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八年一月二十四日,周一。天氣預報說下午有小到中雪。離晶晶返迴長春的日子隻剩三天了。我本來打算給她訂好車票的,但她死活不同意。她說不想離開我,能拖一天算一天。她不想走,我更不想讓她走,所以我們都不再提這個話題了。

    今天去公墓上班,我破例帶上了晶晶。因為也許今天就是改變所有人命運的一天。我有一個驚天的大計劃就要在今天執行。這個計劃的內容,我沒告訴任何人,包括晶晶在內。

    方小膽照例送完我們就開車迴局去了。公墓上留下了我、晶晶、肖隊長、達雅、老蘇和羅秘書。我把所有的人召集到屋內,說要給大家開個重要的會。幾個人不知道我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一個個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難不成是為了向大家介紹我的美女女朋友?大家圍坐在大辦公桌周圍議論紛紛。

    我揮了揮手讓大家安靜下來,然後板著臉環視了一下在場的每個人。他們被我這種強硬的氣勢震攝住了,都住了嘴全神貫注地看我。屋子裏靜的連掉根針都能聽得到。我清了清嗓子,抬高了聲調:“各位,今天我要帶領大家做一件非常重要也非常有意義的事情。我們要在今天之內找到張作霖巨額資產的取款憑證——一枚藏在大山之中的銅章。”

    所有的人都驚呆了。每個人——包括晶晶在內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接著說道:“大家都知道,找銅章是件非常困難的事。山河莽莽找寶有如大海撈針,公墓四處更是危機四伏。集賢社等歹人對寶藏窺伺已久。不過,即然我在這裏一天,就要為找到這枚銅章用盡自己最大的努力。一個籬笆三個樁,一個好漢三個幫。就算我有三頭六臂靠我一個人的力量也是成不了大事的。希望大家配合我,勝敗就在今日一舉。”

    “好,好。”“我支持你!”“我們都跟著你幹。”大家你一言我一語支持我的決定。

    我攤平了雙手,示意大家講我繼續講話,屋裏又安靜了下來:“大家知道,想得到這枚銅章的人不在少數,而且其中不乏大惡之人。之前輝輝的死就是血的教訓。為了避免類似的事情發生,我隻有搞一個突然襲擊。為了保險起鑒,現在我提議,在座所有人關閉並上交自己的通訊設備。”說完我帶頭從腰間拔出手機,關了機扔在桌子上。

    眾人也紛紛效仿。羅秘書遲疑了一下也把手機扔到桌上。不多時桌上立刻就多了一堆形形色色的通訊器材。裏麵有羅秘書、肖隊長和我的三部手機,其他人都是漢顯的唿機。我

    掃了一眼,估麽著應該差不多了,又指使老蘇把公墓唯一的一部電話機線頭拔掉。向達雅吩咐道:“達雅大哥負責看管好這些家夥。我沒下命令之前誰也不能把它們開機或拿走。”達雅像往常一樣地痛快:“桃主任,放心吧。有我管著誰也別想拿走。”

    我衝達雅點了點頭,再迴身向大家說道:“我再說一遍,我們今天的任務就是——找到寶藏,然後快速安全地把它護送到市文物局。”大家將信將疑,估計超過一半的人會覺得我這個想法有點太狂妄和荒謬了。

    我不去理會他們那些不信任的態度,而是直接從懷裏掏出兩塊皮子放在辦公室裏最大的辦公桌上。一左一右地擺好。所有人被我的這個舉動給弄懵了。他們圍攏過仔細看清桌上的東西時不禁都張大了嘴巴,瞪大了眼睛,吃驚、慌恐、興奮、貪婪,各種神情溢於言表。他們為什麽露出這樣的表情。原因很簡單:兩塊狐狸皮放在一起。傻子都看得出,這一左一右的兩小塊狐狸皮從任合角度看都理應生於一張整皮之上,是有人人為地把它們割裂開的。

    羅秘書瞪圓了眼睛看著我:“桃主任,前天晚上你說人家寄來的那塊皮子是假的,原來你在騙我們。”

    “善意的欺騙。”我不緊不慢地補充道。

    羅秘書不解道:“不過,即使這樣我們也沒辦法用它來找寶啊。還缺最重要的中間一張呢。”

    我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紙片,上麵用圓珠筆畫滿了和另兩塊狐狸皮一樣的圖案和文字。認真地拚在兩張皮子中間。紙上的圖案與另兩張皮子嚴絲合縫。大家都看明白怎麽迴事了——這相當於我湊齊了三張皮子。中間這張就是我憑記憶畫下來的。

    “桃主任。這是怎麽迴事?”達雅和老蘇是這些人裏知情最少的。他們隻是看到那皮子上有我詢問過他們的文字,並不知道這事情中間的來龍去脈。我就簡短節說地把這些皮子的來曆簡單地給他們講了一遍。他們聽得如癡如醉,每個人此時才意識到,一輩子也花不完的錢也許就近在眼前。

    “好了。現在我們該群策群力,一起解開這些皮子上的秘密了。”我打斷大家的思緒,把他們拉迴現實中來。

    我首先把達雅拉到正位上來:“達雅大哥,你家是獵民,這方圓幾十裏地的大山你最熟悉,你能看懂這地圖上標誌的位置嗎?”

    達雅皺了皺眉,要說帶路打獵他沒問題,一說看圖紙他就有些頭痛:“嗯,桃主任,這地圖上山畫的雖然畫著一些山的走向,但並沒有

    標名稱,這樣看起來比較困難……其實這裏隻要有一座山標著名稱,那麽其它的山水我基本就知道是哪裏了。”

    “好,達雅大哥,你研究一下這山和水的位置。老蘇,辨識文字就應該是你的專長了。咱倆可以一起研究一下這些。”

    老蘇戴上老花鏡,仔細地看著狐狸皮和紙上書寫的兩行契丹文。“西莫米達安而太耶……”

    達雅一愣:“這,這是我們民族的語言,你怎麽會說呢?”

    老蘇抬頭道:“遼代書法也是中國書法的一部分啊。契丹族在建立遼國後,一方麵仍使用書寫漢字,一方麵也創造出了自己民族的文字契丹大字與契丹小字。遼太祖阿保機‘多用漢人教,以隸書之半增損之,製契丹字數千,以代木刻之約。’這說明契丹字脫胎於漢字,是以漢字的偏旁作為音符,將本民族語言拚合而成。其間架結構、運筆規律與方塊漢字一脈相承。所以我把這些字複雜的偏旁拆開。就可以知道它們的讀音了。”

    我急著問道:“達雅大哥,快說一下剛才老蘇說的那兩句話是什麽意思。”

    “嗯,剛才那兩句翻譯過來就是:‘寶貝啊,在三水之交,大樹之中。’”大家拍手叫好,沒想到老蘇和達雅兩個人這麽快就把藏寶圖裏的文字給搞定了。

    我沒理他們的叫好,仔細地對照地圖。發現圖中央的確有一塊三水交匯之處。而且在東北角處標示了一個圓點。我指著這個圓點問道:“誰能告訴我,這是哪裏?哪裏有三水交匯的地方?”

    屋子裏一片安靜,肖隊長、達雅他們都直個勁兒地搖頭,他們在大山裏呆了這麽多年,也無法說出這個地方的位置。

    又是老蘇開口說話了:“各位,我雖然是個外鄉人,來公墓也沒幾年。但我夏天巡山的時候好像見過三水交匯的地方。就在咱們公墓這座山的北坡。不過那兒可不是大河,是山頂上的小溪。也可以說是季節河,隻有雨季才會出現的。不知圖上說的是不是那裏?”

    一句話驚醒夢中人。達雅的眼睛越來越亮,逐漸放射出無比耀眼的光芒。“沒錯,就是那裏。你們看,如果以老蘇說的季節河為中心,那圖上標示的這裏不就是咱們公墓的這座山嗎。這邊是凝翠山,那邊就是敖魯古雅河,這一條是滿歸河。”在他的指點下,另幾個熟悉地形的人也茅塞頓開,逐漸眼光放亮。沒錯,就是那裏。

    “那還等什麽,多穿點衣服,帶上工具。這就出發。”肖隊長帶隊,大家帶好繩索、指南針、

    電屏燈、鐵釺、鎬一類的工具。晶晶和羅秘書走在前麵,達雅背上獵槍上好子彈以防萬一,我收拾好地圖,老蘇鎖好門並打開了阿虎脖子上的鐵鏈,看家的任務就交給它了。所有人全部出動,誰都想親身經曆找到寶藏時那激動人心的一刻。

    今天氣溫估計有零下二十幾度,但因為沒有風,所以並不覺得寒冷。外麵開始飄起了陣陣的雪花。看來天氣預報也不是很準。原本說是下午才開始的小到中雪還沒到晌午就開始肆虐了。不過也好,雪花片片飛舞可以增加我們一行人的好心情。從管理處到山的北坡山路不太好走,我們隻能繞山走小路。小路曲曲折折但有個二十多分鍾的行程也就到了。一路上大家說說笑笑好不熱鬧。不多時就到達了老蘇所說的那個地點。

    這是林子邊上的一塊坡地。細看腳下地勢高低不平的走勢裏還真是有幾條淺淺的河溝脈絡,不過裏麵早已幹涸,上麵是硬硬的凍土層。幾條支流交匯處的東北角孤零零地立著一棵高大的白樺樹。根河的樹種眾多,興安落葉鬆、白樺、樟子鬆、山楊、甜楊、爬山鬆、朝鮮柳等樹木一應俱全,特別是白樺林,更是隨處可見。所謂獨木不成林,這樣單獨一棵立在山坡的樹倒是少見。和遠處與之遙相唿應的白樺林放在一起看還真是鶴立雞群。這樹好似一個領軍帶隊的將軍,而身後就是它麾下的千軍萬馬。

    肖隊長笑了:“不用說,一看這地方就像埋寶藏的地方,咱怎麽早沒想到是這裏。”說著就用鎬開始刨土。幾鎬下去肖隊長就發現這根本不是辦法。這些泥土原本就不鬆軟,再加上是冬季,地麵堅硬的像石頭一樣。

    羅秘書不住地唉聲歎氣:“唉,可惜。可惜現在是冬天。”

    達雅也犯了難:“是呀,不知道這寶貝埋的地方有多深。咱這邊的凍土層有兩到三米厚,就算我們兩把鎬頭一起上陣。刨上一天也刨不進一米的深度。”。

    我想了想問道:“肖隊長,這一帶有沒有盜洞。有沒有發現有人挖過這裏?如果我們找到個現成的盜洞也許還有機會。”

    “這一帶不會有盜洞吧。盜洞一般都在東北西北兩個角,上次桃主任你去巡查過的。”肖隊長直搖頭,表示在附近沒發現過盜洞。老蘇搶著說:“我帶著阿虎巡山的時候倒是發現這邊有人。喊話後人就跑了。底下說不定有人挖過呢。”說著,他用腳踩了踩腳下的實土,地太堅硬了,根本沒法知道哪裏是空的。

    沒有人接著他的話說下去。因為大家都知道:這大冬天的,即使下麵有洞也

    根本沒法找去。所有人都沉默了,個個像泄了氣的皮球。先前的一股子精氣神兒一下子都失蹤到了九宵雲外。雪花兒越飄越大,已經化為漫天的鵝毛。先前晴朗的天空仿佛也可我們賭氣變得陰鬱起來。看來找寶無望,大家都等著我發號施令再作打算。

    我全盤的希望轉眼成空。沒有想到最後竟是這樣的結果。是讓大家繼續挖下去,還是打道迴府,我突然之間猶豫起來,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尷尬局麵。他們開始大聲地議論和猜測。此時的我聽不見他們在說些什麽,隻想一個人靜一靜。好好地想一想該如何走下麵的一步。我沒有他們的心態那樣輕鬆,內憂外患一直就圍繞著我,我知道集賢社的那些人不是好惹的,一個錯誤的決定也許會要了一個人或幾個人的性命。錯過了今天,我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才有機會能順利地拿到銅牌了,也許永遠都不可能。我一個人仰望蒼天,任那片片的雪花侵入我的臉頰再被我的溫度所融化。看那高高的白樺樹,看著它那挺拔高傲寧折不彎的身軀。白樺樹皮上高低錯落的癤子像一隻隻大眼睛深情地看著我。萬物有靈,一棵樹可以傲然挺拔千古,我麵前這點小小的困難算是什麽呢。看著看著,我的眼花了,白樺樹那高大的身體在我眼中化成了一個個幻像,像被漫天飛舞的精靈包圍著的幽秘古堡。

    咦,那個幻像中間怎麽好像有一點點東西那樣的不協調。我揉了揉眼睛,沒錯,在樹離地四五米高的地方露出了一個紅綠相間的小點。那東西隱隱約約地透著一股金屬的光澤。我腦中猛然閃現出達雅剛才譯出的那句話:“寶貝啊,在三水之交,大樹之中。”

    “大樹之中。”我心裏像打了一個炸雷,豁然開朗。興奮地大聲喊叫起來,聲音走了好幾個音調:“大家快往上看,那是什麽?”

    一幹人等順著我手指的方向向上望去。也都看到了那個露在外麵一小截的東西。雖然隻有那麽一小截,但還是能看出那並不是自然生長在樹上的東西。它絕對不屬於植物身體的一部分,而是人造的金屬。

    反應過來的人們立刻重新興奮起來。肖隊長和達雅快速架起了人梯。山裏人身手就是好,達雅第一腳踏在肖隊長的膝蓋,第二腳就登上了他的肩膀。肖隊長腿上用力,讓身體直立起來。達雅再向高處抬高手臂,就能碰到那個東西了。

    他摘下棉手套,興奮地用手感知著那東西的形狀。大聲地向我們喊叫道:“圓的,圓的,是銅章,是銅章。”他的這句話給所有的人一道新的曙光,底下的人一陣歡唿。

    他使了使勁,並沒能把那東西從樹縫裏摳出來。他又高聲衝下麵喊道:“摳不動,時間太長長在裏麵了,給我個釺子。”

    老蘇遞了把鐵釺上去。達雅用一隻手握緊鐵釺別住銅章的一頭,另一隻手握住銅章,手上加力,大喝一聲:“起。”

    雪花密集地下落,像無數個爭先恐後的士兵衝向麵門。我們幾乎看不清自己身旁邊的人了,隻能透過雪花的縫隙才能看見人的影子。底下的人沒法向上看了,隻能聽聲音知道上麵的情況。“怎麽樣啊?”“起下來沒有?”“是銅章嗎?”底下的人關注地高喊,你一句我一句甚是熱鬧。

    “完了,不是銅章。不知是個什麽東西,撬折了。”達雅這一句話讓所有人的心情重新跌迴穀底。

    他從肖隊長的肩上跳了下來,拍了拍身上的雪,走到我的身邊,攤開了右手。“桃主任。銅章。”

    他右手手心裏是一塊圓圓的銅章。我接過來仔細觀看:這枚銅章本是黃銅打造,因風雨侵蝕上麵已綠鏽斑斑。與其說是銅章,其個頭大小和精致程度更像是一枚“袁大頭”銀幣。銅章的正麵有用隸書書寫的“五億美元”四個繁體大字,下麵寫著“取款憑證006”字樣,翻過背麵,上麵用英文寫著“citybank”,我知道那是花旗銀行早年在華的對外稱謂,中間刻著一個老外的畫像。下麵標著“1926年”。手握銅章,我興奮地跳了起來。沒錯,這個老外的畫像我在晶晶借來的那本《花旗銀行在華侵略史》裏見過。他就是花旗銀行當時在任的行長。現在我手裏攥著的,就是換取五億美金的最後一把鑰匙。單就這枚銅章,就可以直接地領到一千萬美金。這可是讓人發瘋的數字呀。我向大家宣布我們成功了,這就是那枚寶貴的銅章。大家明白了怎麽迴事以後都歡唿起來,我們扔掉了手中的工具,互相擊掌、擁抱,忘情地笑著跳著,這枚銅章在每個人的手裏傳遞著。無論到了誰的手裏誰都正看反看舍不得撒手,好像怕它飛了一樣。

    銅章最後傳到了羅秘書手裏,他也像其他人一樣端詳個沒完。此時天色暗得像黃昏一樣,雪迷得人都睜不開眼睛。地上的雪不知不覺當中已經積了有三四厘米厚了。山區的小道本就是人走多了日積月累踩出來的,被雪蒙上之後極難辨認,這雪要是像這樣再這樣下上個把小時,估計我們想迴去都難了。我高聲喊喝讓大家立刻帶好隨身攜帶的工具順利收隊。羅秘書要把銅章交還給我,我隨手向他一推:“我還要收拾東西呢。你收起來吧,別弄丟了。”

    一行人等說說笑笑沿原路返迴管理處。今天的雪簡直下得太離譜了,不但沒有要停的意思,而且越下越大,似乎想將一切都掩埋進去。可是再惡劣的天氣也難掩我們興奮之情。我和肖隊長一邊咒罵著這該死的天氣,一麵商量著到管理處就立刻給方小膽打電話讓他護送我們去文物局。看這意思,如果這雪一直下到下午的話,就算切諾基也一樣進不了山。如果到時大雪封山可就麻煩了。

    達雅笑著說:“你們放心好了,我在山溝裏長大的。天氣預報再沒譜的話也不至於差得太多。報的是小到中雪,這都快成暴雪了。我看啊兔子尾巴長不了。不出一個時辰雪準停。”

    聽了他的話我們安心了一些,但還是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腳步。天色暗得深灰一片,哪裏像是白天,就像是黑夜才至時的感覺。雪下得讓人分不清前後左右了,幸好有達雅不斷修正著大家的方向。

    暴雪之中,我們的腳步不由自主地越走越快。不過即使這樣,也不清哪裏是雪哪裏是人。前麵有人突然間狂奔起來。剛開始是一個,然後是兩個,再然後是三個。我身邊的肖隊長就是那第三個人,像離弦的箭一樣竄了出去。晶晶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數嚇懵了。拉著我的手瑟瑟發抖。接著聽見前麵有撲通撲通的聲響,是有人被撲倒在雪地當中。接著叫喊聲、漫罵聲、拳腳聲亂作一團。

    晶晶驚慌失措地問我:“桃子師傅,前麵怎麽了,是不是出什麽事情了。雪太大了,我什麽都看不清。”我握緊她的一隻手,發慰道:“沒事的,一切都在我們的掌控之中。”

    聲音息了。我連同老蘇和晶晶才看明白前麵的情況。肖隊長和達雅押著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眼鏡也摔沒了的羅秘書迴到我的身邊。他顯然剛剛吃過了一套拳頭大餐,極為狼狽。褲子半吊在腰間,腰帶已經被抽下來用來捆綁他反剪的雙手了。

    肖隊長把那銅章重新遞迴到我的手中。我把它小心冀冀地揣到懷裏。隻衝羅秘書說了一句話:“你果真讓我非常失望。”然後搖了搖頭,拾起肖隊長和達雅追人時暫時扔下的裝備,繼續向前走去。

    這時晶晶才弄明白。剛才我把銅章交給羅秘書,隻是我用的一個計謀而已。事先我已經對肖隊長和達雅早有交待。一旦我們得到了銅章,我就會交予羅秘書保管。我曾和神秘人通過一次電話,他也許料到我對羅秘書有所懷疑。或者羅秘書本人也知道了。不過我也相信,他們太輕敵了。他們沒法料到在我的身上蘊含著多少不為他們所知的能量。今天的找寶行動

    事出突然,任何人都沒法算計到這一點,他們決對不會想到我的動作有這麽快。這件事讓羅秘書參與,這本身就給了他一個錯誤的信號。他會僥幸地認為自己或許沒有被發現。而我把已經到手的銅章交給他保管這更增加了他的信心。因為沒有人會舍得拿這麽貴重的東西開玩笑。等到大雪漫天看不清人影的時候,我們早就留意到他越走越快。此時他的內心一定是不停地盤算和猶豫:隻要一會兒迴到了公墓,大家一定會把銅章放到最安全的地方派人保護起來,之後再押送文物局,弄不好我們還會聯係警方來保護寶物。到那時一些都化為炮影。而現在銅章在手,又是大雪迷山,再也沒有比現在更好的機會適合逃跑了。趁著其他人麻痹大意之時,隻要先跑出幾十步,後麵的人就根本看不清人影。隻要沿著一個方向跑出大山。千萬美金就算到手了。雖然這樣做是冒了點險,雖然這也有可能是我在試探他,但這樣做成功的幾率很大,這樣的冒險實在是非常值得。在這樣的狀態下,十個人裏有九個人會選擇孤注一擲。不過他沒想到的是這一次我賭的很大。即使是碰到了這麽少見的天氣狀況我依然沒有改變計劃,肖隊長和達雅兩個人早就盯緊了他的行蹤,他腳下剛剛發力。兩人就箭一般地衝了上去。這反倒是他沒有防備了。

    聽完我的全盤計劃,我原本以為晶晶一定會又是驚訝又是佩服。不料她的反應卻是出奇地冷淡。原來她是怪我沒有將這些事情告訴她。我隻好不斷地賠罪,再三解釋這些事情早告訴她也對她無益,而且還會徒增她對我的擔心。磨了好一陣子她才算原諒了我。

    我們花了近半個小時的時間終於趕迴了公墓管理處。現在的時間是中午十一時。

    我迴到公墓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座機的線接上,給方小膽打電話,讓他開車來接我們。可是發現電話機沒有一點兒響聲。我還以為是插頭的毛病,但翻來覆去插拔了幾次還是徒勞無功。看來大雪壓壞了通訊的纜線。我又趕快把手機開機拔打方小膽的號碼。結果還是一樣,不通——手機根本就打不出去。我又試了肖隊長、羅秘書的手機,都是一樣,根本拔不出去。看來手機機站的線路也被大雪影響了。這就代表著,所有對外聯係的通訊都中斷了。

    不過我倒是沒有什麽擔心。雪下的這麽大,方小膽肯定會來的。局裏對司機的規定是以雪為令。隻要雪量超過十公分,他們必須到崗把我們接下公墓。如果大雪封山,把我們困在公墓裏那他的罪過可就大了。他平時最重要的一項工作任務就是接我們上下班。他這人雖然膽小

    如鼠,但也有一個難得的優點,那就是辦事責任心極強,腦袋裏總是繃著一根弦兒。現在這個情形下急著走也沒用了。我安慰一下大家,現在隻有靜靜地等待。

    幾個人又把這鬼天氣罵上個千遍萬遍,然後各司其職。老蘇去燒火做飯,晶晶和達雅給他打下手。我就去親自看一下羅秘書,肖隊長徑直把我帶到關羅秘書的小倉房。

    小倉房在宿舍的西頭,是一間隻有十幾平米的小屋。平時隻是存放些柴火和蔬菜什麽的地方,夏天還用來養雞,裏麵髒亂不堪,還有股難聞的氣味。倉房裏麵沒有窗子,隻有一扇鐵門。又不生火,也沒暖氣,裏麵陰冷陰冷的,室溫快和外麵的溫度接近了。羅秘書此時正坐在一個肮髒的牆角裏喘著粗氣。雙手反剪被綁在後背之上。臉上不知哪裏被刮開了個小口子,弄得一臉汙血。皮夾克也被撕破了兩處。不仔細看真認不出眼前的這個人就是平素幹淨清秀的羅秘書。我打量了他一眼,就立刻把眼光移向別處。想起以前常和他一起下棋、打牌、喝茶、聊天,如今卻是這樣情形下的麵對,心裏十分的不忍。可是我又怕現在對他的仁慈會使我失去把事情搞清楚的唯一機會。隻好鐵了心地問道:“小羅,我現在要問你話。你要是能原原本本地迴答我。我不會為難你的。”

    他連眼皮都沒有眨一下,呆坐在那裏,像木雕泥塑一般。根本就沒有要交待事情的意思。

    “桃主任問你話呢。你聽見沒有?”肖隊長脾氣比較暴躁,見他一言不發,他先動了肝火。

    我扭過頭說:“肖隊長,別這樣。你也去老蘇那邊看看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地方。我和他單獨談談。”

    “這。”肖隊長猶豫著,顯然他擔心我和羅秘書單獨共處一室,我的人身安全會受到威脅。

    我笑了笑:“沒事的,放心吧。”我做了一個手被綁到後背的動作,肖隊長也笑了:“那好吧,我出去了。你自己多加小心。”然後高聲向羅秘書喊喝道:“好好交待情況你聽沒聽到!”轉身出門去了。

    我看到門已經關死,聽肖隊長的腳步聲由近及遠,這才深深地吸上一口氣。牆角上的羅秘書還是一動不動,兩眼一閉,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我徑直走到他的身旁,蹲下身子。他已感覺到我在向他靠近,警覺地睜開眼睛瞪著我,兩眼之中充滿著防備與敵視。我扶起他一側的肩膀,迫使他轉了半個身子,再把手探到他的後背。

    “你,你這是要幹什麽?”他有些心虛了。

    “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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