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指尖駐留著一隻蝴蝶,她似乎怕驚擾了它一樣,完全不敢亂動,小心翼翼地看著蝴蝶。


    “我要走了。”柳生突然說道。


    他的聲音聽上去與往日沒什麽區別,但卻能依稀分辨出區別來。這是跟最初的妖邪截然不同的語氣,柳生在麵對著熟悉的朋友時,話語裏已然增添了一絲溫度。


    這場戲的重點在丹娘身上,於是導演示意攝影師把機位拉近,鏡頭放大丹娘的表情。


    那張美麗的臉龐似乎愣神了下,困惑、不解、迷茫,種種神情交織起來,最終化成了一種釋然的情態。


    丹娘微一鬆手,蝴蝶就在此時飛走了。她看向遠走的蝴蝶,嘴角仍舊抿起了一絲弧度。


    少女輕輕地笑了。


    天下無不散的宴席,有朝一日,他們還能相聚。


    這段戲導演要求他們不能拍出任何的離愁情緒,並且讓蘇悅從頭到尾都要保持著最美的笑容。


    眼前這是一副很美的畫麵,氛圍寧靜而祥和。


    眾人安靜地看著,即便知道接下來的劇情,也被代入到了其中,真心地希望著他們能夠重逢。


    就像柳生當初忽然出現在樹林裏一樣。


    這場戲剛過去,機位切換,立即拍第二場。


    柳生離開後,仙門的人追尋著他的氣息來到這裏。


    他們將所有沾染上柳生氣息的事物都毀了個幹幹淨淨,隻為把妖邪找出來。


    丹娘聽到外麵的喧鬧聲,連忙出來尋看,卻因為身上沾染了柳生的氣息,而被誤認為是妖邪,一劍斃命。


    少女的身形宛若斷了線的風箏一般跌落在地上。


    仙門弟子走過來看了眼,在辨認出氣息後,輕嘖了聲,很無所謂地說道:“原來是凡人啊。”


    “看來柳生已經離開,這裏既然是他待過的地方,沾染上了汙穢氣息,還是毀了吧。”


    瞬間,一座美麗的山林被點上了大火,火焰把一切都焚燒殆盡。


    周圍全是仙門子弟義憤填膺的聲音。


    “活捉妖邪柳生!”“務必要找到他!”“為死去的同門報仇——”


    看到這裏,於清怡不由坐直了身子,往鏡頭又湊近了些。


    她不禁在想,蘇悅會怎麽做呢?


    要是這樣直接閉上眼睛,未免太過平庸,而望著毀掉自己家園的人露出憎恨或是厭惡情緒,又會違背啞女的人設,直接打碎了之前溫馨的氛圍,如果隻是單純垂淚,又無法引起眾人的共鳴。


    正在於清怡靜心等待的時候,鏡頭前的少女微微睜大了眼睛,眼底仿佛有什麽光熄滅了。


    丹娘以為世界上所有人都是友善的,但其實不是這樣,她到死都不明白,這些人為何要毀掉自己的家園。


    丹娘怔怔地望著前方,眼中的光亮消散時,眾人仿佛也在她眼中看見了被熊熊的火光包圍住的那片樹林。


    原本的世外桃源,如今一切化為烏有。


    所有希望都碎了。


    她沒有合上眼睛,但他們卻能看見她的眼神逐漸變得渙散,屬於生命的跡象正在一點點地消失。


    那是一個將死之人才擁有的眼神,此刻在她眼裏已經看不到任何光彩,隻有哀憫。


    所謂的悲劇,就是喜劇打碎了給眾人看。在帶來希望的同時,又給予致命一擊。


    所有人都知道丹娘的結局,柳生感應到氣息趕迴來時,隻看見了一片火海,還有那熟悉的仙門氣息。


    何為正,何為邪?


    片場安靜了很久,才聽見導演沉聲道:“cut”。


    眾人仍舊沒有說話,於清怡轉過頭去,試圖掩飾住自己泛紅的眼圈。


    蘇悅立馬從地上坐了起來,調皮眨了下眼,說道:“哎呀,眼睛都要酸了!”


    這話一出,瞬間緩解了在場的悲傷氣氛。


    眾人幾乎被她逗笑。


    張導笑得一臉欣慰,走過去給了蘇悅一個紅包。


    這是劇組的習慣,演過死人戲份的演員都會得到劇組派發的一個紅包,是祈求平安的意思。


    蘇悅接過,笑道:“謝謝導演!”


    張導仍舊板著一張臉,眼底倒是一片溫和,他張了張嘴,似乎不怎麽擅長表揚人的話,最終隻說了句:“……你,很好。”


    這對於很少誇人的張大導演來說,已經算是一句很高的評價了。


    “我在短信裏也跟你說過,再過兩天,我朋友的電影就準備試鏡挑選演員了,劇本雖然沒辦法給你,但這部電影是根據小說改編的,想了解劇情的話,可以去看下原文。”


    蘇悅笑道:“小說很精彩。”


    聞言,張導不由一陣驚訝:“你已經看完了?”這才第二天,沒想到這丫頭就已經抓住機會,提前做好了準備。


    現在能有這種拚勁的人可不常見了。


    他拍了拍蘇悅的肩膀,以一種過來人的口吻,語重心長地勸道:“蘇悅,把握好機會,千萬別浪費了你的天賦……”


    多少有天賦的年輕演員被娛樂圈的繁華迷住了眼,一點點消磨掉了所有靈氣。


    張導惜才,不願意看到蘇悅將來也成為那樣的人。


    這句話可以算得上是肺腑之言了。


    蘇悅目光微動。


    她點頭,隨即很認真地對導演鞠了一躬,像是定下約定一般,輕聲說道:“我會的。”


    蘇悅跟劇組的人逐一告別,拍完這一場戲,她的所有戲份就到此結束,可以殺青了。


    她離開劇組時,突然聽到有人叫了聲:“喂!”


    蘇悅轉頭,於清怡還穿著古裝,提著裙擺匆匆跑來。


    她身後沒有其他人,顯然是特地甩開了所有助理才過來的。


    蘇悅抬眼看向她。


    於清怡揚起下巴,理所應當地說道:“我們現在,應該算是朋友了吧。”


    蘇悅笑。


    她點了點頭。


    *


    蘇悅拿到剩下一半片酬後,打了點錢給蘇瞳匯過去。


    誰知道到賬沒多久,蘇悅的微信就響了,少年直接又把錢原封不動的轉迴給她,並且附上了一句留言,“拿去買糖。”


    蘇悅笑著罵了句臭小子,又堅持著繼續給他轉過去,蘇瞳又繼續轉迴來。


    來來迴迴的,兩人似乎玩上癮了,蘇瞳更玩得樂此不疲。


    蘇悅看了下時間,這會兒他還在上課呢,於是發了句話堵迴去,“小孩子上課不要玩手機。”


    那邊沉默了一會兒,才發出來一句,“……靠!”


    緊接著就是蘇瞳不服氣的一段話,“你可不要小瞧我了,小爺我閉著眼睛都能考第一!”


    話雖這麽說,但接下來蘇瞳卻確沒有再繼續發信息過來,顯然是把姐姐的話放在了心裏。


    蘇悅翻開背包的時候,又看見了000的q版小人,它似乎陷入了休眠狀態,無論蘇悅再怎麽唿喚係統的名字,得到的也隻是用冰冷無情的機械音說出來的一句:“權限不足。”


    *


    下午,當蘇悅聽見門鈴聲走去開門的時候,蘇國偉與蘇霖正站在門外。


    她在看見兩人時,神色閃過一瞬的訝異。


    蘇悅讓蘇霖把蘇然趕走,再帶父母來見她,本來隻是在故意為難他,沒想到蘇霖居然真的把父親給帶來了。


    蘇霖喚道:“妹妹。”


    蘇悅不禁挑眉,視線在他們兩人麵前掃了一圈,卻被蘇父誤解成了另一個意思,以為她在找母親。


    蘇國偉輕咳一聲,說道:“你母親在家。”


    蘇悅迴神,瞬間聽明白他的意思,眼底閃過一絲了然,但笑不語。


    “先進來吧。”她側身,讓開了點位置。


    蘇國偉進來後,看清屋布景時,暗自皺眉。


    難怪蘇霖迴來後會是這樣的態度,蘇悅現在住的這個地方,客廳甚至還沒有蘇然住的房間大。


    在其他與她同齡的千金小姐每天為今日該佩戴什麽首飾、穿什麽新衣裳而煩惱的時候,他的女兒居然在他們不知道的地方獨自受了這麽多苦。


    蘇國偉心裏不由泛起一絲澀然,一種前所未有的愧疚感緊緊纏繞住了他。


    直至今日親眼所見,他才明白蘇悅經曆過什麽,而現在看到的一切,還可能隻是冰山一角。


    他們都做了些什麽啊……


    蘇霖的目光也在留意著屋子。


    等到他看見擺在桌麵上那個被放得十分妥善的物件時,青年垂下眼來,安靜地笑了。


    仿佛一直記掛著的事情,在今天終於得到了驗證,他輕舒了口氣。


    妹妹看上去似乎很喜歡這份禮物。


    那樣便好。


    蘇悅見蘇國偉隻是站著,看上去有些拘謹,蘇霖的視線卻正好落在了桌麵上。


    她若無其事地把盒子默默放到了一邊,轉過臉對他們說:“這裏沒有茶葉,所以隻能喝水,你們應該不介意吧?”


    盡管蘇悅是這麽問的,但是她的語氣聽上去倒像是在說“介意了也沒辦法反正我就是沒有”。


    這模樣倒是跟他年輕時候有些像。


    蘇國偉不禁一陣失笑。


    蘇霖卻點頭,溫和地說道:“醫生說父親近期需要戒茶,喝溫水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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