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妤知道韓程程暗地裏是怕外公的,不敢進來是真。


    顧妤應了一聲,抬頭眼巴巴的看著自己的外公。


    知道顧妤心情不好,薛老爺子也沒再阻攔,隻說了一句:「晚上早點迴來,一個女孩子家,在外太危險。」


    顧妤像打了雞血一樣,從樓梯上躥了起來,拍拍屁股,在老爺子臉上親了一口,說道:「我知道了!」


    ……


    門外,韓程程一個人站在車前,看見顧妤出來,一臉急的走過來問:「我剛剛看你爸從這兒出來,你沒事吧?副」


    顧妤橫了他一眼:「有我外公在,能有什麽事?」


    聞言,韓程程鬆了口氣,突然又像是想起什麽來,問道:「對了,你手機呢?怎麽一直關機,之薇有事找你,電話都打到我這兒來了,害的我都不敢把電話打到座機上,怕萬一要是你外公接,沒準又得罵我。」


    顧妤低頭將手機從包裏拿出來,的確,顯示沒電關機狀態。


    「她有沒有說什麽事?」顧妤頭也不抬的問。


    「沒說。」韓程程拉開車門,讓顧妤上車。


    ……


    品季海鮮,韓程程事先訂了個包房。


    上次一起幫顧妤打架的幾個朋友都在,顧妤難免有些吃驚。


    韓程程三教九流的朋友不少,看見顧妤來了,一個個眼睛都亮了,起著哄的都想讓顧妤坐在自己的邊上。


    顧妤沒譚之薇善於交際,自己摸了個女孩身邊的位置坐了下來。


    和身旁女孩對視一眼,女孩笑著對她點頭,伸出手來:「你好,我叫黃芮。」


    這女孩顧妤之前沒見過,和她握了握手,這才注意到,女孩的目光時不時的盯著韓程程的方向看。


    不過,從韓程程的表現來看,似乎對這女孩並不來電。


    包房外,服務生傳菜正推門進來。


    還沒等包房的門關上,一個熟悉的身影從縫隙裏一閃而過。


    顧妤起身,尋了個去洗手間的藉口,追了出去。


    走廊裏,紅黃相間的地毯踩在腳下軟綿綿的沒有半點聲音。


    厲紹憬出現在這兒,她並不感到驚訝,而真正讓她驚訝的是,他的手臂正在被一個女人自然而然的挽著。


    雖然看到的隻是背影,可顧妤依舊能看得出女人天生的高貴。


    兩個人的樣子親密,十足的一對戀人模樣。


    很快,厲紹憬和身材高挑的女人消失在一間包房的門口,顧妤的臉色瞬間灰白。


    她之前一直聽丁嬸說厲紹憬要結婚了,可即便是這樣,突然看到他和別的女人在一起,她的心底裏還是酸的難忍。


    想著昨晚他冷冰冰的對待自己,原來他心底裏隻有他的未婚妻。


    顧妤有些失魂落魄,一種無力感從心底裏攀升,不知不覺中轉身,卻和身後一個老太太撞了個滿懷。


    「你這小姑娘走路怎麽也不看著點啊?」


    突然傳來的一聲責怪,讓顧妤思緒歸位。


    眼前被自己差點撞倒的是個70歲上下的老太太。老太太一身寶藍色的刺繡寬擺外套,下麵是條同色係的長裙,雖然年紀很大,但氣質很好。


    顧妤趕忙低頭道歉:「對不起,您沒受傷吧?」


    老太太原本是有些脾氣的,可當她抬起頭看向顧妤時,眉頭卻漸漸的擰了起來。


    說不出為什麽,老太太總覺得這丫頭看著眼熟。


    可要說具體在哪見過,她還真的說不出來。


    一旁陪伴的50幾歲的女人再次開了口:「女孩子走路怎麽也能莽莽撞撞的?你母親沒教育過你,大家閨秀該是個什麽樣子嗎?要說這小戶人家的孩子還真是……」


    顧妤的臉色變了變,迴頭朝著語氣不善的女人看去。


    最終還是身穿寶藍色衣服的老太太說道:「算了親家,不要再說了,我看這孩子也不是故意的,別難為她了,老二和小凝還等著我們呢。」


    語氣不善的女人最終也沒再說什麽,扶著老太太繞過顧妤,朝著不遠處的包房走去。


    ……


    韓程程出來找顧妤的時候,顧妤還傻愣在走廊裏。


    「出來這麽久,幹嘛去了?」韓程程走過來扯住她的袖子問。


    顧妤迴頭看了韓程程一眼,臉色蒼白:「程程,我有點不舒服,我先迴去了。」


    還不等韓程程攔下她,顧妤已經一路小跑出了飯店。


    ……


    窗外,天又陰了下來。


    厲紹憬將目光從窗外收迴,轉頭看向門口。


    藺君茹和蘇文英正被服務生送進來,簡凝起身去迎接。


    「媽,您和伯母不是先出來了嗎?怎麽比我們還晚到,我和紹憬都很擔心。」簡凝語氣輕柔的說道。


    蘇文英看了自己的女兒一眼,說道:「路上沒


    tang怎麽耽擱,倒是剛剛在門口,你伯母被一個毛手毛腳的小丫頭給撞了一下……」


    簡凝一臉的擔心,走到藺君茹身旁,關切問道:「伯母,您沒事吧?」


    藺君茹笑了笑:「沒什麽事,既然人都到齊了,都坐吧。」


    簡凝點了點頭,退迴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迴頭這才發現厲紹憬在走神。


    簡凝低聲詢問道:「紹憬,在想什麽呢?」


    厲紹憬這才從充愣中醒轉,看了簡凝一眼,說道:「沒什麽。」


    二老坐下點菜的空檔,厲紹憬的手機響了一下。


    他低頭,目光掃了一眼,愣住了。


    屏幕上顯示有郵件進入,標題顯示的是羅琳醫生的名字。


    耳邊兩個老太太還在討論這家特色菜的用料,這邊厲紹憬已經點開了郵件的內容。


    羅琳的郵件很簡短,附件裏是一份來自三年前的手術風險建議書,捐肝女孩顯示是中國國籍,17歲,職業顯示的是留學生。


    厲紹憬將所有的目光都放在了文件下簽署姓名的位置上。


    落款處一共有兩個簽名,一個是英文名字的簡寫cynthia,一個是中文的名字——顧妤。


    簡凝剛把菜單交給身旁的服務生,厲紹憬就已經從座位上起身。


    厲紹憬的臉色空前的難看,在場的所有人都被他的氣勢所震懾住了。


    一旁的藺君茹看到自己臉上的表情不善,問道:「紹憬,你這是怎麽了?」


    簡凝被厲紹憬的目光盯得有些不知所謂,小臉瞬間也白了下來,輕聲的叫了一聲:「紹憬……」


    厲紹憬盯了她片刻,拿起外套冷聲說道:「我還有事,你們吃吧……」


    說完,也不等簡凝追出來,一個人推門走了出去。


    蘇文英和藺君茹麵麵相覷,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


    藺君茹倒是沒說什麽,可蘇文英的臉色卻異常的難看。


    片刻後,蘇文英說道:「親家,有些話看來我今天不能不說了。」


    「媽——」簡凝擰著秀氣的眉頭,想要阻止。


    蘇文英伸出手攔住了簡凝,繼續對著藺君茹說道:「按說,兒女的事本不該我們來操心,可是您也看到你們家老二對我們小凝的態度了。先不說我們小凝當年為了救紹憬不經過我和她爸的同意,自己就上了手術台的事,就說現在,你們厲家拿出一點點誠意來了嗎?」


    藺君茹沒話可接,畢竟自己的兒子欠了人家一條命呢?人家有意見也沒錯,更何況剛剛厲紹憬的言行確實也有些過分。


    厲紹憬和簡凝在一起三年,可見簡凝父母的次數屈指可數,也不能怪人家挑這個禮數。


    「親家,您也先別生氣,畢竟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我也說不清楚,你先等我迴去問問我們老二。」藺君茹也隻能退一步。


    蘇文英看了自己的女兒一眼,繼續說道:「我們小凝過了這個年已經29了,您也該體諒體諒我們,現在周圍的鄰居見我女兒都指指點點,你們厲家也倒是給我們個明白話,如果我們高攀不上,那至少我也勸我女兒死了這條心……」


    藺君茹趕忙站了起來:「親家,您這是說的哪裏話。小凝一直是我和她伯父看著長大的,這孩子品性如何我們心裏自然清楚,要說配不上,也得是我們那二混小子配不上她,哪裏是您這個說法……」


    蘇文英聽聞老太太這麽說,語氣上也總算鬆了一點,語調緩和了下,說道:「親家,我們小凝善良,這麽久以來一直站在紹憬的角度替你們厲家說話。可不管怎麽說,兩個人在一起的時間也不短了,這婚禮的事是不是也該提到日程上來了?」


    藺君茹趕忙點頭應和道:「是,是,您說的沒錯,這件事等我迴去好好和她伯父研究研究,說實話,我著急抱孫子的心比誰都切。不過,今天的事您也別往心裏去,迴去我一定好好問問他,您等我電話。」


    蘇文英聞言深吸了口氣,迴頭看了一眼臉色蒼白簡凝,也隻能點頭:「算了,還是先吃飯吧。」


    藺君茹點頭,這頓飯吃的難以下咽,心裏一直在想,這老二到底搞神秘名堂?


    ——————


    今天的雪下的很急,一頓飯不到的時間裏,外麵已經是白茫茫的一片。


    厲紹憬的車開的很快,拿起手邊的手機,一個電話打到英國。


    羅琳醫生的助手告知,羅琳正在手術台上,一時半會兒怕是下不來。


    將手機扔去一邊,厲紹憬煩躁的解開領帶扔在了副駕駛的位置上。


    片刻後,他接到了韓準打來的電話……


    ……


    西京別墅區內,韓準也有一棟房子留在那兒,隻是不常去。


    圈內的朋友都知道韓準忌諱這個地方,可要說為什麽忌諱,大家隻知道貌似和一個女人有關,不過,那都是幾年前的事了。


    厲紹憬的車停在韓


    準別墅的門口,打開車門的空檔,看見韓準正從裏麵走出來。


    韓準手裏拎著個澆花的水壺,身上隻穿著一件家居的套頭衫,似乎一晚沒睡,臉上疲態盡顯。


    看見厲紹憬的車停在了門口,他起初還是愣了一下的,不過轉而也笑了起來:問道:「不用去陪你的小野貓?」


    厲紹憬沒理他,反手推開了門,朝著裏麵走去……


    別墅裏到處是灰,韓準很少在這裏過夜。


    厲紹憬朝著四周看了看,韓準兀自的拎著水壺上樓,聲音從二樓傳了下來:「你自己找地方坐。」


    厲紹憬朝著沙發的位置看了一眼,轉身也上了樓。


    二樓總體來說,比一樓多了幾分人氣。


    原本格局和厲紹憬別墅差不多的二樓,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被韓準改的幾乎像是一個舞蹈室。


    大麵積的鏡子占據了一整麵的牆,而牆上用來壓腿的槓子還保存完好的留在那裏。


    另一麵牆上爬滿了叫不出名字的綠色的藤條,下麵是一排排的花盆,韓準正提著水壺小心翼翼的澆灌。


    這裏的溫度很暖,照比一樓的清冷,更像是暖春三月。


    厲紹憬走上前,在花盆前停腳,低頭看著被韓準澆過的花苗:「這是什麽?」


    韓準頭也不抬,蹲在地上說道:「茉莉,那蠢女人喜歡……」


    厲紹憬聞言,沒再多說,每個人心裏總有不為人知的秘密,於自己是,於玩世不恭的韓準也是一樣。


    韓準澆完了最後一株花,拍了拍手起身,示意厲紹憬跟著他下樓。


    一樓的客廳內,韓準揭去了罩在沙發上的罩子,從酒櫃裏取出一瓶紅酒,自己先坐了下來。


    給兩個酒杯裏都倒上了酒以後,這才轉頭看向厲紹憬:「你怎麽知道我在這兒?」


    厲紹憬也坐進了沙發裏,平靜說道:「昨晚是你打電話給我,說你在這裏看到了小野貓……」


    聽聞小野貓三個字從自己的嘴裏說出,厲紹憬也愣住了。


    韓準壞笑了一聲:「也怪我昨晚喝多了,還以為自己看走了眼,本想著先把她帶到我這兒再打電話給你,起碼也不至於凍成那個慘樣。可那小丫頭嘴毒著呢,一點都不領我的情。」


    厲紹憬彎了彎唇角,卻不像在笑。


    「怎麽了?」韓準覺得今天的厲紹憬不太對勁。


    厲紹憬沒有迴答,大衣穿在身上依舊沒有脫下,隻看著眼前的酒杯,滿臉心事。


    「對了,你不是在陪簡凝母女吃飯的嗎?怎麽又出來了?」韓準好奇的問。


    厲紹憬迴頭看了他一眼,那表情意味深長,讓韓準誤認為自己是不是又說錯了什麽話。可一細想,從他進屋那刻起,他一共也沒說幾句啊。


    這時,厲紹憬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是譚姝打來的。


    厲紹憬當著韓準的麵接了起來,第一句就問:「查的怎麽樣了,是不是她?」


    電話那頭的譚姝答道:「事情基本已經能夠確認,給您移植肝髒的女孩的確叫顧妤,是一名中國留學生,如今住在英國的……」


    接下來的話,厲紹憬幾乎沒有聽進去了。


    他掛斷了手機,臉色異常難看。


    一旁的韓準正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手裏的紅酒上麵,見厲紹憬掛了電話無意間問道:「對了,你和簡凝結婚的日子定下來了吧,什麽時候?」


    「我不會娶她……」


    厲紹憬突然說了這麽一句,驚的韓準手裏的酒杯差點掉在地上:「你什麽情況?」


    厲紹憬突然轉過臉,一臉認真的看著韓準,說道:「三年前給我做肝移植的人根本不是簡凝……」


    韓準的下巴都要掉了下來,驚的一臉白:「不是簡凝,又是誰?」


    厲紹憬沒有迴答,起身就往外走。


    ……


    顧妤一個人毫無目的的順著大街一直的走。


    她的頭上頂著一層薄薄的雪,不知是心情的渲染還是怎麽,她一點都不覺得冷。


    這一刻,她突然想迴英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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