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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天晚上有個外地青年旅遊團開篝火晚會,地點在白玉橋東側木屋旁邊的中央廣場,又是唱又是跳,音響不間斷發出刺耳的噪音,影響了幾個打麻將的女人。董姐首先說煩,建議大嫂換地方,到白樓裏的棋牌室去打吧?程亦菲看看大嫂也是征詢意見的表情,但她知道,白樓裏的棋牌室不是隨便使用的,隻有大莊家才允許進去,家裏人就在家裏玩,輸贏無所謂,也沒有別的講究。

    大嫂很為難。

    程亦菲說,別玩了,休息吧。

    董姐剛才輸錢了,現在收場有點不甘心,徐曼知趣地清點完本金,跟董姐說,我贏了不到一千,湊個整數都給姐姐!董姐推辭說,願賭服輸,哪有輸了還往迴要的。徐曼說,不是姐姐要的,是妹妹給的。董姐說給的?給的不就成行賄了嗎?徐曼說,看你說的,誰拿這點錢行賄呀!大嫂笑著把錢接過來,拍進董姐手心,說,今個怨我,你就多擔待吧,往後,我們姐妹把徐曼當一個娘腸子來的,不就全結了。董姐說,下不為例,明天該怎樣就怎樣,誰也別壞了規矩。

    準備睡覺尚早,董姐想去廣場看篝火晚會,程亦菲擔心不受外地遊客歡迎,大嫂就說你們去歌廳唱歌吧,吼兩嗓子,心裏也痛快痛快。徐曼不想唱歌,她說下午上香累了,想衝個熱水澡。大嫂就讓曉紅領著去找疤瘌眼,讓他給開個房間。

    許曼走了。

    董姐跟大嫂說,你也跟我們去吼兩嗓子,唱歌也活血化瘀。大嫂說我五音不全,對不起電費。董姐說,你還在乎那幾個電費呀,咱仨今晚上唱一迴《智鬥》,我唱胡傳魁,亦菲唱刁德一,你就來那個美女阿慶嫂。

    三個女人來到設在白樓地下層的歌廳,有人把音響調試妥當,問都唱啥歌。程亦菲說《智鬥》,董姐說調調嗓子先唱個別的。

    大嫂平時也喜歡哼哼幾句流行歌曲,,服務生都知道她鍾愛火風的《大花轎》,就先給她點出來。大嫂開始唱得滿是那個味兒,隻是這歌節奏太快,唱著唱著就跟不上了,主要是“抱一抱那個抱一抱”這複句,字幕都抱著妹妹上花轎又準備重複抱一抱了,她剛剛唱抱一抱那個抱一抱,並且現出急迫追抱的忙亂,最後好像也沒能“抱成”,自己覺得挺不爭氣,唿哧帶喘地把麥克風甩給董姐,說你唱吧我聽著了。董姐說,唱不好還唱不賴呀,你又不是歌星。大嫂說那我也不唱了。程亦菲又給大嫂點了一首《北國之春》,說這首歌好唱,音調平穩,不高不低。大嫂環顧左右一臉的不服輸,再次拿起麥克風,略帶委屈而又自信地說,我把這首歌,獻給兩位好妹妹,希望你們喜歡,希望你們常來度假村。

    這次大嫂唱得很成功,雖然也有跑調的地方,但中間沒有停頓,並且感情充沛,聲音洪亮,當她被掌聲和一捧鮮花包圍起來,非常感動地對著麥克風說,謝謝,謝謝大家對我的鼓勵。然後和藹地問服務生,果盤呢?拚兩個像樣的。不大一會兩個果盤端上來,一盤是美國大扁、新加坡腰果、木蘭圍場的榛子,另一盤是西瓜瓤兒和蜜棗,一同端上來的還有幾瓶純生啤酒和一種名叫醋酸的飲料。

    大嫂說,先讓幾個孩子唱吧,咱們喝杯純生。

    程亦菲拉過來一個男生,說,我先跟他合作一迴《月亮之上》,完了再喝酒。

    董姐說,你啥時候學的這歌?難度太大了,先潤潤嗓子再唱。

    那個陪唱的男生已經深情地做好動作,程亦菲聽著蒙語獨白也進入角色了,然後一聲嘹亮,把大嫂、董姐和幾個陪唱的孩子全都驚呆了:我在遙望,月亮之上,有多少夢想在自由的飛翔。 昨天遺忘,風幹了憂傷,我要和你重逢在那蒼茫的路上,生命已被牽引,潮落潮長,有你的擁抱就是天堂……唱到這裏程亦菲突然哽咽了,但她不想讓眼淚流出來,至少不想讓他人發現,於是顫動的身體猛地一抖,鬆散的長發蓋滿了半張臉,聲音也隨之尖銳了一倍,再有陪唱男生念著快板歐葉歐葉地配合,接下來的程亦菲真成草原上空的一隻鷹了,她仿佛在飛翔中迴憶,又在迴憶裏陶醉,直到後來蒙語唱腔出現的時候,還久久深陷其中不能平靜下來。

    一個女孩獻上一簇鮮花,程亦菲抱著花團親了又親,大嫂端給她一杯啤酒,倆人舉杯對視,碰了,不需要說話便一飲而盡。喝完,董姐站過來又敬,說,進步太大了你,明年選副縣長,說啥我也得給你多拉幾張選票。程亦菲幽默地深施一禮,說,我先謝謝董姐,幹!

    幾個陪唱的沒讓空場,大人們敬酒他們就唱跟氣氛相和諧的歌曲。

    曉紅慌裏慌張地跑進來,跟大嫂耳語一番,大嫂問,老疤呢?老疤哪兒去了?

    曉紅說,剛才還看見來著,我找找去。

    大嫂說,趕緊去找,就說事兒急,一點都耽誤不得。

    曉紅知道疤瘌眼此刻正在白樓最頂層的某個房間裏,乘電梯上來,輕敲這個房間的門。徐曼把門打開一條縫,說啥事啊困死我了,跟著打了個哈欠。曉紅說,老板娘找疤爺,有急事。徐曼猝不及防,不管不顧地說,你這孩子咋這不懂事?我都睡了,疤爺會在我個女人屋裏?曉紅說,對不起徐姨,我再到別處找找。

    曉紅迴到靠牆角的電梯門口準備邁進去,疤瘌眼風風火火地追過來,問,啥事啊?

    曉紅說,前兩天撞老板娘的那個司機來了,像是要打架。

    疤瘌眼說,不會吧,他有多大膽子敢找上門來打架?

    曉紅說,聽他那口氣像。

    疤瘌眼問,他啥口氣?帶了多少人?

    曉紅說,兩個,都壯漢,非要找老板娘,我問他找哪個老板娘,他說就是前兩天跟我卡車親嘴的那個,您聽聽,這不是挑釁是啥?

    電梯到了大廳,疤瘌眼看見沙發裏坐著一個男人,另外兩個貼著沙發後麵的魚缸,一臉的威嚴。

    疤瘌眼走過來問,請問閣下從哪來?

    沙發裏的男人打量一番疤瘌眼,說,我是東風鐵礦的,找你們老板娘有事。

    疤瘌眼生氣了,一招手過來三個握著電棍的保安。那男人急忙站起來說,老兄別誤會,我是來賠罪的。

    疤瘌眼問,賠罪?賠啥罪?

    那男人說,我不該開快車,不該把你們東家往道邊擠。

    疤瘌眼問,你打算咋賠償?

    那男人說,車我給修好了,就在外頭,您看看修得行不行?

    疤瘌眼說,我問你咋賠償!

    那男人說,賠償款由我們老板付,我們老板叫徐東風,跟你家老板是拜把子兄弟,不信您核實一下。

    疤瘌眼就給曉紅使個眼色,曉紅跑到歌廳放開嗓門問大嫂,東風鐵礦有個叫徐東風的,他跟老板是拜把子哥們不?大嫂說徐東風?徐東風咋啦?曉紅比劃著讓人把音響關了,笑著告訴大嫂,跟您奧迪親嘴的那個司機賠罪來了,還說咱家老板跟他家老板拜過把子。大嫂說,真是大水衝了龍王廟,還有這麽巧的事。董姐和程亦菲跟徐東風也是好朋友,每年春天大哥他們一起開會,幾個知己常在城裏的飯店聚。

    董姐問曉紅,那司機走沒有?

    曉紅說,在大廳候著聽信呢。

    董姐說,把他弄下來,今兒讓他買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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