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樵麵無表情,突又悠悠道:“這人是否就是穀惜花?”全場瞬間黯然,竟無人迴答。好一會兒,


    才有部分人道:“我看不像”。又有小部分人道:“我看可能是”。雙方唿喊之聲不絕,越喊越大。剛才還喝酒猜拳的人瞬間各扏一詞,互不相讓。


    牛樵擺擺手道:“認為此人不是穀惜花的人請講出理由?”


    台下立即有人道:“那穀惜花之所以能成為天下萬惡不散的淫賊,除了他狡詐****,武功玄奇之外,還因為他天生一副討女人歡心的油頭粉麵,而與此人截然不同,所以他不是穀惜花”。此人四十來歲,長相威猛,一口氣道來,洪亮有力。


    牛樵點點頭道:“溫幫主言之有理”,這人正是坐擁江浙一帶的萬山幫的幫主溫萊逢,他聞言一笑,甚是得意。


    牛樵忽沉聲道:“認為此人就是穀惜花的請給出依據”。


    這時一個三十幾歲的青年越眾而出,大聲道:“姓穀的行蹤詭秘,易容化裝之術更是天下無雙,所以天下很少有人見過他的真麵目,說不定這就是他本來的模樣”。


    他微一頓,聲音陡然轉厲:“就在今天上午,在金陵城東我還與他遭遇過一次,雖然被他逃脫,但卻被我劃下一片衣角,而他穿的正是這件衣服,言罷,他緩緩鬆開手指,掌中出現一片破舊的衣角。


    眾人循目望去,果見那破爛衣衫赫然少了一角,而那人手中的衣角無論顏色和形狀來看無疑是從這件衣衫上切下的,全場頓時一片寂靜。


    牛樵點點頭道:“人證,物證俱在,依據不能說不充分”。


    他目光緩緩一掃:“是否還有其他英雄所見不同”?


    話音剛落,一個二八左右的俊朗青年越眾而出,朗聲道:“這人我見過,便是今天下午在太守府的廢墟旁邊,那時他穿的幹淨利索,並非這身衣裳”。


    他話音未落,又一個人接口道:“不錯,我今天也見過此人,他確非采花大盜穀惜花”。


    眾人循聲望去,原來這二人都江湖上的有名之輩,一個是“鐵拐秀才”文木,另一個則是江湖上人稱無影俠的金先行,兩人俱是江湖上大有名頭之輩,想來不是信口開河。


    先前那青年目露詫異之色,嘿嘿笑道:“原來是文公子,金大俠二位,想來是有些依據才如此說吧?”


    金先行望了他一眼,沉聲道:“我當初見到此人的時,也懷疑他是那姓穀的所喬裝打扮,但後來才發現他好像不會武功,試想那穀惜花屢次成為漏網之魚,武功自非小可”。


    那青年搖搖頭道:“金大俠此言差矣,鐵心掌下,斷無遊魂,此人雖中掌而不死,顯然是武功非同一般之人,況且這個又怎麽解釋?”言語之間,他揚了揚掌中的殘帛。


    金先行聞言一掃,冷哼一聲,正欲開囗……。


    忽然有人接聲道:“你們說的都沒有錯,但聽起來好像都不對,你們知道這是為什麽嗎”?


    群雄頓的一怔,那青年和金先行更是満臉迷惑,各自喃喃道:“對又不對”?


    “你們說的自然有理,推斷也很正確,這是因為你們共同還原了事情的真相”。隨著蒼勁沉緩的聲音,牛金剛已緩緩從內廳走出出來,廳中頓時又一片沉靜。


    金先行怔了一怔,不解道:“什麽真相”?


    牛金剛目光在廳中緩緩一掃一字一句道:“金蟬脫殼”,他麵上微現失望之色。


    微一頓又緩緩道:“綜合你們二人所說來看,定是穀惜花在山窮水盡之時與此人易裝而逃,將此人裝成替身,引開我等注意力,伺機而逃,想不到,我們還是上當了”。


    群雄霍然大震,瞬間又咬牙切齒,大廳中頓時罵聲一片,有些人已衝出大廳,欲再去追捕。


    牛金剛擺擺手,沉聲道:“此事還需進一步驗證,請草先生來”。


    不一會兒,門外響起腳步聲,一個挎著竹簍的中年郎中走了進來,他身材瘦小,一縷長須垂胸前,看其外觀,頂多是一個鄉間庸醫。


    但廳中群雄都知道他卻是名馳天下的神醫“草百生”。草百生目光微微掃了全廳一眼,徑直走到傲冷雪的身前。


    看了看,又在他手上分別摸了摸,淡然道:“此人傷在“鐵心掌”下而不死,是因為全身筋骨異於常人,而更為重要的一點就是,他還是處子童身“。話剛落音,他轉頭就走,似乎不願多說一句,多留片刻,腳步聲瞬間在門外消失。


    試想那穀惜花淫樂無數,豈是童身?此話不言而喻,廳中一片寂靜。


    牛金剛沉聲道:“既是抓錯人,理當馬上釋放”。


    他突然走到傲冷雪麵前深深一拱手道:“今日誤中奸人之計,得罪小哥,老夫向你賠罪了”。


    剛正不阿,不持尊卑,果不愧是江湖人心中的牛金剛。


    這一刻,全廳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這個老人身上,雅雀無聲,除了敬仰還是敬仰。


    這一刻,將人品定格。


    左右架位傲冷雪的壯漢聞言一放手,傲冷雪搖搖欲墜,原來他早已全身無力,全憑別人扶持。


    牛金剛目光一動:“這位兄弟傷勢頗重,快快扶他下去療傷”。


    大廳頓時一片唏噓之聲,是失望?是感歎?還是惋惜?沒有人知道,或許卻兼兩有之。


    內廳卻顯得格外地平靜,灰袍人、黑袍人、藍袍人三個似乎不聞不語,隻是時而看看手中的空杯,時是瞪著對麵的牆,杯是空杯,牆是素牆……。


    牛金剛走到他們麵前,輕歎道:“那姓穀的雖僥幸逃脫,但他也是逃得了一時,逃不了一世,三位又何必如此?”


    灰袍人聞言歎了口氣,藍袍人搖搖頭,黑袍人目光掃了一眼門外。沉聲道:“穀惜花雖號稱天下第一采花大盜,但其能力畢竟有限,何足為懼?我們自不將他放在心上”。


    牛金剛臉色微一凝:“能讓你們借酒澆愁的事和人似乎不多”。


    灰袍人突然緩緩道:“隻怕天下任何人見到這人都是要愁掉腦袋的……”。他黯然的麵上突然浮現無盡的苦笑和無奈。


    牛金剛目光一震,沉聲道:“老失當年與你們父親相交數十年,情如兄弟,賢侄有話不妨直說”?


    藍袍人目光望了望其他二人,似乎得到了某種默許,低聲道:“小侄等遠道而來,一來是應前因召使,替天行道,除掉那姓穀的,二來也是有事相求前輩的”。


    牛金剛目光迥然。定聲道:“老夫能盡力之處定當竭盡全力”。藍袍人、黑袍人、灰袍人的眼中頓時閃爍出光芒,齊齊地望著牛金剛。


    灰袍人低聲道:“近日江湖血光乍現,似乎十幾年前的血雨腥光又將重演……”,他語聲極低又極慢,但卻如錐子擊在別人心頭。牛金剛身形陡然一震,失聲道:“魔形傳人”?


    他堅毅的目光中閃過一絲黯淡,滄桑的臉上也多了幾分蒼白。三人同時點頭,剛才炯炯的目光瞬間黯淡。


    這是一間石屋,屋內十分寬大,卻陳設簡陋,若大的屋中間隻放著一個煉丹爐。爐火通紅,照得整個屋子亮堂堂,爐上的大鍋中熱氣騰騰,屋中煙雲翻滾,一股熏人的藥味撲鼻而來。


    草百生一動不動地坐在離爐不遠處的石凳上,眯著眼睛,恁煙霧在他身旁忽聚忽散,流離滾飄。而他就宛若一尊正在假寐的神仙,在雲霧中若隱若現。


    突然門外出現了三條人影,兩個人一左一右扶著一個人走了進來。瞬間,他們倏然停下,目露詫異之色,似被這屋中的景象呆了一呆,過了好一會兒,左右兩邊的人才迴過神來。


    齊齊恭聲道:“草先生好……”。


    他們聲音不大不細,但那煙霧中的人卻毫無反應,竟似睡著了一般。那兩人似不以為然,深深一鞠躬後,又道:“這位公子身受重創,牛老爺特請先生為他大施起死迴生之妙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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