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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頭,軒轅亓陌默默的朝一個方向而行。


    他的動作很慢,如閑庭散步一般,踏著雪色,悠悠然然。


    可是,他的神情卻帶著幾分莫測,有著平日不曾見過的深沉。


    他的麵色淡然,可是思緒卻紊亂。


    他時而想,今日法會的事能不能順利進行?


    時而又在想,剛才的擦肩而過。


    甚至,他還要想,清戒大師因為鳳羽他們的到來,未出口的話是什麽。


    太多的事,太龐雜,讓人忍不住心生反感。


    他本是個憊懶至極的人啊!


    “唉。”


    “施主何故歎氣?”


    軒轅亓陌迴頭看向來人。


    要說弘業寺的清戒大師,沒有大宗師鳳羽高調,也沒有驚世的才華。


    可是,他當年卻甩開了眾多弟子,成了如今弘業寺獨一無二的清戒,這份機緣與悟性,誰能相比。


    軒轅亓陌微微一笑,話就跟著平和不少。


    “隻是在想,清戒大師修行多年,可曾有過解不開的事務?”


    清戒麵容平靜,他明明沒在笑,你卻能感覺到他在對你笑,讓你一見他就能放鬆心緒。


    “施主,每個人都會有解不開結,端看以怎樣的態度去對待。”


    軒轅亓陌似有所悟,半晌沒有說話。


    “那大師當年是如何去對待的?”


    清戒聞言將視線投往一個方向,似在迴憶,又似乎隻是簡單的一個動作。


    “抵觸反抗,終成心魔。”


    軒轅亓陌大驚,既然當年成了心魔,如今又怎麽成了得道高僧的。


    還有當年......


    當年的事,似乎也沒有他所以為的那麽簡單。


    否則,怎麽至於成了心魔。


    “所以,還是當順乎本心?”


    軒轅亓陌終究是軒轅亓陌,不過一瞬,就明白清戒的另一層意思。


    越是抵抗越是難解,反倒不如順勢而為。


    “施主悟性極高,可堪造化。”清戒頷首,目色依舊寧和。


    順乎本心!


    軒轅亓陌暗自琢磨這兩個字,想到什麽,歎了口氣。


    如今,就算不順著,又能怎樣。


    一些解釋不了的事,不到最後,也沒有辦法去證明,還不如就這樣且走且看罷。


    想到這裏,軒轅亓陌轉開了思緒,話卻有了另一番意義。


    “今日來叨擾大師,是想著來了解一件事的。”


    “何事?施主但說無妨。”


    軒轅亓陌想了想,琢磨了一下,才將話說出口。


    “近日,我常常做夢。”


    “夢本心聲。”清戒點頭。


    軒轅亓陌皺眉,似乎也不反倒心聲的說法,隻是他的神色裏充滿著疑慮。


    “這點我明白,可是我不明白的是為何偏偏是近日?”


    “為何不能是近日?”清戒疑問的看將過去。


    軒轅亓陌眉頭一直未鬆開,思緒一直停留在這件事情輾轉。


    本來,佳人入夢,他該高興的。


    可是,總有些不對勁的地方,可偏偏他又找不出來。


    還有,他覺得夢見其實也挺不錯的。


    萬一找出不對勁,是不是再也無夢,他不知道該喜該悲。


    “以往我最無聊的日子,她也不曾入夢,最近麻煩事情多不勝數,她卻日日入夢。”


    “施主認為其中有不妥?”清戒仔細想了想,才將話說出口。


    軒轅亓陌卻是點頭,又搖頭,不知該怎麽說個究竟。


    到了最後,他仿佛想到什麽,沉吟了半晌,才輕聲。


    “夢境這事我不知道,但是最近,我神思紊亂,全身發冷,頭痛欲裂,不能定下心來調息。”


    “施主認為這和你的夢有所牽連?”清戒反問。


    軒轅亓陌當真覺得事情奇怪,可是又說不上哪裏奇怪,隻能點頭。


    “雖不中亦不遠。”


    清戒不再說話,隻是伸手將手指搭在軒轅亓陌的脈上,仔細推敲。


    一時,兩人都無言。


    而軒轅亓陌皺著的眉一直沒有鬆開的意思,隻是想著什麽。


    許久,清戒大師終於停下了號脈,神色看不出來情況如何。


    “施主最近受了傷?”


    軒轅亓陌一愣,點了頭。


    “蒼梧城戰事突起,被卷進裏麵,哪裏能不受傷。”


    清戒的聲音不高不低,也沒有任何抑揚頓挫,隻是平平淡淡的,卻讓人聽起來驚心動魄的。


    “外傷不必說,已然痊愈,可是內傷不僅沒有痊愈,反倒在惡化。”


    惡化?


    這樣的事情在軒轅亓陌聽來,有些不明所以。


    他雖然知道自己內傷不會這麽快好,但也不該是惡化才對。


    最近他不過是做夢多了點,頭痛多了點,精神有些不濟,全身無力。


    其他的,一切正常。


    “看的出原因嗎?”


    清戒許久沒說話,隻是在沉思,半晌才出了聲。


    “大概是因為一種毒素引導,才造成如此局麵。”


    軒轅亓陌一驚,眼眸深沉。


    毒素,好像日日都有人瞄準他下毒一樣,他原來這麽脆弱,這麽好下藥的嗎?


    “有什麽辦法解開?”


    清戒緩緩思考良久,才緩緩歎息。


    “我沒有辦法,不過此毒重在壓製,並不置你於死地。”


    重在壓製?


    不讓他傷勢轉好?


    不想置他於死地?


    聽起來,好像他還得感謝那個人一樣......


    還有這日日的夢,是不是也和毒素有關?


    這樣一想,他的頭又開始痛起來,要思考的事好多好雜亂。


    “大師,我反倒不這麽想,這個人不是不想置我於死地,也許是沒有達到他預期,又或者還有後手,誰知道呢?”


    清戒頷首,表示讚同,隻是他猶豫了一會,才說了另外一句話。


    “我是沒辦法,如果你真想了解,也許有個人能幫你。”


    軒轅亓陌疑惑,他雖然知道能幫他看的人不少,但是這含著風險。


    他不能暴露自己,所以不是誰都能信任的。


    可是現在清戒卻說有人幫他。


    顯然,能讓他這樣說的人,必定是能夠信任的。


    對於清戒,軒轅亓陌有種奇異的信任感,也不知是不是當年事件的影響。


    “是誰?”


    清戒也不高聲宣揚,隻是靠近軒轅亓陌耳邊,低聲說了一個名字。


    軒轅亓陌聽完愣神,恍然許久,才笑了。


    “他迴來了?”


    清戒點頭,神色從容,卻能從中看出比平日裏要多了一番欣慰。


    “這幾月他都在本寺後山。”


    軒轅亓陌聞言笑了笑,鬆了口氣。


    果然,是他能信任的人,也是他許久未見的人。


    “這樣也好,他在四處飄蕩這樣久,能迴到故土,心才能定下來。”


    清戒宣可一聲佛號,將視線放在了後山方向。


    “是不是心定,不是看地方的,是看心魔有沒有解開。”


    軒轅亓陌也隨著他的視線看向那處,思慮良久,忽然笑意更甚。


    “也許他隻是累了,無處可去,所以找個地方安靜安靜。”


    清戒一愣,難得的出現這麽豐富的表情,到最後他也微微帶了笑。


    “弘業寺也不一定安靜的地方,更何況有你去叨擾。”


    這話說的...到也說的對!


    這樣一番言論,軒轅亓陌的心境似乎也放開不少,談笑輕鬆許多。


    “不過,我雖然不知他是不是需要安靜,但是知道大師一定是想引他入佛門。”


    這是一句大實話,可是清戒聽聞隻是頷首,竟也就實誠的承認了。


    果然,就算是大師,也免不了喜歡度人。


    軒轅亓陌如此想著,也不再多說,免得清戒將主意打到他身上來。


    他可不想出家?


    兩人許久都沒再說話,一時沉浸在各自的思緒了。


    直到,遠處有僧人來喚。


    清戒才對著軒轅亓陌,行了個禮。


    “施主若是想見見他,就去後山,也許能解決你身上毒素這事。”


    軒轅亓陌也迴了一禮,答應了一聲。


    “好。”


    話說完,清戒轉身離去。


    軒轅亓陌卻一直望著後山方向。


    倏的,也在那麽一瞬,他驟然提起而上,踏著樹枝躍過那些樹影,站在了最高的樹枝上。


    遠處雪景如畫,那一片片的雪落在樹上。


    那一片的霧凇,讓觀景的人忍不住歎一口氣。


    良辰美景,可惜終究是一人觀賞。


    其實,他是不想去的,許多年不曾踏足弘業寺後山。


    可是如今,不想去也得去了。


    輕歎了口氣,他站在那最高處,無神的看著遠處被雪覆蓋的樹枝,不知心思轉到了哪裏。


    “閣主,一切辦妥。”


    來的人是無心,在這樣的寒冷的天氣裏,她依舊的青紗一抹,赤著雙腳,沒有任何不適。


    如果是一般少女,這樣的打扮,不定引的多少人覬覦。


    可惜沒人敢惹無心。


    就連軒轅亓陌,也從來不擔心無心是不是會被欺負。


    他轉頭看著如他一樣,一瞬飛躍,到他身邊,腳踏枝葉的無心。


    不同的是,他腳下的枝被壓彎,而她腳下的那枝卻依舊筆直的在風中遊蕩。


    他轉眼,繼續看著後山那處,聲音淡淡的。


    “所有人都到場了?”


    無心目不斜視的盯著自己的腳尖,上麵有雪花夾在腳縫裏,冰涼入骨。


    可它毫無所覺,話依舊說的平淡。


    “該到的都到了,不該到的也到了。”


    軒轅亓陌挑眉,琢磨著這不該到的是誰,轉而又覺得自己想太多。


    反正,不管誰到了,事情都是一樣要發生了。


    “嗯,事關重大,不要出紕漏。”


    無心卻突然躊躇起來,冰冷的眼眸裏有些猶豫。


    “可是齊王殿下也在。”


    軒轅亓陌聞言聽懂了這言外之意,最近他們關注的重點一直在齊王身上。


    所以,不管做什麽事都覺得齊王不搗亂,簡直不可能。


    可是軒轅亓陌卻似乎沒有這方麵的顧慮,似笑非笑的看著無心。


    “他今日沒心思放在你們身上。”


    當然,還有一句話他沒說。


    如果要發生什麽事,遲早會發生,就算沒有齊王也還有別人。


    畢竟,他軒轅亓陌一直是人關注的重點。


    可是他這句話也沒說錯,今日的齊王正把心思放在女人身上,哪裏又空關注這些。


    無心雖然疑惑,卻沒有多問為什麽,反正閣主都這麽說了,她也不再多事。


    “那閣主今日……”


    這樣重大的事,無心滿以為軒轅亓陌迴到場看著。


    可是軒轅亓陌卻是一擺手。


    “我還另外有事,到時候未必在,你們聽清戒大師的就成。”


    “是,那屬下告退。”


    “等等。”


    軒轅亓陌看著腳下滿是雪霜的樹枝,話說的很是清淡。


    “清戒大師說,我中毒了。


    這話如同驚雷一樣炸響,轟的一向淡定的無心差點跌下樹枝。


    許久,無心才找迴自己的聲音。


    “什麽毒?”


    軒轅亓陌笑了笑,笑裏的意味沒人能看的懂。


    他伸手接過飄落的雪花,手心裏一片冰涼。


    但他恍若未覺。


    “不知道,但是一定是在蒼梧城這段時間內中的。”


    軒轅亓陌看似滿不在乎,無心卻不能不在乎。


    這樣嚴重的事情,閣主被下毒了。


    要知道淩雪閣就是為了保護軒轅亓陌而開始的,所有人的進退都維係在軒轅亓陌一人身上。


    如今,軒轅亓陌卻告訴她,中毒。


    “那我們要不要去趟天香穀。”


    無心給的意見很中肯,畢竟下毒的人還沒找到,不能隨意給人去看。


    軒轅亓陌不知是想到了什麽,搖了頭。


    “如今京城還離不開我,這個以後再說,最重要的是先找出這個人。”


    無心點頭,神情嚴肅,一絲不苟的認真狀態。


    “是,屬下這就去排查閣主進入蒼梧後曾靠近過的所有人。”


    軒轅亓陌聞言還算滿意,隻是有另外一件事卻是讓他心思有些複雜。


    “自己人也好好查查。”


    無心一愣,隨機反應過來。


    “閣主是認為,這次我們這邊援軍不至,有內因?”


    軒轅亓陌不置可否,卻沒多說。


    “查查再說。”


    之前一迴京就是一堆事,騰不出手來去查。


    等今日事情完,就該好好動動手腳了。


    省的一些人不知死活。


    無心卻有些猶豫,看了看軒轅亓陌,聲音很輕。


    “那無竹和無影要不要查?”


    一瞬,兩人都沉默下來。


    這樣的無聲無息維持了一陣,終究被軒轅亓陌打斷。


    他淡淡神色裏看不出喜怒,隻是話卻說的很幹脆。


    “不必。”


    無心不知該不該鬆一口氣。


    但心底確實是好受很多,隨即點頭。


    “那屬下先去處理今日的事。”


    “去罷。”


    待無心退了下去,軒轅亓陌看了看某個方向。


    許久,他才無奈的搖了頭。


    終究還是不能不去的。


    也許,總有哪一個地方,哪一個人,是你躲不過去的。


    既然如此,那就不躲了罷。


    如此想著,他飛躍下樹,緩緩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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