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文夢雲這個不靠譜的嶽母,陸泊言是打定主意,就算撕破臉,也不讓她在妻子的病還沒治好之前登門。

    至於夏星湖的病好了之後要不要再恢複來往,等她病好之後再說。

    蘭琳,黎影相繼來探望過後,夏星湖的病房裏又呈現出冷清的狀況。

    陸泊言看著已經慢慢開始接受照片的妻子,想了想,瞞著文夢雲,跟補習老師打過招唿後,把夏星宇請了過來。

    他也不多言,隻把夏星湖的病曆擺在他麵前。

    夏星宇認真看完,抬頭:“姐夫,我姐這病,有得治嗎?”

    陸泊言細細看他眉眼間,並沒有嫌棄,厭惡等神色,滿滿全是擔心和憂慮。他想,他果然沒有看錯人,夏星宇也是個好的。

    他說:“有得治。她現在正在好轉,目前能看到孩子的照片保持平靜了。”說完自己心裏先是一酸。

    母親看到孩子的照片,保持平靜竟然已經是努力過的結果,怎麽不讓他難過。

    夏星宇歎口氣,懊惱地說:“我知道姐病得很嚴重,但是我媽……”子不言父母過,他頓了頓說,“讓我好好學習,畢竟我不是醫生,來也治不好,後來姐出院了,過來一起吃了頓飯。當時看著還好好兒的。”

    他說著,聲音低落下去。

    到底是十來歲的少年,什麽情緒都露在臉上。

    陸泊言想,夏星宇應當是不知道後來文夢雲和夏星湖母女失和的事情——肯定的,文夢雲怎麽會告訴兒子這些事呢?她恨不得夏星宇一天有四十八小時,然後每分鍾都用在學習上,別的萬事不管。

    他看著年輕的小舅子,溫聲安撫他:“我們在盡力治療了。別擔心,你姐會好的。”

    隨後他讓夏星宇去看看她。

    “既然來了,就去看看你姐。”

    夏星宇點點頭,跟陸泊言一起進了夏星湖所住的病房。

    說是病房,其實跟別墅沒有什麽兩樣。

    夏星湖所住的地方,是一座獨棟,這裏的醫生和護士,都是專門配的,除非其他地方抽調,隻忙她一個人。

    夏星宇過去的時候,夏星湖正坐在花園子裏曬太陽。

    見到弟弟,夏星湖挺高興,起身來迎他,問他最近過得怎麽樣,吃得合口嗎,之類的問題。關於他的學習成績方麵,卻隻字不提。

    倒是夏星宇自己主動提起來,說他複習得不錯,有希望考上某某學校,某某學校。

    把他的事說完,夏星宇有些歉疚。

    他在學校的時候,和夏秋冬在外麵養的孩子夏星潔關係還不錯。他覺得錯都是上輩人的錯,人的出生自己又不能控製,更何況,夏星潔骨子裏是有一股氣的,對於自己的身世,她很以為恥,憋著一股勁的上進,求學,就是想著有一天能夠出人頭地,完全脫離夏家。

    他覺得這個異母姐姐無辜,又感佩她的勇氣,多少有幾分相惜之意,隻並不過分親近罷了。

    可他現在知道,就在他和夏星潔相交的時候,自己的親姐姐竟然因為父親當年的錯事所引發的糟糕後續在獨自承擔痛苦,他就相當自責。

    隻他再年輕,也是男人,並不把這份歉疚表現到明麵上,心裏打定主意,一定要對親姐姐好。

    至於夏星潔……他隻能對不起了。

    夏星湖並不知道三言兩語間,弟弟在心裏做了什麽樣的打算,看到他來,她很高興沒錯,卻又覺得是自己增加了對方的負擔,又說了些話,看著他越發棱角分明的俊臉,依依不舍地催他走。

    “你好好念書,好好做事,就是對姐姐最好的安慰了。”

    她捏捏弟弟的臉,心疼地發現他的嬰兒肥都褪沒了,又知道此時他若不拚命,將來連想拚命的機會都未必有,隻得歎一聲,狠狠心收迴手。

    “你好了,我就好了。去吧。”

    夏秋冬隻愛兒子,文夢雲又是那麽個糊塗性子,夏星湖自己病成這樣,連幻覺和現實都分不清,血親之間,除了他,還有哪個能依靠?至於陸泊言,誰又能保證他的愛情能夠長長久久。即便是他自己,也不能。

    夏星湖的話,夏星宇懂,他重重點頭。

    送走弟弟,夏星湖看著他離去的方向。

    傍晚的夕光完全落盡,陸泊言披一身繁星立在花園外。

    這個男人,好像從來都是站得筆直,不靠不倚,像是一杆青鬆般。

    他走過來,輕聲喚她:“星湖,天晚了,進去吧。”

    記憶瞬間迴溯。

    那是夏星湖初一下學期,陸泊言已經拿到了幾大名校的錄取通知書,不久就要遠行。

    她想到要好幾年見不到他就心慌難過,卻隻能裝做若無其事去與他道別。

    當時他也是這樣,鬆軟的語調,伴著

    一天一地的星光,對執意要送他去機場送他的她說:“星湖,天晚了,進去吧。”

    她仰頭看著他,竟然發現,連臉上細微的表情,都和那時是一樣的。

    她突然覺得很累。

    這個男人,永遠這麽得體,溫和,像是什麽事都不能動搖他完美的外表。

    他似乎對誰都充滿耐心,也不曾對人發火。

    夏星湖說:“我不想住在這裏了。”

    陸泊言麵色不動:“那我們迴家?”

    “不。”

    不過是從一個籠子搬到另一個籠子。她不願意。

    “我想要到外麵去。”

    陸泊言臉色微變。

    夏星湖卻覺得心間一寬。

    從前,都是她追在他屁股後麵,“泊言哥”、“泊言哥”地喊,後來,他也一直掌控著二人之間相處的節奏。她不明白,他的身體裏,仿佛有著極大的耐心,什麽也無法使他大怒,也不會被打亂自己的步調。

    陸泊言沉默著,夏星湖靜靜地等。

    從前二人之間的和諧,其實都是基於她恰好滿足了他的要求,每步都踩在他劃下的範圍內。

    就好比她這次生病,誰給他的權利來延緩治療,讓她變成這樣,治了一年,還沒治好。

    她垂眸,想著最近幾天因為自己忍不住而去看的相冊的內容。

    從她顯懷開始,每個月都有照片。

    大多是生活抓拍,有些是陸泊言拍的,有些可能是其他親人、朋友或是保姆拍的。

    這些從她麵對鏡頭的裝扮和表情都能大概判斷得出來。

    這些都還罷了,她又不是不知道自己懷過孕,生過孩子的,最關鍵的是在孩子足月之後的時間裏,有她和剛出生的兩個孩子的合照。

    雖然剛出生的孩子一天一變,長到一周歲,更是大變樣,但仔細辨認還是能認出兩個孩子的長相。

    陸泊言點點頭:“我準備一下。”

    夏星湖頷首。

    她若要離開,要做的事自然有很多。

    自己父母那邊恐怕是沒什麽太大阻力的,可是陸城和季安瀾那邊卻不一定好應付。

    她對陸氏而言,本就是個大/麻煩。

    新婚不久即重病不出,出院沒幾天又疑似複發入院。文老爺子偏在這當口與世長辭,失去怙恃的文

    夢雲肚子裏一包草,夏秋冬眼看就要和她掰,偏她前二十來年都隻顧著生兒子,不事生產,在公司的權利早就被丈夫架空——即便沒有,公司裏也沒幾個真認了她的。

    商人逐利,她這樣無能,不如跟著夏秋冬呢。再怎麽說,人家也確實是一刀一槍拚出來。

    夏星湖和陸泊言的婚事既是愛情,也是聯姻。娘家不得力,關係便岌岌可危,若是她真有所不測,或是被陸家厭棄,空缺的總裁夫人的位置,怕是要讓人爭破頭。

    這當口她說要出去,擺明了就是給外人空子鑽。

    她當然知道陸泊言難辦。

    可是順著他的意,被困在這一方天地裏治這個可能治不好的病,就不是在把地位拱手讓人嗎?

    利弊她自然知曉,但她還是要走。

    樹挪死,人挪活。自十六歲上和陸泊言正式確定關係起,她信了他八年。八年來,她不是沒有過動一動的想法,隻是一想到家庭和愛人,她就自己先止住了念頭。

    就連導師都連道可惜。

    她的藝術天份,便隻能在小圈子裏口口相傳,淪為一項社交工具,年複一年,直到消磨殆盡。

    可是她看似不能吃苦又愛嬌的表相下,也有一顆想要看看世界的心。

    夏星湖並沒有等太久。

    陸泊言隻在幾天內就幫她打點好一切。

    “所有的證件都在這裏,提前兌換了些外幣也在這裏。”

    “媒體那邊都塞飽了,不會有人跟你。”

    “你一個人我不放心,必須有人一起。”

    他一項項地囑咐著。

    夏星湖抬眼:“跟誰?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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