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肖默將被子從她的手裏接過,轉身進去了。


    客房的門在眼前關上,譚之薇長嘆了口氣,轉身朝著自己房間走去。


    她隻祈禱一件事,大雨快點停下來吧……


    ……


    譚之薇躺在床上,久久無法入睡妲。


    她的衣服還穿在身上,隨時等著「送客」。


    這麽多年過去了,她從不想,還有和溫肖默同在屋簷下的一天。


    客房裏安靜的沒有半點聲音禾。


    譚之薇看著放在床頭櫃上的鬧鍾,顯示已經淩晨一點多了。


    外麵的大雨絲毫沒有停歇之意,樹影在窗外肆意擺動。


    譚之薇翻了個身,想著剛才在洗手間裏發生的那一幕。


    肖緘對她的誤會,她並不在意。


    可不知道為什麽,她就是覺得憋在心裏頭難受。


    溫肖默的所作所為,讓她覺得可恥。


    至於要不要再繼續擔任肖緘的補習老師,她心裏早已經有了定數。


    想到這裏,譚之薇的眼睛慢慢合上。


    思緒在發散,一場噩夢也隨之降臨。


    迷迷糊糊間,譚之薇迴到了17歲那年的夏天。


    她還記得,他父親是怎樣將她和溫肖默抱在一起的照片撕了個粉碎。


    她穿著卡通圖案的睡衣,粉色的拖鞋,躡手躡腳的走到父母的臥室前。


    臥室的門半關著,隻留下拳頭大小的一個縫隙。


    譚之薇本想敲敲門,可抬起手,動作卻頓在了半空。


    臥室裏傳來了父親的聲音,和母親的嘆息。


    父親說:「我決定了,把薇薇送到國外去吧。」


    久不出聲的唐韻,終於開了口,語氣頗顯得無奈的說:「要不,我去問問薇薇,她和溫肖默之前到底是怎麽迴事,或許,我們也該聽孩子一言,她大了,有些事該由她自己去決定……」


    唐韻的話音未落,就被譚耀輝打斷。


    譚耀輝帶著怒意說道:「上一輩人的事,薇薇她了解多少?溫肖默那麽好惹的嗎?你瘋了!」


    唐韻不再開口了。


    譚耀輝在臥室裏踱步的聲音一直持續。


    譚之薇也不知道自己的門外站了多久,譚耀輝才再一次開口,說道:「我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就算我譚耀輝的事業如日中天又如何,我不能讓他毀了我的女兒……」


    譚之薇靜默在門口,譚父的話還停留在她耳中。


    她知道,這一切都已經晚了,她已經被毀了……


    ……


    20歲的冬天,她追隨著顧妤迴到了國。


    當然,是背著他父親的。


    他父親始終不同意她迴來,雖然從未問過原因,可她知道,一定和溫肖默有關。


    譚之薇在國外的時候,偶爾也聽到有人議論這個人。


    有關於他的一切,她似乎又多了幾分了解。


    譚之薇對溫肖默這個人,說不出喜惡。


    畢竟當年發生的事,她也有一半責任,不能全都歸咎於他。


    可她同樣也知道,溫肖默根本就沒把她放在眼裏,甚至,她和其他的女人沒什麽區別,在他的眼裏,無非是各取所需罷了,事情遠沒有她想的那麽嚴重。


    譚之薇迴國的那一天,直接去了臨城。


    那天是大年三十,也是顧妤生日。


    她和顧妤滑了一場雪後,突如其來的意外,顧妤被一個叫厲紹憬的男人帶去了醫院。


    從醫院裏出來的時候,已經是中午時分。


    父親在得知她迴國後,打來了電話,並在電話裏對著她發了一通脾氣。


    譚之薇趕了當天下午的飛機飛迴了上海。


    可是,她萬萬沒想到的是,機場裏,她遇到了溫肖默。


    溫肖默照比三年前已經有了明顯的變化。


    他的臉同當初一樣蒼白,可身上的那份自卑卻已經徹底消失不見。


    如今,他強大的氣場同那些常年遊走於上層社會的男人們半點無異,反而還多了幾分沉穩。


    溫肖默的行李箱被身後的助理托著,兩個人一起大步的朝門口走來。


    譚之薇側過身去,本以為可以就這樣避過,可偏巧,不遠處前來接機的親戚,正站在遠處大喊:「薇薇,譚之薇……」


    譚之薇迴過頭去,看到了親戚的同時,也注意到了溫肖默的目光。


    溫肖默的腳步停了下來,半轉過身,視線落在了她的臉上。


    譚之薇裝作沒有認出他來,大步的朝著親戚走去,並誇張的與親戚擁抱在一起,故意留給溫肖默一個看不見正臉的機會。


    親戚寒暄了幾句,推開身前的譚之薇,接過她的行李箱,兩個人一起朝著出口方向去了。


    迴過頭來,溫肖默的影子早已經不見了。


    ……


    譚之薇在家裏過了個無憂無慮的春節。


    全家幾十口人聚在一起的熱鬧場麵,她喜歡的很。


    可惜,這也不過是種假像罷了。


    春節過後的一個星期,譚之薇被父親叫去了書房小坐。


    譚之薇知道,父親絕不是要關心她在國外學習上的事。


    譚之薇心裏隱隱不安,可卻也沒料到結果竟然那麽的壞,遠比自己想像中壞太多了。


    父親告訴她,譚家已經破產了。


    譚之薇愣了許久,問道:「破產?到了什麽程度?」


    譚耀輝笑的一臉無奈:「恐怕新年過後,債主們就都上門了。」


    譚之薇忘了自己是怎麽從書房裏走出來的,她隻知道。父親想讓她盡快迴到英國去,可是學費……


    日子過的很快,轉眼間已經過了正月十五。


    顧妤打電話來,和她哭訴,說自己在國內一天也待不下去了。


    譚之薇隻知道她和嚴復分手的事情,卻不知道,顧妤竟然是為了另外的一個男人哭。


    譚之薇有些心不在焉,顧妤在電話裏提議說,自己想去四川。


    譚之薇想也沒想的答應了,或許是該出去走走了。


    溫肖默再次闖入她的視線中時,是在去四川前的幾天。


    譚之薇約了打小一起長大的幾個發小,在一家有名的會所了開了個包間。


    譚之薇已經習慣了奢侈,可身上的信用卡直到在結帳的那一刻,才發現已經被凍結了。


    譚之薇站在一樓的服務台前,看著朋友正站在門口的窗外,彎腰嘔吐。


    沒錢了的話,她說不出口。


    譚之薇想盡法子,給遠在澳門的堂哥打了個電話,卻被告知,他早就換了號碼。


    正在發愁之際,譚之薇的身邊多了一隻蒼白的手來。


    溫肖默站在他的身側,正麵帶微笑,將自己的卡送到了服務人員的手裏,說道:「刷我的吧。」


    工作人員將卡結果,並微笑的說了一句:「一共消費了3萬六千塊,謝謝。」


    溫肖默幾乎是眉頭也沒皺一下,就按照服務生指定的地方簽下了名字。


    ……


    譚之薇和溫肖默一同出了會所,可那句謝謝,她始終也說不出口。


    也許是在父親那裏早有耳聞,知道溫肖默這個人不簡單,她也不想多與他接觸。


    可溫肖默全程裏都紳士的很,幫她拉開車門,說要一直送她迴家。


    譚之薇至今迴憶起這件事來,依舊十分後悔。


    她總是不止一次的想,如果當初沒有上了他的車,是不是結局會是另外一樣……


    一路上,溫肖默都表現的很友善,直到譚之薇說到自己的父親因小人算計,公司要麵臨破產的事。


    溫肖默重複著譚之薇口中的「小人」二字,不禁輕笑了起來。


    溫肖默迴過頭來看著她,表情已然變的陰狠。


    譚之薇以為自己看錯了,可眼前的溫肖默不正一臉憤怒的盯著她嗎?


    譚之薇還不明所以的關心道:「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啊?」


    溫肖默笑的諷刺更濃:「你父親公司之所以會走到今天這一步,你知道是為什麽嗎?」


    譚之薇的心跳開始加速,定定的注視著他:「為什麽?」


    「報應!」


    溫肖默口中簡單的擠出這兩個字的時候,譚之薇一臉的震驚。


    溫肖默並不理會她此時此刻的神情,而是繼續說道:「譚耀輝今天的這番境地都是我一手造成的,不過,這也緊緊才是個開始……」


    譚之薇的話卡在喉嚨裏,幾乎沒法相信這樣的事實。


    「明天一過,債主們就會登門,我在想,譚耀輝有沒有把你們家已經負債纍纍的事實告訴給你呢?不過,我想應該還沒有,否則,你怎麽可能還在會所裏這麽大手筆的花天酒地……」


    譚之薇伸出手想去推開身側的車門,卻被溫肖默一把扣住了手腕。


    溫肖默將車停在路的中間,憤憤的盯著她,說道:「譚耀輝有今天的這一幕,都是拜他自己所賜,他不值得同情,也不值得可憐,對比我過去所經歷的一切,區區破產,算的了什麽?!」


    「簡直是瘋子!」譚之薇大聲的罵道。


    溫肖默笑的一臉陰冷:「沒錯,如果不是瘋子,怎麽能活到今天,如果不是瘋子,怎麽可能對著一個17歲還不滿的少女下得去狠手!譚之薇,我真想知道,當譚耀輝知道我和她的女兒搞在了一起時的表情,你告訴他了嗎?」


    譚之薇一把楊開溫肖默的手,怒道:「滾開!」


    溫肖默鬆開了手,看著譚之薇急劇變化的臉色,終於有了點笑容。


    譚之薇低下頭,去解開身側安全帶的卡扣。


    她白皙的手腕在劇烈的顫抖,平日裏一個簡單的動作,如今坐起來卻非常的難。


    她幾次都沒有將安全帶解開,最後,歇斯底裏的大聲尖叫了起來。


    麵對譚之薇的崩潰,溫肖默始終是一副欣賞的態度,嘴角一直啜著笑。


    譚之薇在解開安全帶的那一刻,溫肖默開口說道:「上林灣別墅79號,我等你來找我……」


    譚之薇爆了句粗口,摔了車門,下了車。


    溫肖默的車重新啟動,將她遠遠的甩在了後麵。


    譚之薇憋著一肚子的髒話,卻一時間找不到人來罵。


    她灰頭土臉的迴到了自己的家中,在麵臨唐韻的詢問時,她還是將這件事瞞了下來。


    ……


    隔日,債主上門,遠比譚之薇想像中要多的多。


    譚爺爺知道了家中的變故以後,栽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家中亂作一團,譚之薇跟著三叔往醫院裏跑。


    爺爺的病床前,譚之薇白著臉垂著頭,當下,已經沒人能抽出空來,照顧他老人家了。


    譚爺爺睜開眼,老淚眾橫。


    他一直重複著說道:「自己活到了這把歲數,家中突遭變故,是他的命數。」


    譚之薇不信命,從醫院裏出來,直奔自己父親的公司。


    如果沒去父親的公司,譚之薇或許還以為,事情有迴轉的餘地。


    可當她眼睜睜的看著父親的秘書挺著孕肚,要求他付贍養費時,她突然就笑了。


    人生跌落穀底,落井下石的事,皆有之。


    可真正的發生在自己的頭上那一刻,她還是覺得,人生就好比是一個笑話。


    譚之薇二話不說,上前拽起女秘書頭髮,將她推倒在地。


    譚之薇與女秘書打成一團,一旁是譚耀輝聲音顫抖的嘶喊:「別打了,難道還都不嫌亂嗎?!」


    譚之薇和譚耀輝的情人被幾個員工給拉扯開了。


    之後的事,都已經出乎了她的意料了。


    秘書一個人偷偷的去打了孩子,卻反過來告譚之薇是故意傷害,害的她流產。


    譚之薇有口難辯,而譚耀輝已經無暇顧及。


    譚之薇生平不是第一次進派出所,可被冤枉,還是頭一次。


    從派出所裏出來,譚之薇恨極了自己的父親,心疼死了自己的母親。


    可即便這樣,這個節骨眼上,這件事她依舊選擇隱瞞了下來,沒有告訴給母親。就算要說,也不是在現在……


    譚之薇的家中開始了眾叛親離,大難當頭,也都露出了原本的嘴臉來。


    外麵債主逼迫,家中雞飛狗跳,寒心至此。


    譚之薇看著自己的父親吞進了大把的安眠藥片後,才終於明白溫肖默留下的那句話,到底是有幾分把握。


    譚耀輝被搶救了過來,唐韻手在病床前,一夜之間,老了好幾歲。


    當譚之薇心死如灰的站在溫肖默的別墅門口時,溫肖默笑了。


    他牽著譚之薇的手,往別墅裏麵走,就好像是牽著自己的戰利品。


    譚之薇站在他麵前,問他:「告訴我,你想要什麽?」


    溫肖默坐在獨立的沙發椅中,交疊著雙腿,麵上依舊是那種看不出破綻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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