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晚上我哥去醫院看病,怎麽也找不到值班大夫,就從醫院裏走出來。這時醫院大門東側開過來一輛鏟車,隆隆的聲音老遠就把我哥擠到邊上了,正好是那棵電線杆子下麵。鏟車開過去,騰起的浮塵又迫使我哥捂住臉,同時把半個身子扭向裏側,他的頭都要頂住欣的肩膀了。欣說到這裏向我總結道,人不信命不行。

    我對欣的總結是這樣理解的,生活當中有許多巧合,就算不是那輛鏟車把我哥擠到欣的身邊去,還會有其它的偶然因素把兩個人湊到一起。

    欣沒有想到她會那麽快就愛上了我哥,其實她對我哥的了解非常有限,幾乎是一張白紙。那天她幫他找了值班大夫,然後跟他說,你等著拿藥吧,我走了。她把我哥撂在急診室裏,自己一個人出來後,就沒到那棵電線矸子下麵去。以後幾天都是如此。不管屋裏是否有人,她都側躺著身子,用一本書遮住自己的臉,好像遮擋著某種心事。這時候她仿佛隱約感覺到在一個僻靜的地方,有個人正癡情地望著她。她心跳加快,目光迷離,臉像她的心那樣燙手。欣說那種感覺真好。

    我問欣,愛上一個人有那麽容易嗎?

    欣說,我喜歡你哥滿臉憂鬱的神情,他說話的音質也好,當然,還有他那人高馬大的體魄。

    欣的自行車就讓我哥坐過一迴,主要考慮車子的壽命,不想讓它快速散架。因此當我哥又來找欣的時候,她告訴他,往後別來醫院了,到時候她去找她。欣還告訴我哥,下班練習騎自行車,出門辦事方便。我哥對這樣的叮囑不屑一顧,他說他喜歡走路,不過他向欣保證,將來他會有自己的小轎車。欣聽後一笑,認定那話是我哥不切實際的幻想而已。

    事實上,那段時間我哥真的在學開車。有次欣去找他,發現我哥正在驅動一輛加長雙排坐,在儲備庫大院裏畫龍。欣看著好危險,向他叫停,問他學開車為什麽沒有師傅?我哥說有師傅,沒有師傅能開到現在這個程度!欣叫了一聲天啊,你還以為自己開的好那?都快跑屋裏去了!

    這時從院外進來一個老頭,我哥給欣介紹,說這就是我師傅。那老頭趕忙推辭說不敢當不敢當,大a隊長聰明,學開車根本不用師傅。老頭說著話往我哥口袋裏裝了兩包煙,問,您還練嗎?我哥說,今天就到這裏,你走吧。老頭說謝謝您了,上車啟動馬達就把車開走了。我哥的練習車是客戶拉糧食的車;他是裝卸隊隊長,拉進儲備庫的全部糧食,全由他調配人員卸下來。客戶為了爭取時間往迴趕路,希望給自己卸車的都是有把子力氣的壯漢子,所以都不顧一切地恭維我哥。欣對我哥學不學開車不是太感興趣,她那時的當務之急是馬上搬出那間合租的民房,遠離甲乙實習生。認識我哥以後,那種急迫的心情更加強烈。她跟我哥流露過那種心情,我哥卻顯出聽不懂的樣子,這讓欣感到很難過。欣是個女孩子,要求和她心儀的男人住在一起,天也不會塌下來,可是遭到不冷不熱的拒絕,她就覺得不是那麽迴事了。但她還是原諒了我哥。欣說我哥那人有時憨憨的,真好。欣說完真好以後,馬上顯出一副小得意的神態,繼續跟我說,男人終究是男人。欣說這話包含的意思很明顯,是說我哥最後還是答應了她,倆人沒登記就住到一起了,屬於半公開狀態。這方麵的話題我們沒有展開,欣隻是告訴我她做過流產,還不止一次。

    我計算過她們相識的時間,大概是我念初三的時候。欣說她們好了三、四年,我就想,倆人同居了那麽長時間不懷孕才怪呢。

    我問欣,你們為什麽不采取避孕措施?

    欣說,采取了,但都不成功。

    我問,怎麽迴事?

    欣說,你哥用不了避孕套,他對乳膠過敏,我也吃過避孕藥,卻長了半臉的蝴蝶斑,和孕婦的妊娠斑差不多,別提多難看了,後來嚐試避孕膜,也不行,第二天陰道裏頭癢得很,那滋味真想一頭撞死。

    欣有些不好意思。

    我說,沒事,我們討論的是科學。

    欣說,你說的對,我們討論的是科學。

    欣說到這裏忽然改變了語氣,一本正經起來,說,好了好了,上次咱們講到哪兒了?

    我跟她調皮,說,報告老師,上次咱們講到直腸了。

    其實欣早把解剖書開到了那頁,端詳著書中的一個直腸圖,開始說直腸的長度、所處位置、全程都有那些特點等等。然後指著直腸圖尾部的一條線非常嚴肅地問我,你聽說過痔瘡嗎?我說我在我哥的飯店見著過。欣說,你說的那個是人,我說的這個是病,痔瘡分內痔和外痔,這條線叫齒狀線,它就是內、外痔的界線。

    欣又說,如果你將來為患者做肛門手術,千萬要注意保護肛門括約肌,保護不當,患者吃多少拉多少,那叫大便失禁,懂不?

    我說懂了。我說完懂了,就想把欣的褲子脫下來,分開她的屁股,專門研究一迴她的齒狀線和肛門括約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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