沒有掩蓋其風姿,這讓初次見到這兩位娘娘的人極為驚豔,不由的想,不知道宸貴妃到底是何姿容,聽說這才剛及笄,就算容貌較之出色,可應氣質及不上這兩位才是。


    此時唯有剛剛上任的宸貴妃和陛下還未到,想來陛下應該要和宸貴妃一起來。


    臨到點了,遠遠的傳來了動靜,所有人立刻整肅儀容,朝著大殿門口看去,隨時準備行李。


    “陛下,貴妃娘娘到——”


    太監尖銳的聲音迴響。


    所有人都彎腰行禮。


    “見過陛下,見過貴妃娘娘——”


    距離大殿最近的人就看到了兩人的衣擺,確定再也瞧不見了,這才起身,而身份高的,或是膽子大的此時已經抬起頭了,朝著名滿天下的貴妃娘娘看去。


    這一看,不知道多少人傻了眼睛,思緒陷入了呆滯,傻乎乎的不知道作何反應——


    大殿內點燃著不計其數的燭火,把仙居殿映照的亮如白晝,可畢竟不是白晝,帶著燭火的昏黃,打在皮膚和衣服上,折射的光讓周身都會籠罩在一層光暈之下,而現在衣物不但看著華麗,上麵還點綴著珠寶和金絲銀線,這讓整個大殿都帶著金碧輝煌之感。


    而夢見卻並未穿眼下流行的衣物,穿著的衣物更像是魏晉時代的廣袖長裙,看著素淡,在某個角度能看到銀線閃爍的微光,寬大的腰帶越發顯出了纖細的腰肢,許多人聽聞她的名聲,都已經把她和淩厲威嚴打上了等號,必定是個看著就讓人忌憚的人物,可此時一看幾乎全都傻了眼睛。


    夢見的外貌非但和厲害掛不上等號,反而能讓人想到柔弱,她的五官是那種精致靡麗,帶著一種絢燦感,如三月開滿枝頭的桃花,雖如朝霞,風一吹,卻會從枝頭掉落,那看著仿佛一折就斷的腰肢更是加重了這種脆弱纖細感。


    仙居殿臨太液池,隻要往外一點都能看到水波蕩漾,在殿內也能感覺到濕潤的水汽,如此廣袖長裙,裙擺逶迤,發鬢高懸,一步步的隨著永嘉帝朝著主位走去,真的如洛神臨世,踏波而來,風一吹就好像隨時羽化登仙,乘風而去。


    真傾國傾城,遺世獨立,高貴凜然。


    縱然是之前見過這位貴妃的,此刻也神色恍然,知曉她容貌好,可也沒有想到真的長成,居然真的讓人失語。


    就是薑夫人楚夫人,還有一眾隨時準備挑剔她的少女,此刻也都呆呆的,她們就是對她有萬分偏見,此時也挑不出來一點錯,前者還能去看麵色似乎更白了一點而楚淑妃二人,後者已經完全呆了。


    這是完全和薑賢妃楚淑妃截然相反的美人,可是麵對她,你是絕對說不出一點對她的挑剔。


    女人尚且如此,男人簡直不用說了,年少一點的都要變成了木頭,隻知道傻愣愣的看,而年長的也忍不住的倒抽了口涼氣。


    往日夢見在紫宸殿都是素顏,如今盛裝打扮,時常見他的上官熙裴相都要認不出了,此時難得和楚相達成了一致。


    長成這樣,實在是貨非福啊!


    男人最了解男人,知道對這樣的絕色美人會有多寬容,就算是帝王,那也是男人,一旦對其寬容,再憑借其能力,可想她會掀起多大的波瀾。


    想到這,就算心思深沉如楚相也不由的覺得眼暈,越發覺得夢見真棘手無比。


    不止是他,怕是長了眼睛的都能看出來,永嘉帝看宸貴妃的眼睛此刻有多柔和,雖然他一向是溫柔風流,可這樣的眼神仍不多見。


    無論在場人到底在想什麽,此刻都有誌一同的消除了聲音,就這樣看著攜手而來的二人,這無聲造成的威儀,卻讓這二人習以為常,就這樣一步步的走上了代表最尊貴的主位。


    等他們坐下後,在場所有人才仿佛迴神,之前的極靜消失了,變得更為喧鬧,男人還克製一些,女人卻沒有什麽好克製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夢見,似乎想把她看出一朵花來,者覺得這就是女人的巔峰了。


    容貌,儀態,身份地位,聰明才智,還有難得帝王寵愛,她全都擁有了。


    這畢竟是夢見的生辰,在宴會正式開席之前,她拿起酒盞,目光從所有人身上一掃而過,和她不小心對視紛紛低頭,讓他們終於有點這是一個插手前朝之事貴妃的真真實感了,後對永嘉帝舉起酒盞,粲然一笑,如滿室生輝。


    令人一生難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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