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四周充滿了血腥味。自己的身上臉上都是還未冷卻的鮮血。但奇怪的是,我自己的身上並沒有痛覺。等我讓眼睛重見光明後,我看清自己麵前的地上躺著一個人,額頭正中間有一個洞,還在汩汩地流著血。一顆子彈從後腦進入再從這個位置穿出來。我麵前的地上已經積了一灘的血,此時正在向四麵八方蔓延開來。他睜大了雙眼瞪著我,神情十分恐怖。這個人就是剛才拿槍指著我額頭的老蘇。我終於明白發生什麽事了。剛才開槍的不是他,被打的也不是我。之所以麵前有層血霧是因為老蘇的血濺到了我的眼睛裏對視力造成的瞬間影響。這場變故來得太過突然,無論是我、羅秘書還是被綁著的晶晶、肖隊長、達雅,沒有一個人不是目瞪口呆。短短幾秒之間,大家都沒反應過來是怎麽一迴事。

    這時大家才留意到,羅秘書最後一個進來以後,辦公室的門剛剛是虛掩著的。一支手槍就是從這個角度對老蘇進行的近距離射擊。因此才能產生一進一出的強大威力。讓老蘇當場斃命。

    我們的目光都集中在門口的那支槍上了。我們每個人都在猜想那支槍的主人。但願,但願不是集賢社的那個老大。否則我們就成了案板上的魚肉,這種情形之下也隻能任人宰割了。腳步聲音,持槍人進了屋子。昏暗的光線下,他的身影逐漸在我們眼裏清晰了起來。

    我深唿了一口氣,解除了自己全身崩得緊緊的神經。大家也鬆了一口氣。雖然來人我們並不認識,但我們卻認得他的服裝。一身十分標致得體的警服,原來來救我們的真的是可愛的人民警察。他開始替每一個人鬆綁。緊接著燈亮了,我們剛剛適應了這昏暗的環境又突然麵臨強光,都被光線刺得暫時睜不開眼。我注意到在門口開燈的是另一個人——方小膽。

    “我來晚了,讓大家受驚了。”那個警察最後把我和肖秘書的綁繩也鬆開。和靄可親地和大家打招唿。此時大家才有空仔細打量來人,此人三十歲左右的年紀,身高有一米八零左右,中等身材,鼻直口闊四方大臉,一身筆挺的警服,外套武警棉大衣,頭戴棉軍帽,英氣逼人,典型的北方軍人形象。“自我介紹一下,我是武警根河中隊滿歸林業局支隊的邊防警察,我叫程飛。現在請大家不要亂動,我們要保護好現場。誰有相機,我們要為現場拍些相片留作證據。”程飛的長相生來就讓人有種嚴肅而不失親切的感覺,而且言談舉止中似乎有種我久違的熟悉。

    “我是公墓的主任小桃。多謝程警官的救命之恩。”程飛伸出大手,有力地和我握了握

    手。我的手在他的大手中間綿軟無力。估計他要是加上兩分力道,把我手握碎也不在話下。不用說,這個程飛身上有著不錯的功夫。這就好了,可盼來救星了。

    晶晶如夢方醒。她第一次來公墓玩,隨身正好帶著一款迷你的相機。此時正派上了用場。程飛一邊熟練地用相機拍了不少現場照片,一邊拿出身上的對講機。“洞兩洞兩,收到請迴話。”對講機裏“吱吱嗚嗚”收音機調台時的那種音波聲音。“洞兩洞兩,收到請迴話。”還是沒有人迴答。“這要命的鬼天氣,連對講機都用不了了。”程飛拿著對講機出了門,看樣子他想試一下在門外會不會有信號。

    大難初赦,每個人都在伸胳膊踢腿,活動一下剛剛掙脫束縛的四肢。晶晶跑過來一把抱住我,眼淚“嘩啦啦”地流個不停。“桃子師傅,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你,你把我們大家嚇死了。”晶晶一邊哭一邊說,委屈的像一隻受傷了的小綿羊。

    “怎麽會,怎麽會呢,我這不是好好的嗎。”我不住地安慰她,看著她害怕的樣子我的心都碎了。真後悔今天不該帶她過來,讓她受了這樣大的驚嚇。

    肖隊長邁著虎步走到我的麵前,握著我的手激動地說:“桃主任,俺今天服了你了。料事如神呀。誰也沒想到老蘇竟是個潛伏在公墓兩年多的大盜墓賊。他給俺們做了兩年的飯,說實在的他要是在飯裏下點毒,俺們小命就全交待了,好險好險呀。剛才你說外麵埋伏著武警俺還以為你是嚇唬老蘇的呢,沒想到你早就設計好了。高,太高了。”

    我如夢方醒,知道大家都誤會了,想和大家解釋這根本就是個巧合但又覺得現在沒有必要。轉身向方小膽說道:“老方,這究竟是怎麽迴事?”

    方小膽一瘸一拐地走到我們近前,哭喪著臉,眼淚都快下來了,嘴不停地哆嗦著握著我的手說道:“桃主任,嚇死我了,嚇死我了。”

    “別急,你慢慢說。”

    達雅就看不慣他這個樣子,說道:“就是,瞧你那個膽小的樣子,有啥話慢慢說,咱這裏這麽多人,你怕個啥嗎。”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圍住方小膽問明究竟。

    方小膽給我們講述了剛才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早晨把我們送到公墓上以後,他像往常一樣開車迴局裏待命。誰知不多時天上就開始飄起了雪花。起先他以為就是天氣預報裏說的小到中雪,並沒有引起注意。九點多鍾局裏就收到了上級的緊急通知,氣象局發布臨時暴雪警報,說是兩股冷空氣突然在根河上空交匯,進

    入山區之後形成強對流天氣,會形成較強的降雪,下午還將出現六級的偏北風。請各單位通知林區內作業人員,做好防雪撤離準備。

    聽到這個情況時方小膽就慌了手腳,立刻拔打公墓的座機電話,但電話一直是接通的狀態就是沒有人接,再一一拔打我、肖隊長、羅秘書的手機,竟然都是關機。他意識到這個事情非常嚴重,不知我們為什麽都關機也不接電話,立刻和局裏打了個招唿就開車上山。

    開始的時候還好,天氣並不像天氣預報裏說的那樣惡劣。隻是零星的雪片而已。等過了凝翠山進了盤山道之後,雪就逐漸地大了起來。而且越下越大。方小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把手排擋調到了爬坡的全時四驅狀態,小心翼翼地在盤山公路上爬升。

    車子開到路兩邊都是樹林的路段,天色就陰沉了下來,雪花也變成了鵝毛大雪。方小膽覺得前方的能見度越來越差,隻好開起了霧燈。燈光下,雪花斜刺裏向下飄落,很容易讓司機產生一種視覺上的錯覺,注意力也很難集中。他的腦中開始琢磨,為什麽公墓上的人都關機呢?為什麽座機也沒人接呢?難道是有歹人洗劫了公墓?難道上次在樹林裏自己碰到的那夥人沒走?他們一直躲在山裏?他憶起了那天幾個匪徒的對話:“能確定是在前麵的山裏嗎?”“沒錯,再翻過前麵的山就是了。”“告訴老五,等我們踩好點子,讓他直接把東西送上山。為了那塊破銅板子,咱們得做好長期蹲坑的打算。……”

    “踩好點子”,“直接把東西送上山”,“長期蹲坑”,這些說明什麽?豈不是說明這夥歹人為了寶藏要在這山裏安營紮寨。再聯係到秋天輝輝的死、一拔接一拔的挖墓人,方小膽越想越害怕。如果真是他們把公墓上的所有人都抓起來了,那自己去的話豈不也是兇多吉少。想到這裏,他多了一個心眼,再往西沿山路拐出不到一公裏,就有一處武警設的林區管理站。林區的警務站有點像城市裏街道派出所的概念,不過規模要小的多。很多林間的管理站執行倒班製度,隻留一位上崗執勤的警察。他們的工作職責是維護一下林區的治安狀況,監管盜獵盜伐者,排查森林火險隱患等等。雖然他們是武警的編製,但一般人都管他們叫做森林警察。森林警察比地方上一般的警察裝備要好一些。手槍更是森林警的標配。偷獵者都有槍,除了單管雙管獵槍之外,沙槍、口徑、半自動什麽玩意兒都有,如果警察不帶槍,別說管偷獵了,弄不好自己都得成為獵物了。當然了,這也隻是個誇張的說法,森林警的工作根本沒那麽危險,相反還十

    分地枯燥。

    話題有些扯遠了,想到這裏方小膽就把車頭一拐,準備把車開到警務站,如果能帶上警察一起到公墓去,自己心裏還有點底。往西去的山路都是那種車走多了軋出來的土路。車速明顯降了下來,也就保持在二十邁上下。雪下的漫無邊際,把整個天空變成了一個大漏鬥。方小膽隻能集中自己的精神,穩穩地抓住方向盤,任車身上下不斷地顛簸。車載收音機裏根河電台播放著那首黎明的老歌《今夜你會不會來》:“今夜你會不會來,你的愛還在不在……”方小膽為了給自己提神,也跟著輕聲哼唱。

    “噝……噝……”黎明的聲音開始斷斷續續,終於變成了讓人鬧心的雜音。方小膽知道,現在已經進入了無收音信號的地段了。他無趣地關上收音機,左手調整方向盤開車,身子右傾,準備用右手從手套箱中翻根煙抽。方小膽是個老煙槍,每天至少要抽掉兩盒“紅梅”。就在他做這個動作的瞬間,突然發現車前麵站著一個黑影。他下意識地急踩刹車。“吱……”一聲長音,雪地路滑,車子沒能及時停住,這輛沒安abs的老切諾基車頭當作車尾,車尾當作車頭,轉著圈地飛了出去。“當”地一聲,右後車玻璃重重地撞在了樹上。車這才停住。

    就這一下子,雖然方小膽沒受傷,但他的心髒差點嚇得跳出來。他趕快跳下車,查看車子的損壞情況。好險,右後車門撞壞了一大塊,車玻璃也碎了,如果這車再多轉半圈,那碎的可就不是玻璃了,搞不好就是自己這吃飯的家夥。雪簌簌落下,無聲無息,山林中一片死寂。咦,剛才的黑影呢?難道自己看花眼了?不會啊。可是這大雪下得人都看不清路,這荒山野林中怎麽會有人呢?

    “狐仙?”想到這一層上,他可著實被自己嚇了一大跳。一個月以前,他下班載我迴程的路上軋死了一隻狐狸。北方農村比較迷信,特別是狐狸這種動物,更被認為是仙中之仙,最有神靈色彩的動物。過去講的“狐狸”和現代不同,指的是兩種動物。“狐”說的是狐狸,“狸”說的是野貓。狐仙可是不好惹的,傳說你要是衝撞到了她,她會化作人形來整你,而且狐仙是最狡猾的,你永遠也鬥不過它。蒲鬆齡的《聊齋》中關於狐仙的描寫就很多,大家對於狐仙的敬畏更是由來以久,如果說到狐仙整人的故事,上了些歲數的人都能講上兩段。現在大雪封山,方小膽又是一個人,這正是狐仙報複他的最好時機,難怪他害怕。他不敢再在此處逗留了,屁滾尿流地爬迴駕駛倉內,把車前掛的一串桃木寶劍摘下來掛在自己的脖子上,然後發動車

    子,準備離開這個鬼地方。

    踩了離合,剛加了一腳油,車子就滅火了。他再次打火,並用餘光看了眼左後視鏡,哇,嚇得差點跳起來。一個黑影就站在車門旁邊。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鬼真來了的話就算死在這兒也沒人知道。方小膽急的心髒都快跳出來了,不住地打火踩油門。萬幸火打著了,車燈隨之也亮了起來。媽呀,車前還有人影。右邊也有。方小膽覺得真的是世界末日到了,怎麽得罪了這麽多孤魂野鬼。“當當當”,那個黑影開始敲車玻璃。方小膽哪裏敢開窗,他嚇得已經快失去了理智,他一咬牙一狠心,決定加油衝出去,前麵不管是人是鬼,撞倒了算他們倒黴,現在的自己也顧不了那麽多了。

    可是,計劃往往沒有變化快。他剛要踩油門的腳立刻又軟了下來。他聽清了,敲車窗的聲音十分清翠。不像是人手發出的,更像是某種金屬,他也看清了,那不是別的東西,是一把閃著寒光的手槍。

    方小膽雙手舉起下車,嚇得魂不附體,幾個黑影原來確實都是人,一共有四五個,個個是彪形大漢。而且他們臉上都帶著大狗皮帽子白口罩,把臉遮的結結實實,隻露出一對對兇神惡煞般的眼睛。

    “轉過身去。趴在地上。”其中的一個人說道。

    這個聲音一響起,方小膽就差點尿在了褲子裏。沒錯,這正是秋天時他碰見的那夥人。真是冤家路窄,怕什麽來什麽,怎麽今個兒又讓自己碰上了。他麻利地轉過身趴在了雪地上,這次他做這個動作比上次熟練多了。

    那隻腳又熟練地踩在他的腦袋上。還是那個聲音開口了:“你小子行啊,夠牛b的呀。是不是把我們當初和你說過的話當耳旁風呀?”

    “哪敢哪敢,殺了我我也不敢呀。大爺饒命啊。”這個啊字還沒說完,頭上的腳一加力道,方小膽一腦袋就紮到雪坷子裏了。

    “你以為你做了什麽能逃開我們的睛睛?你是不是把看見過我們的事和公墓的人說了?他們拿著獵槍滿山地搜,還說不是你告的密。還有我們老大那塊價值連城的狐狸皮在哪裏,據說是被你們新來的主任給偷走了。這些事情你都不知道?”那個人越說越來氣,用腳狠狠地踹了幾腳方小膽的腦袋。

    方小膽鼻子戕地,都流出了鼻血。嘴根本就張不開,沒法說話。又聽那個人說道:“上次我說過了,如果迴去和誰說個一言半語,不管你走到哪裏,老子一樣要你的狗命。今天你說是不是個好日子呢?”

    方小膽聽了此話兩腿

    之間一股暖流噴薄而出。看來小命就要交待在這裏了。

    正在這決定生死存亡的危急關頭,那個陰陽怪氣的聲音又出現了:“且慢。這小子不是什麽要緊的人物,他的狗命咱們隨時可以要來。這樣吧,讓他迴去給公墓的那個主任報個信,如果銅章找到了就立刻放到公墓後山根的那個信筒子裏。如果讓我們知道你們找到了銅章還不按我說的去做,你們都得死。而且我會每天殺一個人,直到你們把銅章交出來。”

    毫無疑問,這個聲音就是那個所謂的老大。方小膽雖然此時害怕到了極至,但他心裏還對那個老大萌生了一股感激之情,因為這兩次都是他發話才保住了自己的這條小命。他終於可以把腦袋抬高幾公分,開口道:“謝謝爺爺饒命,謝謝啊。”

    身後的那個可怕的聲音又開口了:“讓他迴去可以,但我多少得給他留點記號,要不江湖上的人會瞧不起咱們弟兄的。”方小膽一聽這話,以為那人又像上次一樣,會拿他的腦袋當球踢。立刻用雙手抱緊了自己的腦袋。可是這迴他猜錯了,“乒乒”兩聲巨響,方小膽再次昏了過去,這次對方用的不是鞋子,而是粗木棍,打得也不是腦袋,是腿。

    二十分鍾後,方小膽忍著巨痛爬迴車子,他覺得自己的左腿好像折掉了,根本不聽自己的使喚。開手動檔的車是需要兩條腿做配合的,這下他根本沒法把車開走,在這荒山之中他感覺到的是一陣陣地絕望。他本能地向遠處高喊,聲音一浪高過一浪,用盡自己全身的力氣。正所謂天無絕人之路,在警務站值班的警官程飛竟聽到了他的唿喊,從警務站步行兩公裏找到了他。他把自己所遭遇的事情和程飛說了,程飛這才開車隨方小膽一起趕到公墓。沒想到一到公墓就趕上了老蘇為我們上演的這一出好戲。他們一直潛伏在外麵伺機行動,直到老蘇要和我動真格的,程飛在沒有其它辦法的情況下才迫不得已把他擊斃。

    聽完方小膽的敘述,我們都倒吸了一口冷氣。此時我們才發現他是扶著桌子站立,有一條腿沒有吃力,看來傷的不輕。

    “看來那夥人並沒有離開山區,一直都在咱們的周圍。我說怎麽總感覺有一些眼睛在偷窺著咱們。”肖隊長說。

    “看來通過老方的遭遇可以確定他看到的那些人和咱們在鬼屋櫃子裏時發現的那些人是一夥人。他們應該都是集賢社的。”發言的人不是別人,正是羅秘書。

    肖隊長和達雅此時才發現,羅秘書竟然恢複了自由之身。他倆又是詫異又是氣憤。“桃主任,這

    是?”

    我怕他們傷害羅秘書,趕快伸出一隻手,做了個拒絕的手勢:“你們先別問怎麽迴事,迴頭我再和你們解釋,我們都誤會羅秘書了,他根本不是集賢社的人。這裏麵別有隱情。”

    聽我這麽說他們也不便再多問些什麽,達雅狠狠地瞪了羅秘書一眼向後退開。我把肖隊長叫到了一邊耳語幾句,他不住地點頭。

    我指揮大家分頭行動,自己再迴過頭來安慰晶晶。達雅出去找了塊床單暫時先把老蘇的屍體蓋上,肖隊長把方小膽拉到一邊坐好,挽起他棉褲的褲腿,一道深深的淤血印赫然出現在眼前,讓人不忍觀看。“這怎麽處理?”他對料理皮外傷並不在行,一時有些手忙腳亂。晶晶擦幹眼淚鬆開一直抓緊我的手臂湊了過去。她用纖手按住了方小膽的小腿根,再從上到下一直用力捋下去。痛得方小膽“嗷嗷”直叫。晶晶長出了一口氣:“還好,沒有傷到骨頭。不過還是得盡快地到醫院檢查。”然後從隨手的手包中拿出一小瓶藥水仔細地為他塗上。大家都被晶晶這套專業的動作驚呆了,她自己不好意思地向大家解釋道:“沒什麽,以前在學校學的就是急救,這套東西一直都帶在身上,習慣了。沒想到今天派上了用場。”她說完這句話我才如夢方醒,想起晶晶以前可是在醫學院念書的。

    我蹲下身,雙眼不輟地盯著老蘇的眼睛。直到他的屍體被一張舊床單蓋在了下麵。雖然剛才我就在他的槍口下命懸一線,可是我仍不願意接受這樣的生死離別。無論是什麽人,哪怕他是盜墓賊、黑社會,他一樣有好的一麵,我總會在這個時候想起他平時勤勤肯肯任勞任怨為大家服務的樣子。一個好端端的人,到了該知天命的年紀,怎麽就不明白錢財是身外之物的道理,還要這樣苦苦地去追尋。不容易呀。沒了老伴,丟了家產,孤苦零丁地住在這荒無人煙的公墓,每晚隻能和狼狗相伴,用了整整兩年的光陰隱藏、挖掘,耗盡了自己的心力。人最難的不是幹一件大事,而是堅持幹一件小事。如果以這樣的精神把心智用在正途上不怕沒有所成。可他到最後得到什麽了呢,僅僅是公墓辦公室這冰冷的地麵,一張破舊的床單。這讓我不禁想起《紅樓夢》中的鳳姐,一生容華,最後竟以一葦舊席裹之而去,“機關算盡太聰明,反算了卿卿性命。”追逐名利,到頭來不也都是一場虛空嗎。我搖了搖頭站起了身,現在我有些憎恨那塊銅章,他成了引發人們身體內罪惡的源泉。我隻想快些把它護送到文物局手裏,快些結束這一切的罪惡。

    程飛重新進得門來,抖落一身的

    雪花。“要想下山就得快些了,我看雪再照現在這樣子下下去,再過兩個時辰就得封路了。我和中隊聯絡不上,隻能出了山區再報警讓他們來這裏了。”

    眾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現在要下山的人有程飛、方小膽、肖隊長、達雅、我、晶晶、羅秘書七個人。而切諾基本來隻有五個座位,再加上現在有一個後門被撞癟了一塊全是玻璃碴子,根本沒辦法所有的人一起走。肖隊長說話了:“桃主任,我看這樣吧。程警官要開車,老方的腿需要趕快去醫院治療,晶晶可以照顧他,還有最重要的是你要護送銅章到文物局。那就你們四個先走。我和達雅、羅秘書留下。達雅這裏有獵槍,我也不是吃幹飯的,我們在這裏等一兩個鍾頭,等公安局的人過來再一起下山。你放心吧,我們不會有事的。”

    我想了一下,看來隻好如此了,事不宜遲,程警官趕快出去發動車子。零下二三十度的天氣,防凍液也無能為力。隻需要再過個把鍾頭車子完全冷卻了,再想發動可是比登天還難了。這部老爺車還是很給麵子,竟然一次就發動成功了。達雅幫著掃掉車裏的碎玻璃碴子,肖隊長又找了塊棉墊子堵在被撞壞的後窗口上。這個是必需要做的,否則車開快了冷風灌進來會要了大家的性命。羅秘書扶著方小膽坐上了副駕駛的位置,我和晶晶坐在後麵。大家相互叮囑凡事千萬要小心。程飛一踩油門,車子向山下一路絕塵而去。

    雪下的終於比之前小了一些。車子上了盤山道,我看到車窗之外無限蒼茫的大興安嶺山脈蜿蜒連綿,視野之間冰天雪地沒有盡頭,才第一次領略到主席在《沁園春。雪》中描寫的壯闊場景。“北國風光,千裏冰封,萬裏雪飄。”如果沒有這麽多不愉快的事情,現在眼前欣賞的將是多麽美妙的場景啊。其實生活不也是如此嗎,雖然有那麽多的不盡人意,但隻要自己能夠保持一顆積極對待生活的心。那些汙垢終將被這潔白的冰雪全部覆蓋。

    晶晶兩手始終緊緊地抓著我的左臂,而我卻得用右手把棉被按在窗子之上,抵抗車窗外寒氣的侵襲。方小膽指路,而程飛警官在專心地開車。這條盤山路中有一段路並不寬闊,晴天時也就隻能勉強容兩輛車擦身而過。更加可怕的是山路靠西的一側下邊就是懸崖峭壁,在這種冰雪天地出行,稍有不慎就得車毀人亡。車子上下顛簸著,我們的心也隨著車子晃動的節奏起起伏伏。

    我不無感慨地說道:“程警官,今天可多虧了您呀!要不是您來的及時!槍法還那麽準,今天我的小命就交待在那裏了。我都不知道說什麽

    來表達我的感謝之情。來日方長,您的大恩我一定報機會報答。”

    “桃主任,現在不是客氣的時候。你們公墓這一兩年來治安事故頻發,都是和那找寶的事件有關,為這個我們支隊開過好幾個會了。你們這裏的安全是考核我們工作的重點。對這裏的情況幸好我還有些了解。我們沒把車開到門口,而是停在了管理處的另一側,再悄悄地摸過去就是為了應對突發事件,敵明我暗,咱們就主動得多。開槍擊斃犯罪嫌疑人,這種事情可不是鬧著玩兒的,不是實在迫不得已,我絕對不想這樣做。唉。等事情完了之後,還得煩勞你們到局裏去給作作筆錄。”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我迎合道。

    方小膽迴過頭來:“桃主任,沒想到為了一塊銅章,連老蘇這樣的鄉下老頭都瘋了,竟然敢把你們綁起來?而且還拿槍指著你的頭。”

    “是呀,都是那個破銅章給鬧的。”經曆了生死存亡的考驗之後,我之前尋找銅牌時的期待向往一掃而光。現在取而代之的竟是對它一種不屑。“不過還好,等到送到文物局就安全了。”

    方小膽一提到銅章就氣不打一處來:“那破銅牌子就是個取款憑證,至於讓那些人迷成這樣嗎,都拚了身家性命地去搶奪。我又不稀罕又不想要躲還躲不及呢,我招誰惹誰了,為啥就偏偏要讓我挨兩頓打,還差點丟了性命。”

    晶晶捅了我一下,關切地向我耳語道:“桃子師傅,銅章收好了嗎?最好還是找個地兒藏起來吧,現在這麽危險,可不能再讓那幫流氓奪去。我現在最擔心的就是咱們的安全。”

    “嗯,放心吧。”看著她那嬌美的臉龐我憐惜之情油然而生,我伸出手臂把她輕輕地攬在懷裏。真是對不起她,這些天來讓她為我承載了這麽多的擔心和責任。等到銅章交上去之後,我一定盡全力讓她過上好日子。

    方小膽老毛病又犯了,車子越往前走他就越害怕:“程警官,您可一定要小心呀,前麵有個啥情況您就加大油門兒踩,千萬別停車。越往前走可越接進那幫亡命徒的地盤了。他們搞不好還在那裏等著呢,我們這裏隻有您有一把槍,他們手裏可有好幾把槍呢。搞不好我的小命就交待了。我的小命是小,如果桃主任護送的東西被他們搶走責任可就大了。”

    程飛的表情逐漸緊張起來:“老方,不要吵。大家隨時提高警惕,我盡量快點開車。如果一會有什麽特殊情況大家不用驚慌,隻要把頭盡量躲到座位下麵,用兩手抱住就好了。我在警校畢業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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