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靳楊說完這番話,溫肖默抬起頭,雖然已經刺紅了眼,卻哧哧的笑了起來。


    片刻後,他恢復了從前的陰鬱冷靜,對著靳楊道:「就憑你?!」


    說完,一聲冷笑……


    ———度—


    顧妤帶著譚之薇上了計程車,路燈的光線從譚之薇白皙的臉上掃過,忽明忽暗。


    顧妤拿出手機打給了韓程程。


    韓程程午夜裏被從床上叫起來,語氣裏雖有幾分不滿,但還是答應了顧妤的請求。


    顧妤將譚之薇帶去了韓程程家的一處郊區的空房子道。


    在顧妤到達之前,韓程程暗紅色卡宴已經停在了洋房的門口。


    洋房的麵積不大,卻盛在精緻,二層的歐式小住宅,門前有一小片的花園。


    韓程程走在前頭,用鑰匙開了門。


    大門被打開的那一刻,譚之薇劇烈的咳嗽了起來。


    房子裏有些暗,許久沒有人打掃過了,空了有些年頭,到處是灰。


    將譚之薇安頓到沙發裏坐下後,顧妤和韓程程就挽起袖子,打掃起衛生來。


    韓程程從儲物室的櫃子裏,找來了新的燈泡,踩在椅子上,將客廳裏歐式吊燈殘壞的燈泡換了下去,房子裏恢復一片明亮。


    基本的打掃一下,就用了整整兩個小時的時間,而這兩個小時,譚之薇坐在沙發裏幾乎一動未動。


    她腦海裏都是溫肖默流著鼻血的樣子,血液的顏色刺目濃烈,怎麽擦也擦不幹淨。


    顧妤將膠皮手套脫下,一額頭汗的站在她身側,問道:「薇薇,你好點了嗎?」


    譚之薇從充愣中轉過神來,抬頭看向顧妤。


    顧妤伸出手在她肩頭拍了拍:「放心,有我外公的麵子在,溫肖默不敢把我怎樣。」


    譚之薇沒說話,定定的看著顧妤。


    顧妤轉身,卻被譚之薇一把拽住了手臂:「這是哪兒?」


    顧妤見她臉色蒼白,彎下腰說道:「這是程程家一直沒人住的空房子,這裏素淨,你暫時先住下,需要什麽我會買好幫你送過來,你先將就一下。」


    譚之薇聞言,表情麻木。


    韓程程將顧妤拽到一旁去,低聲說道:「她一個人住這裏沒問題嗎?怪瘮人的。」


    顧妤迴頭看了他一眼:「你什麽意思?」


    韓程程朝著顧妤看了一眼,低聲道:「這裏死過人……」


    顧妤的臉白了,氣憤的看著韓程程:「你怎麽早不說?」


    韓程程一臉為難:「你也沒問啊。」


    顧妤將譚之薇從沙發裏拉起身,說道:「薇薇,我帶你去住酒店,實在不行去我外公那……」


    不等顧妤說完,譚之薇將手腕從顧妤的掌心裏抽了出來,她看著顧妤的眼睛說道:「顧妤,我不怕……」


    顧妤沒想到韓程程的話被譚之薇聽了進去,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譚之薇對韓程程道了聲謝:「其實,我也住不了多長時間的,就算這裏死過人也沒關係,在我心裏,活人遠比死人更可怕……」


    顧妤沉默了下來,她知道,譚之薇說的一定是溫肖默了。


    韓程程有些愧疚,道:「不好意思啊,薇薇,我不知道顧妤會帶著你過來,我以為又是她那些不靠譜的朋友,不過,你也不用害怕,那人都死了快10年了,也沒死在這屋子裏,是死在了地下室裏,你不去也就完了。」


    韓程程這些話不但沒讓顧妤覺得安心,反倒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她迴頭看向譚之薇,卻發現譚之薇平靜的很,似乎沒有半點害怕的樣子。


    顧妤咬了咬牙,也挨著譚之薇坐了,說道:「要不這樣吧,白天你留在這裏,晚上我過來陪你住。」


    譚之薇搖了搖頭:「顧妤,你為我做的已經夠多了,你爸爸發生了那麽大的事,你去照顧他吧,我沒事,等過了這幾天他氣消了,我就迴去。」


    顧妤聞言,眉頭很快蹙了起來:「你還要迴去?!」


    譚之薇沒迴答。


    顧妤氣不打一處來,慍怒道:「我好不容易才把你帶出來,你還迴去幹什麽?!」


    韓程程也同樣有這個疑問,點了點頭後,看向譚之薇。


    譚之薇彎了彎嘴角,卻根本不是在笑。


    她黯然的將目光收迴後,說道:「隻要溫肖默不放我走,我就走不出他的視線。」


    這句話讓顧妤生了大氣,顧妤從沙發上起身,怒問:「為什麽?!你憑什麽非要聽他的,他那樣對你!你到底怕他什麽?」


    譚之薇抬頭與顧妤對視了片刻,淡淡說道:「我爸的命在他手裏……」


    客廳裏終於安靜了下來。


    韓程程和顧妤麵麵相覷後,誰也沒說話。


    事已至此,譚之薇也不打算瞞了,低著頭說道:「如果我不聽話,不光


    tang我爸,我爺爺,乃至整個譚家,恐怕都要遭殃。」


    顧妤:「……」


    見顧妤沒再深問,譚之薇鬆了口氣,徐徐說道:「我爸能走到今天這一步,完全是咎由自取,他手上的錢也不全都是幹淨的。」


    說起這些,顧妤是有些體會的,有不少的商人急功近利,背地裏都有些見不得人的勾當,在商業領域裏,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


    譚之薇淡淡說道:「我高中沒畢業那年,我爸執意要送我出國,就是因為那個時候他已經被溫肖默給盯上了,我是我爸唯一的孩子,他送我去英國讀書,實際上是想讓我離的遠遠的不受牽連。我記得他曾經說過,一旦他入了獄,這輩子也許就出不來了,他要我照顧好自己,永遠也不要迴來……這也正是我留在英國,很少迴國探親的原因……」


    顧妤點了點頭,她知道譚之薇沒有說謊,在英國的時候,每至春節,中國留學生中不迴家過年的總少不了她和譚之薇。本以為譚之薇與自己一樣,對家人失望,了無牽掛,現在卻發現,根本不是這樣。


    譚之薇長吸了口氣:「上天是公平的,我做了半輩子高高在上的公主,現在也該輪到我受罪了,這是代價……」


    顧妤不懂:「就算你父親有過錯,可這跟溫肖默有什麽關係?他為什麽非要針對你?」


    譚之薇抬起頭,笑了。


    她笑的蒼白,沒有從前好看,是因為少了久違的自信。


    譚之薇說:「溫肖默這個人並不像表麵上那樣斯文儒雅,他變.太的很,手段也陰毒的很,當初溫家幾個兄弟內鬥爭奪家產的時候,鬥的死去活來。唯獨他一個人置身事外,可我父親卻了解他這個人。」


    譚之薇表情有些激憤,繼續說道:「其實,在我小的時候,我父親並不是什麽皮草商人,他是溫氏集團裏的股東之一。溫氏在剛成立的時候,我父親出了不少的力,被溫老器重,便一直留在溫肖默伯父手下工作。後來溫伯伯病重,膝下無兒,隻有一個幹女兒。他臨終前把大部分的股權都交到了溫肖默父親的手中,一小部分留給了這個幹女兒。」


    顧妤突然明白過來:「這個幹女兒就是你媽媽?」


    譚之薇點了點頭:「沒錯,的確是我媽媽。但我媽媽跟溫家其實沒什麽往來,不過是溫家人信命,說女兒能去家災,才認了她……後來,我媽和我爸結婚後,將溫氏的股權都轉移到了我爸的名下,我爸這才成了溫家的股東之一。」


    顧妤點頭。


    「再後來,溫肖默的父親也得了重病,溫氏從那個時候開始動盪不安。溫肖默在所有兄弟中是最小的一個,他並不是溫夫人所生,而是10幾歲才被帶迴到溫家的私生子。十幾歲的溫肖默用我爸當時的話說,城府太深,手段太狠。為了能夠成功上位,曾親自叫人打斷了自家大哥的雙腿……」


    「這麽狠……」韓程程蒼白著臉嘟嚷道:「幸好我爸我媽就生了我一個……」


    顧妤迴頭瞪了他一眼,示意譚之薇繼續往下說。


    譚之薇將目光從韓程程臉上收迴,繼續說道:「溫家老大被打的很慘,差點丟了命,當時這件事轟動一時,也驚動了警方,可最後毫無線索,一無所獲。所有人都不知道背後的主使竟然是溫肖默,也不會懷疑到他,因為他在所有人心目中,是溫家最懂事也最有人情味的孩子……」


    顧妤愕然,溫肖默表麵的確看著斯文,平時話又少,不會輕易讓人反感。


    「這件事後來被我爸爸得知,我爸年輕的時候太耿直,為溫家奉獻了這麽多年,他不希望最後溫氏落在這麽一個人的手裏。在溫肖默父親病重的期間,他不止一次的在溫家老爺子麵前提起過要提防溫肖默。老爺子深以為然,在臨終前,他突然將溫肖默從財政總監的位置撤換了下來,除了留給他1%的股份保證他吃穿不愁以外,溫肖默成了公司裏最大的笑話……」


    譚之薇平復了一下情緒後,抬起頭看向顧妤,問道:「顧妤,以溫肖默睚眥必報的性格,你覺得他能放下我父親曾經帶給他的恥辱嗎?」


    顧妤:「……」


    譚之薇垂下目光道:「後來,溫家老爺子病逝,沒出一年,溫肖默另外的兩個哥哥,一個發生意外死在了國外,另一個也相繼病逝,整個溫氏都落在了溫肖默的手中,不得已,我父親隻能離開……」


    「既然你父親也已經離開,又事隔這麽多年,溫肖默為什麽還要死死揪著不放,他不是已經得到了他想要的嗎?還有什麽不知足?」顧妤不解的問。


    譚之薇笑了,笑的一臉諷刺:「他哪裏會知足!他坐上溫氏總裁的位置後,第一件事就把當年反對他,看他笑話的人,一個個的全部都拉了下來,這些人沒一個人得好下場的。由此可知,他這個人的報復心理有多變.太!」


    說到這兒,顧妤算是明白了,譚之薇的父親就算已經離開了溫氏,那麽也終將逃不過溫肖默的打擊報復。


    溫肖默遲遲沒動他,並非是他真的放下了。而像是一個獵


    豹在一個已經手無縛雞之力的獵物麵前,無聊時伸出爪子的戲耍而已,等耍夠了遲早要一口吞下。


    這一刻,顧妤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了,沉默的低著頭,這些恩恩怨怨並非那麽好解,隻可憐了譚之薇了。


    韓程程幹咳了兩聲,指了指廚房的方向:「我去燒點水來喝,說了這麽久大家都渴了。」


    顧妤沒理他,譚之薇也沒抬頭,韓程程訕訕的去了。


    韓程程去了廚房後,譚之薇才抬起來,對著顧妤說道:「顧妤,我知道你一直都想幫我,可我的事你幫不了的,我不清楚自己的明天會怎樣,我隻知道,溫肖默既然把恨撒在我的身上,那麽,對我父親的恨或許就能少幾分。我不去招惹他,他不會對我怎麽樣的……」


    顧妤知道這是譚之薇在寬她的心,更知道她心裏的苦。


    兩人沉默了片刻,顧妤突然想起靳楊這個人來,她問向譚之薇道:「薇薇,你和那個姓靳的什麽關係?」


    譚之薇的表情僵了僵,片刻之後,嘴角上難得的有了幾分笑容:「在我去英國之前,我交的男朋友……」


    果然,正如顧妤所猜測的一樣。


    拋開靳楊的那個高貴的姐姐不說,顧妤對靳楊的第一印象還是不錯的。


    譚之薇臉上的笑容漸漸淡去,自言自語道:「如果還能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不會和他分開。」


    顧妤靜靜的看著她,知道她此時心裏難過。


    譚之薇長長的嘆了口氣道:「隻是,這輩子恐怕不能了。」


    「為什麽不能?」顧妤心有不甘:「等溫肖默的事情一解決……」


    顧妤的話音未落,譚之薇就已經轉過頭來看著她,道:「我17歲那年就被溫肖默給毀掉了,顧妤,我這樣的人,還配的上靳楊嗎?」


    顧妤吃驚的看著譚之薇,滿臉蒼白的看著她。


    她隻知道譚之薇在英國這幾年從未真正的交過什麽男朋友,雖然她的私生活顧妤很少過問,但顧妤也知道她算得上是潔身自好的,即便嘴上開放,行為上卻也沒做出什麽過分的事來。


    可當她想到譚之薇17歲就被溫肖默給……


    她無法相信。


    譚之薇一臉自嘲:「這事說來冤家路窄,迴想17歲那年,還是我自己送上了門……」


    顧妤錯愕不止,什麽叫自己送上門去?


    譚之薇無所謂對顧妤說起這些,或許說出來了也就解脫了,她憋在心裏太久了。


    她朝著牆上的時鍾看了一眼,已經淩晨4點50分整,再過半個小時天就要亮了,不知道等待她的又將會是什麽。


    她收迴目光道:「17歲那年,我衝動過,可衝動過後我就後悔了,朋友的生日會上,我遇到了溫肖默。雖然我知道這個人的存在,卻不知道他長什麽樣。宴會上我的確多看了他幾眼,隻是因為他病態的臉色,我感到好奇而已。」


    她平復了一下情緒後,繼續以一種淡的離奇的語氣說道:「宴會結束後,他找到了我,並聲稱要送我迴家。那天我喝了太多的酒了,我不知道我對他說了什麽,也不知道我是不是把他錯當成了靳楊,總之我最後和他在車裏做了……」


    顧妤覺得難以理解:「你們才第一次見麵。」


    譚之薇點了點頭,垂下目光後,頭再也沒有抬起:「事後我感到害怕,是我背叛了靳楊,即便是在我醉酒的情況下,可我依舊沒法原諒自己……」


    顧妤一時間找不到安慰的話來,兩個人都低著頭,安靜的不去看對方的眼睛。


    顧妤甚至都能想像出當年譚之薇離開靳楊時決絕的樣子,該有多殘忍……


    包裏的手機在嗡嗡的震動著,顧妤迴過神來,將手機從包裏拿出,迅速的按下接聽。


    顧純清的聲音在電話裏響起,她說:「小妤,你在醫院嗎?」


    「怎麽了?」顧妤問道。


    電話裏顧純清的聲音有些啞:「天亮以後迴來一趟吧,你爸的公司出事了……」


    顧妤:「……」---題外話---【月底求月票,記得客戶端投票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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