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很快沒了,隨後響起的,是下樓梯的腳步聲,蹬蹬蹬的。


    不過……這,好像是兩個人的腳步聲。


    厲衍瑾轉念一想,夏初初身邊……還有一個小女孩?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厲衍瑾的目光,一直都落在那樓梯口處,等待著,那道魂牽夢縈的身影出現。


    他不敢眨眼,生怕那一秒鍾,就錯過了她出現的那一刻。


    夏初初牽著夏天下樓梯,所以走的比較慢。


    她一直都低著頭,看著身邊的夏天,沒注意其他的。


    她不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早已經落入一雙黑眸中。


    那雙黑眸裏的情緒,是驚喜,是思念,是無論如何都藏不住的一點點愛意……


    還是夏天忽然說道:“咦,媽咪,你看,家裏來了一位叔叔哎。”


    “什麽叔叔啊……”


    夏初初一邊說著,一邊抬頭看去。


    她餘下的話,全部都被堵了迴去,聲音戛然而止。


    小舅舅……


    是小舅舅。


    他穿著簡單幹淨的白色襯衫,黑色西褲,手腕處戴著一塊名表,和以前的他,並沒有什麽不同之處。


    但是,夏初初總覺得,他……好像有哪裏不一樣了。


    他似乎比以前更沉穩,更內斂,更加不苟言笑了。


    她看著小舅舅,同樣的,小舅舅的目光,也一直都落在她身上。


    夏初初隻覺得口幹,腿軟,腦子嗡的一下就炸開了,什麽都不知道思考了,好像腦子裏裝的都是漿糊。


    兩個人的目光交匯,都在彼此的眼中,看見了自己。


    最後,還是厲衍瑾率先迴過神來,淡淡的開口,聲音低沉,滿是磁性:“初初,好久不見。”


    一句“好久不見”,跨越了四年的時間。


    夏初初隻覺得整個人都被他這句話給戳到,心裏升騰起一陣又一陣的涼意。


    “……好,好久不見。小……舅舅。”


    雖然夏初初很不想這樣稱唿他,但是沒辦法,這輩子,她都要這樣叫他了。


    厲衍瑾望著她,眼睛裏滿是淺淺淡淡的思念,但是很快又被他給隱去。


    夏天的聲音乍然響起:“媽咪,這個叔叔是誰啊?你們認識嗎?”


    夏初初這才迴過神來。


    夏天還在旁邊呢。


    而厲衍瑾的聲音卻是瞬間傳來,緊盯著夏天:“你叫她什麽?你剛剛叫她什麽?”


    他的聲音一下子就從剛剛的溫情脈脈,變得暴躁起來。


    夏天被嚇到了,連忙往夏初初身邊靠:“媽咪……”


    夏初初趕緊摟了摟她:“沒事沒事,夏天,媽咪在這裏,他不會傷害你的,你不要怕……”


    厲衍瑾已經抬腳,快步直直的朝樓梯口走來,在樓梯處停下,揚手指著夏天,看著夏初初:“她剛剛叫你什麽?她是誰?”


    “她叫我媽咪。”夏初初有條不紊的迴答,“她是我的女兒。”


    “你再說一遍?”


    “小舅舅,她是我的女兒,我是她的媽咪,這樣的關係,讓你很難理解嗎?”


    然後,她又側頭看著夏天:“夏天,這不是什麽叔叔,這是舅公。今天媽咪跟你說過的,下午的時候,舅公會過來,你忘記了嗎?”


    夏初初一口氣把話都給說清楚了。


    夏天有些害怕的看了厲衍瑾一眼:“媽咪,他……他是舅公?舅公原來……這麽年輕嗎?”


    “是的,媽咪難道還會騙你嗎?夏天,不怕不怕。”


    夏天又怯生生的看了厲衍瑾一眼,猶豫了一下,還是喊了一句:“舅……舅公好。”


    按照輩分來說,夏天這麽叫厲衍瑾,完全是正確的。


    隻是……


    無法接受,厲衍瑾覺得,這肯定是個夢,他一直都在做夢,一直都還在夢裏,沒有清醒過來。


    不然,夏初初怎麽會有小孩了呢?


    這小孩,怎麽又會叫他舅公呢?


    厲衍瑾一聲不吭,那目光仿佛要把夏天給看穿,十分的淩厲。


    夏天是真的被他給嚇到了,又不自覺的往夏初初身後躲去。


    夏初初輕輕的安撫了她一會兒,然後重新站了起來:“小舅舅……你嚇到孩子了。”


    “我再給你一次機會,”厲衍瑾沉沉的開口,“夏初初,這個孩子,是誰的?”


    “是我的,小舅舅。我都已經跟你說了,難道你看不出來,這個孩子,跟長得我有幾分相似嗎?”


    “你不要再撒謊了!”


    “這種事情,我何必要撒謊。”夏初初平靜的迴答,“要是不信,小舅舅,要不……就帶我和夏天,去醫院,做個親子鑒定吧。”


    厲衍瑾的臉色如同那冬天裏,最凜冽的寒風,讓人望而生畏!


    見他沒有迴答,夏初初又自顧自的說道:“做個親子鑒定又有什麽意義呢?這厲家常常往醫院的鑒定科跑,傳出去,也是讓人聽笑話。”


    “舅公……”夏天的聲音,又怯怯的響起,“你是覺得,我不是媽咪的女兒嗎?我是呀,我怎麽會……”


    夏天的話還沒說完,厲衍瑾一個眼神掃過來,嚇得夏天連忙閉嘴,都不敢再說下去,嘴一癟,眼看著就要被嚇哭了。


    “這是怎麽迴事?”厲衍瑾忽然側身,看著不遠處的管家。


    “厲先生,這……”


    “我問你怎麽迴事!”厲衍瑾如同咆哮一般,整個客廳都迴蕩著他的聲音,“這是不是假的,這一切都是假的,對不對?”


    管家也被他給嚇到了:“厲先生……”


    “打我。”厲衍瑾忽然又說道,“過來,用力的打我,扇我一耳光,踹我一腳,把我給打醒。這不是真的,是我的幻覺?是我的夢境?”


    管家看了夏初初一眼,又看向他:“我……厲先生,您還是先冷靜一下……”


    管家的話音還沒落下,隻聽見清脆的一聲響,旁邊半人高的花瓶,被厲衍瑾一腳給踹倒了。


    花瓶摔得四分五裂,夏天嚇得驚叫一聲,夏初初連忙捂住她的眼睛,不停的安撫道:“夏天,沒事,沒事的……有媽媽在,不怕,我們不怕。”


    可是,她一邊安慰著夏天,她自己也一邊在瑟瑟發抖。


    這樣的小舅舅,的確,很恐怖。她很少看見這樣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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