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信是厲紹憬發來的,內容寫著:【想見你,我在你公司樓下,你若不下來,那我就上去!】


    語氣裏沒有一點商量餘地……


    顧妤看著微信內容發了會兒呆,眉頭已經不自覺的擰起逆。


    她透過落地窗朝著樓下看了一眼,果然,厲紹憬的車停在那裏。


    顧妤為此感到頭疼,厲紹憬何時變的這麽不可理喻,她竟然一點也沒發覺。


    他上來幹什麽?!當著所有員工的麵,有什麽好說?


    想到這兒,顧妤收迴目光,低頭看了一眼腕錶上的時間,轉身出了辦公室。


    ……


    顧氏集團的大廈前,顧妤從裏麵走出茶。


    厲紹憬的一根煙還沒有抽完,就抬起頭,朝著顧妤這邊看了過來。


    經歷了這麽多事以後,再見厲紹憬那張臉,顧妤有些別扭。


    那種感覺她自己說不出,若說還怨恨吧?怨恨的又似乎沒什麽理由。即便厲紹憬有錯,可也算不得什麽深仇大恨了,畢竟害死自己母親的兇手是顧純清而非曲靜涵……


    顧妤深吸了口氣,朝著厲紹憬走了過去。


    厲紹憬的指間還夾著煙,單手抄兜的站在車前,他太能吸引周圍人的目光。


    而他的全部注意力隻放在顧妤的臉上,仿佛周圍的一切都不重要。


    顧妤走到他身前來,停下腳步,抬起頭看向他。


    「找我什麽事?」顧妤語氣平靜的問道。


    厲紹憬沒迴答,隻目光深邃的望著她,嘴角卻綴著一絲若有似無的笑,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


    「沒事不能找你?若我想你了呢?」


    這番話從厲紹憬的口中說出,顧妤直接愣在了原地。


    顧妤自認為自己是了解厲紹憬的,這個人做事太沉穩,性格又悶,大多想法都隱於心,算的上是最不會表達的那一種,可今天怎麽就轉了性了?


    還不等顧妤說什麽,厲紹憬的笑意已經加深,說道:「我就是想你了……」


    顧妤的臉乍紅乍白,心跳也快的厲害。


    她不是第一次聽到有人對她表白,追究她的人不少,無論是國內還是國外,她早已經習以為常。


    可偏偏話從厲紹憬嘴裏說出來,就讓她心神難定。


    她錯開了與厲紹憬的對視,此時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如果你來就是想說這些,迴去吧,我還有事……」顧妤是真的有事。


    厲紹憬沒有迴答,而是定定的看著顧妤。


    時間過去了片刻,顧妤終於挪動了腳步。


    隻是還不等她轉身,厲紹憬就已經丟掉了手裏的煙,一把將她拽了過來,攬住了她的腰,便吻了下去。


    顧妤感受到帶著淡淡菸草香的味道衝進口腔時,整個人都愣住了。


    大街上,人來人往,太多的目光都投向了這邊,甚至還有年輕男女駐足,女孩單手捂著嘴,指著厲紹憬低聲尖叫。


    厲紹憬和顧妤實在太吸引人的目光了,瞬間成了整條街上的焦點。


    天空裏飄著雪花,地上已經薄薄一層。


    這漫天漫地的雪白裏,晶瑩的雪花落在顧妤的頭頂,轉而融化,她和厲紹憬像是一道風景。


    反應過來以後,顧妤一把將厲紹憬從身前推開。


    她的臉頰微燙,氣息不勻,眼睛卻瞪著厲紹憬,怒道:「你瘋了嗎?這是大街上!」


    麵對顧妤的提醒,厲紹憬笑的一臉溫柔,低頭認真的盯著顧妤的眸子,說道:「大街上又怎樣?我喜歡的女人,我想親就親,不合法嗎?」


    顧妤的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懶得和他分辨。


    可厲紹憬緊緊的拽著她的手腕,放低了音調,繼續說道:「我若是瘋了,恐怕就隻有你一個人能治……顧妤,你不要忘了,你前幾天才睡過我,我來是找你對我負責的……」


    顧妤怒不可遏:「你有病嗎?!」


    厲紹憬的笑意更深邃了些,點頭道:「有病,相思病,這不是找你來治了嗎?顧醫生……」


    眼看著周圍看過來的人越來越多,顧妤的臉越來越青,她一把甩開了厲紹憬的手,轉身大步的朝著自己車的方向走去。


    老孟早已經等候在車前,為顧妤打開了車門。


    顧妤頭也沒迴的就坐了上去,直到老孟的車開出去了,她的氣息還未調勻。


    厲紹憬站在車前,嘴角微微挑起,看著顧妤沉不住氣時氣急敗壞的表情,他心裏就有些發癢。


    身後,車裏的人在裏麵落下車窗來,探出頭,問:「那丫頭人都已經走了,上車吧。」


    吳晉楷陰陽怪氣的聲調在身後響起,厲紹憬迴過頭去……


    ……


    迴去的車裏,吳晉楷一直似笑非笑的盯著厲紹憬的側臉。


    一根煙全部抽完,他終於忍不住對著身側的厲紹憬說道:「我說厲老二,你從什麽時候開始變的這麽騒性了?三十五六的人了,抱著個姑娘在大街上啃,你就不怕上明早的新聞頭條?」


    厲紹憬看也不看吳晉楷一眼,低頭從煙盒裏抽了一根煙出來,遞過去,卻被吳晉楷拒絕了。


    吳晉楷說:「不抽了,戒菸呢……」


    厲紹憬迴頭瞥他一眼,又將手裏的煙放進自己的口中,低頭點燃後,才說道:「上頭條不好嗎?省得被別人惦記……」


    吳晉楷迴頭慢悠悠的看了他一眼:「真是魔障了,到現在也我沒看出這個顧妤哪好來,還不如簡凝……」


    吳晉楷的話還沒說完,厲紹憬淩厲的目光就已經看過去了。


    吳晉楷到底是閉了嘴:「成,成,成,就當我什麽也沒說,什麽也沒說啊。」


    說完,吳晉楷將臉轉向車窗外去了,對著前麵的司機說道:「在下個路口給我停一下,我看到我媳婦的車了。」


    司機點頭應了一聲,放慢了車速。


    吳晉楷下了車,厲紹憬車內順時安靜了下來,厲紹憬一手夾著煙,一隻手拿著手機,拇指不住了在屏幕上摩挲著。


    片刻後,他拿起手機,點開了微信,編輯了一條發給了顧妤。


    內容寫著:【我喜歡你今天口紅的顏色、】


    後麵用的是頓號,含義頗多。


    不過,如他所料想的一樣,顧妤很快就迴復了過來。隻是內容略簡短,隻有一個字:【滾!】


    厲紹憬盯著手機的屏幕忍不住笑了起來。


    顧妤果然還是顧妤,這同四年前的她沒什麽區別,太容易被惹怒了……


    厲紹憬長長的舒了口氣,將手機扔去了一旁。


    他不怕顧妤生氣,卻怕她沒有反應。


    隻要自己還能激起她的情緒波動,至少可以說明,他在她的心裏還是有相當重的位置的。


    ——


    潘文秀從監獄裏走出時,太陽剛剛從雲層裏鑽出來,格外的刺眼。


    她適應了好一會兒,才勉強的將手臂從額前移開,緩慢的睜開眼睛。


    身後除了獄警,沒人替她送行,北風唿嘯而過。


    大鐵門在她身後慢慢關閉,那種金屬摩擦時發出的聲音,聽起來依舊讓她不寒而慄。


    她迴頭朝著高高的獄牆看了一眼,心情五味雜陳。


    外麵的一切都變了,就連監獄門口的那顆手腕粗的小樹,如今也粗壯了起來。


    她替人做了整整10年的牢,如今已經忘了外麵的世界究竟是什麽樣的。


    她不年輕了,55歲了,頭髮早已花白,精瘦的身材,就連身上的新衣,也是獄警在她出獄前送給她的。


    寒風卷著細碎的雪沫子從臉龐刮過,她不禁打了個寒顫,咬緊了牙。


    不遠處,一輛黑色的車正緩緩的停下來。


    潘文秀的腳步頓住了,抬起頭看著從車裏走下的人,突然鼻尖就酸了。


    厲紹憬站在車前沒動,正靜靜的看著她。


    潘文秀挪動了腳步,最終走到了厲紹憬身前停住。


    厲紹憬低頭打量著她,語氣沉穩道:「潘姨,上車吧。」


    潘文秀表情裏有些抗拒,往後退了退,低著頭說道:「不上了,不上了,弄髒了你的車就不好了。」


    看到這樣的潘文秀,厲紹憬一句話也說不出。


    最後,還是老孟走到跟前來,低聲的勸道:「文秀,你就上車吧,你這樣,厲先生心裏會不好受的……」


    老孟的話音剛落,潘文秀就一臉驚恐的抬起頭,看著厲紹憬,語無倫次的說道:「厲先生,我不是有意讓你難受的,我真的……真的是怕弄髒了……」


    潘文秀的話說到一半,說不出來了,她眼神裏全是對厲紹憬的尊敬,隻是不知道該怎麽表達罷了。


    厲紹憬語調沉重:「沒事,上車吧。」


    潘文秀聞言,老臉青白交加,最後朝著老孟也看了一眼。


    老孟對著她點了點頭,她這才聽話的跟著厲紹憬上了車。


    車內,老孟將空調的溫度開的很高。


    可即便是這樣,潘文秀依舊抖個不停。


    厲紹憬的目光一直放在她臉上,許久以後,才開口問道:「潘姨,10年冤獄,你後悔了嗎?」


    潘文秀聞言怔了怔,轉而猛的搖了搖頭,說道:「不後悔,一點也不後悔。」


    老孟從前麵的後視鏡裏看了潘文秀一眼,不禁輕輕的嘆了口氣,也跟著無奈的搖了搖頭。


    潘文秀說完,突然想起什麽來,一把抓住了厲紹憬的袖角,說道:「厲先生,我求您,千萬不要讓靜涵知道這件事,隻要她好好的,別說是10年,就是20年,一輩子,我也心甘情願的……」


    厲紹憬低頭看著潘文秀拽著他袖口的那雙手,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那雙滿是老繭的手上,早已經布滿凍瘡,甚至有幾道裂開的口子,隱約還有帶著血絲的嫩肉可見。


    潘文秀反應過來後,後知後覺的將自己的手拿開,放在了身後。


    厲紹憬沒說什麽,也淡淡的收迴了目光。


    潘文秀低下頭,悶悶的說道:「獄警都跟我說了,說薛女士的死是別人造成的……雖然,有很多人都說我這10年的牢獄蹲的太冤枉了,可我不這麽覺得。」


    厲紹憬迴過頭來。看著她。


    潘文秀無力的笑了,說道:「因為我知道,如果那人不來自首,這10年的牢獄我不去蹲,可能就要換成靜涵了……靜涵並不知道她有我這樣的一個母親,說到底,我希望她一輩子都不知道才好……」


    厲紹憬點了頭,道:「有機會我會安排你和她見一麵。」


    潘文秀趕忙抬起雙手擺了擺手,道:「不要,不要了,還是不要見了……」


    前麵的老孟終歸的看不過去了,開口說道:「文秀啊,還是看一眼吧,就算不能母女相認,起碼你也能夠安心不是?厲總這是好意……」


    聞言,潘文秀低聲的哭了,用力的點頭,說:「我知道,我知道厲總的好意,可我不知道見了她的麵該說什麽,我怕我會控製不住……」


    厲紹憬也不再勉強,語氣平穩道:「沒事,不急,等你想見了,我再幫你安排。」


    潘文秀重重的點了頭。


    ——


    薛家。


    顧妤和薛亞峰幾乎是同時到達的。


    大門前,顧妤從車裏下來時,薛亞峰也正從一輛黑色的路虎裏走下,不知道在給誰打著電話。


    薛亞峰的脾氣暴躁,對著手機說道:「我都說無可奉告了,無可奉告聽明白了嗎?你耳朵有問題嗎?!」


    說話間,他看著顧妤走進,這才憤憤的將手機掛斷。


    「誰打來的?」顧妤忍不住問。


    許嫣然隨意的看了她一眼,淡淡說道:「記者,也不知道從哪裏搞到我的號碼……」


    話沒說完,薛亞峰的手機又響了。


    薛亞峰看了一眼上的來電,憤怒的接起,對著手機說道:「你們有完沒完!哦……好,我知道了。」


    從態度的轉變裏,顧妤也猜得出不是記者,可她沒有再多問,而是一個人走在了前頭。


    ……


    門廳處,顧妤彎腰換鞋時,被突然從二樓衝下來的弩弩撞了個趔趄。


    她伸出手將弩弩推開,弩弩又纏上來。


    這幾天顧妤不是守在醫院,就是迴去顧家,很少出現在薛宅裏,弩弩想她想的發瘋。


    好容易將弩弩推開了,薛聿崢又出現了。


    薛聿崢這兩天有些流鼻涕,丁嬸也沒送他去幼兒園。


    當下,他正穿著一身黑白相間的家居服,嘴裏叼著酸奶的吸管,瞪著顧妤,問道:「顧妤,你這幾天又上哪鬼混去了?」


    顧妤看著他,眉頭皺起,「鬼混」這個詞又是誰教他的?


    顧妤沒理他,繞過她,將身上的大衣外套脫掉,遞給了丁嬸。


    丁嬸接過顧妤手裏的外套,小聲的對著薛聿崢說道:「小心你太爺爺聽到,又要揍你!」


    薛聿崢聞言,翻了個白眼,趿著拖鞋迴去客廳裏了。


    顧妤朝著客廳的沙發裏看了一眼,她外公沒在。


    她問向丁嬸道:「我外公呢?」


    丁嬸朝著二樓指了指,道:「老首長聽到了今早的新聞,心髒又有些受不了了,現在在房間裏躺著呢。」


    顧妤聞言,一臉的擔憂。


    說話的功夫,薛亞峰已經走了進來,並當著顧妤和丁嬸的麵將手機關掉,抬頭對著丁嬸說道:「一會兒你出去,用我的身份證再辦一張手機卡來。」


    丁嬸一臉莫名其妙,卻也對著薛亞峰點了點頭,轉身朝著裏麵去了。


    顧妤一個人穿著拖鞋往二樓走去。


    上樓之前,薛亞峰不忘喊住她,對她說道:「和你外公說話的時候,注意點。」


    顧妤聞言,點了點頭,腳步沉重的上了二樓。


    ……


    薛老的房間前,顧妤停住了腳。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敲響了身前的門板。


    裏麵傳出薛君山蒼老的聲音來,問道:「是顧妤嗎?」


    顧妤沉聲的應了一句:「外公,是我……」


    片刻後,才有聲音從裏麵傳出,說道:「你進來吧。」


    顧妤推開了薛老房間的門,一股子淡淡的中藥香撲麵而來。


    薛老這幾天又開始服用心髒類的藥了,顧妤有些心酸。


    薛老一個人坐在病床上,帶著花鏡,正低頭用一塊藍白相間的小手絹擦拭著一個老式的相框。


    那個相框顧妤是認得的。


    那是一張薛家從前的全家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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