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之薇從不是個吃虧的,可這一巴掌到底還是沒有還迴去。


    那是因為,她突然間發現,不遠處的一個包房門口,溫肖默正站在那裏……


    譚之薇動作僵硬,像是被釘在了那裏。


    她大腦一片混亂,根本忘記了思考。


    溫肖默從包房裏走出,將這一幕完整的收入眼底。


    他沒有表現出任何情緒,目光淡淡的看著就站在不遠處的譚之薇償。


    譚之薇並沒有表現出任何委屈的神情,他並不詫異。


    他了解譚之薇是個什麽性子,即便用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她也不會表現出一絲一毫的屈服來,一刀下去,流出的血似乎都能淬出骨頭渣來。


    溫肖默淡然的從她身邊走過,仿佛一切都不曾入眼。


    在擦肩的一瞬間,譚之薇還是忍不住微微的顫抖著。


    周繼海的夫人離開了。


    溫肖默的身影也消失在了走廊的盡頭。


    譚之薇甚至覺得自己剛從一場噩夢中醒轉,可當她低頭看著腳下的一張張鈔票還安靜的躺在地毯上時,她才發現,這終究不是一場夢。


    走廊裏安靜了,隻留一地鈔票還有落魄的譚之薇一人。


    譚之薇並不委屈,周繼海夫人的那一巴掌,如果能換了5萬塊,她自認為總比去勾引一個男人賺的要痛快的多。


    她蹲在地上,將鈔票一張張的撿起,眼神依舊倔強。


    走廊的拐角處,溫肖默低頭點燃了手中的煙,就站在那裏。


    他一直看著譚之薇將錢從地上一張張的撿起,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視線裏。


    溫肖默說不出自己現在是種怎樣的心情。


    5年來,他的擔心,憤怒,憎恨,想念,在這一刻,突然變的很淡。


    他以為自己的腳步會停留在譚之薇和老女人的麵前。


    可當他這樣決定了,卻發現他根本停不下來。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該以什麽身份出現在譚之薇麵前。或者,停留在她身前以後,他是應該幫老女人一起羞辱她?還是替她打抱不平,教訓老女人一頓?


    無論怎麽做,他都覺得是別扭的。


    所以,最後,他還是選擇了離開。選擇讓譚之薇自己處理這樣的場麵。


    因為,他相信,她自己是搞的定的。


    可當他站在拐角處,看著譚之薇蹲在走廊裏,放下尊嚴,一張張的將錢從地上撿起時,他發現,譚之薇變了。


    她變得不似當年那麽有血性,也不再有淩厲的稜角。


    她終歸還是在錢的麵前,垂下了高傲的頭。


    不知道為什麽,想著這樣的譚之薇,溫肖默竟然是有些失望的。


    她或許已經不再是從前的譚之薇,或許,存在他記憶當中的譚之薇已經不再了……


    助理小汪氣喘籲籲的正從電梯裏出來,走過拐角時,這才發現溫肖默就站在這裏。


    小汪的腳步停在了溫肖默的身前,說道:「溫總,我剛從臨城趕過來,抱歉,下了高速,在路上遇到了一起車禍,一直堵到現在。」


    對此,溫肖默沒說什麽,轉身朝著自己的包房走去。


    小汪一路跟著身後,問道:「溫總,濱城這邊子公司您準備留多久?臨城那頭,這個節骨眼上,您不在恐怕是不行的。」


    溫肖默並沒有迴頭,語調沉穩道:「至少半個月,臨城那邊你讓老邱盯著,有什麽事,讓他及時和我聯繫。」


    「半個月?」小汪一臉的不敢相信,繼續說道:「可劉叔之前給我打電話時,說您隻逗留4天就可以迴去的?」


    溫肖默沒有迴答他這個問題,突然轉過頭來,對著小汪說道:「靳楊那邊,我讓你查的事,你查的怎麽樣了?」


    聞言,小汪愣了一愣,轉而認真說道:「哦,我已經叫人查過了,靳先生來濱城據說是因為私事,在濱城的這段期間,他並沒有見過任何一個合作夥伴,也沒生意上的洽談,具體他來見什麽人,目前還不清楚,但並沒有反饋迴來,他有在這邊開設分店的打算,目前我得到的資料就是這些……」


    小汪的話音還沒落下,溫肖默就已經抬起手,示意他不用再說了。


    小汪停住,一臉不解的看著溫肖默。


    片刻後,溫肖默開口道:「你不用再查下去了,我已經知道他來見誰的了。」


    說完,頭也沒迴的進了包房。


    ……


    包房內,坐在幾個其貌不揚的中年男人。


    這幾個人,都曾是溫肖默的合作夥伴,當然,其中也有子公司,溫肖默的心腹。


    包房內的氣氛並不凝重,反倒輕鬆的很。


    這些人在溫肖默麵前並不拘謹,是因為他們清楚,溫肖默根本不會為難他們。


    他們當年都多多少少的為溫肖默上位出過力。


    他們也都聰明的懂得,隱藏鋒芒,不會在溫肖默麵前居功自賞,這點溫肖默是很喜歡的。


    溫肖默要了兩瓶白馬莊,和幾個人一起喝了。


    周圍的人都叫來了會所裏的「公主」自得其樂去了,隻有溫肖默一人坐在茶幾上,似乎一直在走神,酒倒是一杯接著一杯。


    坐在他身旁,身材火辣的美女幾次試探與他搭話,他多數充耳不聞。


    美女有些坐不住了,不堪寂寞的去拽著身旁另外的一個男人的手。


    小汪站在一旁,見溫肖默這麽喝酒不行,故而勸道:「溫總,您不能再喝了。」


    溫肖默這才抬起頭來,看了小汪一眼,問道:「幾點了?」


    小汪低頭看了一眼腕上手錶,答道:「1點多了。」


    溫肖默這才將酒杯放下,按壓了幾下額角後,從沙發裏起身,道:「你們玩吧,我先迴去了。」


    身後的人都有分寸,自然不敢強留,客套話過後,也都送溫肖默出了門。


    夜色裏,溫肖默並沒有上車,而是獨自一人順著馬路一直的往酒店的方向走。


    溫肖默不肯乘車,小汪自己也不敢,隻能不遠不近的跟在他身後。


    車子在距離溫肖默100米開外的地方,一直跟隨。


    見了夜風,酒氣上湧,溫肖默蹲在路邊的植被前,吐了出來。


    這段時間,溫肖默的酒量似乎有所下降,醉酒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


    見溫肖默吐的難受,小汪突然想起,上次買的解酒藥還有剩餘,馬上返迴到車子裏,將藥拿了下來。


    溫肖默在小汪的幫助下,將解酒藥喝了下去。


    他坐在路邊的花壇上,心裏卻清楚的很,他並沒有醉……


    小汪在溫肖默的麵前接了通電話。


    電話的內容並不簡短,對方說了足有5、6分鍾。


    溫肖默抬頭看了一眼,而與此同時,小汪也掛斷了手機。


    「誰打來的?」溫肖默一邊用紙巾擦著手,一邊頭也不抬的問道。


    小汪如實答道:「周立。」


    「查的怎麽樣了?」溫肖默繼續問道。


    小汪見溫肖默意識清楚,這才平穩說道:「您調查的那個號碼已經查出來,機主是位男士,叫林盛。」


    「男的?」溫肖默的眉頭不禁皺起。


    「是的,是一位男士,資料上的確是那麽寫的。」小汪肯定的迴答道。


    溫肖默低頭,沉默了片刻,也許真的是自己產生了錯覺,誤把那聲音當成了譚之薇?


    這一刻,他自己竟然也說不準了。


    不過,結果已經不重要了。


    因為,他已經找到她了。


    小汪繼續說道:「還有,關於肖緘受傷的原因,那邊也調查清楚了,肖緘的確是被一個路過的年輕小姐救下並送往醫院的。」


    「他是怎麽傷的?」溫肖默語調平靜的問道。


    小汪答道:「據說,是在一個廢棄的體育場和一群14、5歲的孩子打籃球,肖緘反應比別人慢了些,所以被帶頭的大孩子給打了。」


    聞言,溫肖默的臉色已經有了變化。


    溫肖默嘴角勾起的弧度,完全不是在笑。


    小汪不禁有些心裏沒底,通常溫肖默這樣諷刺的笑容背後,都說明他要出手報復了。


    可在小汪的心裏,仍舊有些不能認同。


    他太知道溫肖默報復人的手段了,可就算是肖緘挨了欺負,但對方畢竟也不過是個未成年的孩子……


    雖然小汪這麽想著,但畢竟不敢多說,更不敢多勸。


    當然,小汪並不洞悉溫肖默內心的想法。


    溫肖默從小到大最缺少的是什麽,除了親情,便是自尊心。


    他記憶裏一幕幕都在強調,他是弱者,自從有了記憶開始,他便被周遭的小朋友所取笑,所欺辱。


    他們取笑他沒有父親,取笑他的蒼白。


    溫肖默很少會還口,更是很少還手。


    因為他知道,一旦動了手,如果對方被自己打傷,母親是沒有錢賠償給人家的。


    他更知道,如果是自己受了傷,那麽他母親更沒有能力給他治療。


    他不願母親看向他的眼神是失望的,麵對艱難的生活是無助的,他寧可自己永遠是受欺負的那一個,寧願一個人把這些事都扛下來……


    但如今不同了,他有能力了,他也有錢了。隻要他擬定的一個方案出手,臨城,濱城乃至國內更多的城市,會有多少企業麵臨破產的境地。他已經強大到可以唿風喚雨了。


    既然是這樣,憑什麽小緘還要被人欺負?還要遭遇與自己一樣的童年?


    他不允許!更沒法容忍!


    「打小緘的男孩叫什麽,住在哪兒?」溫肖默陰鬱的表情和語調,已經暴露了他此時的內心的想法。


    小汪有些猶豫,可猶豫過後,還是如實的答道:「叫王子軒,家住在西林街41號,是初二的學生。」


    溫肖默點了點頭,從花壇邊站起身來。


    他將西裝的外套脫下,隨手丟給了小汪,一個人朝著車門的方向走去。


    小汪快幾步跟了上去。


    車門前,溫肖默迴過頭來,對著身後的小汪說道:「譚之薇就在濱城,給你半天的時間,把她的地址,電話,以及一切信息都反饋給我……」


    小汪怔住了,一臉震驚的看著眼前的溫肖默:「溫總,您是說……譚小姐就在濱城?」


    溫肖默用沉默代替了迴答,目光一直注視著小汪的眼睛,像是能從他眼神中看出什麽來。


    他知道,他找了譚之薇這麽多年,一直連半點消息都查不到,可如今卻讓他偏巧給遇上了,這事本就蹊蹺。


    他不認為自己的手下已經愚蠢到這個地步。


    那麽也隻能說明一點,在他尋找的過程中,一定是自己人出了什麽問題,否則,也不會讓靳楊搶了先。


    小汪被盯的有些發毛,哆哆嗦嗦的不明白溫肖默眼神裏的意思。


    最後,溫肖默收迴了目光,懶懶道:「如果再查不到,你就可以卷著行李滾蛋了。」


    聞言,小汪的臉色唰的一下,全白了。


    ……


    譚之薇臉上的巴掌印還清晰的留在那裏。


    她在補妝鏡裏皺著眉頭看了幾眼,恐怕多少粉也是掩蓋不住的了。


    眼看著夜已經深了,街上一個行人的影子都看不到了。


    譚之薇坐在距離家附加不遠的長凳上,一直等到店裏熄了燈,才起身朝著家門口的方向走去。


    她不想就這樣迴去,因為怕母親看到了一定是會擔心的。


    隻有等到母親入了睡,她再一個人摸迴去,起碼,今晚是可以糊弄過去了。


    譚之薇小心翼翼的打開了媽媽私廚的側麵,走了進去。


    媽媽私廚麵積很小,前麵除了迎客的小餐廳,後麵基本就被一個廚房所占去了。


    譚之薇和媽媽的房間中間隻隔了一道板兒,但凡她動作稍微大一點,母親都是有可能醒過來的。


    譚之薇沒敢開燈,胡亂的沖了個澡,就摸迴房間睡了覺。


    ……


    清早,前廳的熙攘聲,和廚房裏的燒鴨粥的香氣已經將譚之薇喚醒。


    唐韻這幾年磨礪出來的嗓音,再也沒有譚之薇印象中的柔美動聽了。當下,她正扯著嗓子和和送菜的師傅討論,關於昨天青菜不夠新鮮的問題。


    送菜的師傅扯著沙啞帶著地方口音的音調,高聲說道:「大姐,我怎麽可能糊弄您咧?我小本生意呀,一捆子青菜才賺人幾個錢,菜麽,你要是覺得不新鮮咧,我換一批給你是可以的,你要提前跟我說一下的。」


    唐韻一邊翻撿著一捆捆的青菜,一邊從裏麵抽出幾根來,勉強點點頭:「今天就這樣子了,明天一定要新鮮的,否則客人拉了肚子,我要找你算帳的。」


    送菜師傅爽朗的笑聲傳遞進來:「一定的,一定的,我來負責。」


    玩笑聲順著窗戶飄進,譚之薇此時的睡意已經全無。


    她在床上翻騰了一會兒,還是起床去了廁所。


    上完了廁所,她站在鏡子前,盯著鏡中的自己,本以為臉上的五指印會消退許多,卻不想,竟然更明顯了。


    五指印從最初的淺粉色,如今變成深粉,甚至有些紫色的淤青,看著格外紮眼。


    譚之薇撓了撓淩亂的短髮,心思亂成一團。


    這時,外麵已經響起了唐韻的說話聲:「薇薇啊,你起了嗎?要是起了,幫媽媽去送兩份外賣,丁師傅都這個時間,都還沒來上班……」


    聞言,譚之薇趕忙胡亂的應了一聲,將短髮隨意的往臉頰上遮了遮,又補了厚厚的一層粉之後,這才出了門。


    今天店裏的客人多,唐韻一時間有些忙不過來。


    她低著頭,將兩份外賣盒子和地址交到譚之薇的手裏,轉身就忙著出去招唿客人了,並沒有注意到譚之薇臉上的異樣。


    這也著實讓譚之薇鬆了口氣……


    ……


    gegegengxi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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