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七尺男兒,流血不流淚,不就是砍了你一刀,至於哭成這樣?”


    唐森站著說話不腰疼,風涼話張嘴就來,還用棍子戳了戳張任的胖臉。


    張任哭得更傷心了,眼淚鼻涕跟不要錢似的,一個勁往外冒,邊哭還邊說道:


    “你們不講江湖道義,人多欺負人少,還暗中偷襲,這不公平......”


    一聽這話唐森就樂了,他哈哈笑道:“是你先裝神弄鬼的跑上門來鬧事,現在還敢惡人先告狀?”


    他又轉過頭向葉鳴說道:“把刀借我用一下。”


    “真是麻煩,你用棍子給他的腦袋來一下不就行了,殺他我都嫌髒了我的刀。”


    話雖如此,但葉鳴還是把刀遞給了唐森。


    唐森接過刀在手裏掂了掂,然後把刀尖對準了張任的腦袋,冷森森的笑道:


    “死到臨頭還跟我談論公不公平?能說出這種話,你這腦袋也是算白長了,倒不如貢獻出來,滿足一下本佛爺的好奇心。”


    張任神色驚恐道:“你要對我做什麽?”


    唐森獰笑道:“我想給你的腦袋開個瓢,看看裏麵裝的到底是腦子還是肥肉!”


    張任嚇得連話都說不利索了:“你...你不是...佛門弟子嗎?怎麽...這麽兇殘?”


    “對付你這種人,還用得著講慈悲?”唐森抓著張任的頭發,用刀比劃了一下,似乎是想找個好位置下刀。


    張任死命掙紮,叫的老慘了,不知情的還以為是誰家大半夜殺豬呢。


    唐森皺眉道:“別亂動,這刀子可沒長眼睛,小心把你的腦袋給削掉!”


    這可把張任嚇得夠嗆,他再也不敢亂動了,轉而開始不停的以後腦勺砸地,把地麵都砸出了一個淺坑。


    幾人看了好一會才明白張任的意思,這是在磕頭求饒!


    見到張任慫成這個鳥樣,葉鳴不免有些動搖。


    難道是我猜錯了?


    為了證實心中的猜想,葉鳴趁張任不注意,偷偷施展了尋龍之眼。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張任的氣場跟常人大不相同,別人的都是煙柱,而他頭上是一片紅得發紫的血海!


    不僅如此,他周身還有異象環繞,那是無數張麵目猙獰的鬼臉,每一張鬼臉上都掛著兩行血淚。


    冤魂纏身,百鬼慟哭!


    這得幹了多少喪盡天良的事?


    葉鳴頓時倒吸一口涼氣。


    欽天監裏有壞人!


    張任對葉鳴所做的一切毫不知情,他繼續說道:“我們都是為欽天監效力,勉強也稱得上是同僚,求求你網開一麵,饒我一條狗命。”


    “如果你覺得不解氣的話,你可以再砍我幾刀……你別不說話呀,有什麽條件盡管提,隻要我能做到的我都答應你。”


    看葉鳴不為所動,他又對老袁說道:“老袁,你在斬妖台待了十年,我從來都沒有為難過你,平時我也算待你不薄,念在咱倆共事多年的份上,求求你幫我說句話吧。”


    “我不想死在這裏,隻要你肯幫我求情,我以後做牛做馬都會報答你的恩德......”


    在張任的苦苦哀求下,老袁終究是心軟了,他小心的看了葉鳴一眼道:


    “我看張任已經知道錯了,也得到了應有的懲罰,要不這次咱們就饒他一命吧?”


    葉鳴堅定的搖了搖頭。


    “可是......”


    “沒有可是!”


    葉鳴第一次開口打斷了老袁,也是第一次用這麽嚴厲的語氣跟老袁說話:


    “有一句話叫打蛇不死,反受其害。你不要忘了,張任之前可是開口就要滅你們袁家滿門!”


    “你現在覺得他可憐,但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還是一品的小修士,你和你的家人今天會是什麽樣的下場?”


    “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訴你,我們連求饒的機會都不會有,張任一定會毫不猶豫的斬下我們的頭顱,然後將你的兒子、兒媳婦、孫子孫女全部殺死,讓袁家上下雞犬不留!”


    老袁若有所思的閉上了嘴。


    葉鳴見此語氣稍緩:“我們的仁慈和善意可以給家人,可以給百姓,甚至可以給一條在街頭流浪的狗,但唯獨就是不能給敵人。”


    “我希望你能記住一句話,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如果不想自己的家人朋友受到傷害的話,那就必須狠下心來斬草除根!”


    老袁陷入了沉默,但還是點了點頭。


    葉鳴扭頭向張任說道:“不想死之前還要受盡折磨的話,就把嘴給我閉上!”


    張任不聽,就是要哭!


    葉鳴直接奪過唐森手裏的長刀,輕輕一挑,把張任的五根手指砍了下來。


    考慮到張任的脊骨已斷,沒有了痛覺,葉鳴還很貼心的把那五根手指頭撿起來,在張任眼前揚了揚。


    原以為張任看到斷指後會嚇得麵無人色,再不濟也得哭爹喊娘,沒想到張任的反應超乎所有人的預料。


    他隻是滿不在乎的看了一眼,然後就止住了哭聲。


    現在的張任臉上雖然還掛著淚珠,但眉宇間卻帶著一股蔑視一切的漠然,與之前那個痛哭流涕的張任相比,簡直就是判若兩人。


    這變臉的功夫,連唐森看了都大吃一驚,表示自愧不如。


    葉鳴感歎道:“別人都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你倒是有趣,非要見了棺材才肯現出真麵目。”


    張任冷冷的看著葉鳴道:“你早就看穿了我的身份?”


    葉鳴麵無表情道:“到底是我太過高估你了,還是你到現在都還沒有認清事實?”


    “你已經是我的手下敗將,有什麽資格向我提問?我又憑什麽迴答你的問題?”


    張任看了看葉鳴,突然放聲大笑道:“那我不問了,你現在就把我殺了吧,用你手裏的刀斬下我的頭顱,給我個痛快!”


    葉鳴沉默不語。


    唐森怒聲罵道:“你他娘的這麽狂?真以為咱們不敢殺你是吧?好,本佛爺現在就把你的腿給卸了,看你還笑不笑得出來!”


    張任止住笑聲,平靜的看向葉鳴道:“好了,別演戲了,你要是真想殺我的話,那一刀就應該把我攔腰斬斷,而不是僅僅斬斷我的脊骨這麽簡單。”


    “你和這小和尚演了這麽久的戲,不就是想從我嘴裏套話嗎?”


    “但很可惜,我行走江湖二十年,見過的人不知凡幾,你們這種手段對我沒用。”


    唐森作勢欲打:“你還以為咱們跟你鬧著玩是吧......”


    葉鳴伸手將唐森攔了下來,輕輕的搖了搖頭。


    唐森壓低聲音道:“這麽快就不演了?這死胖子還沒上當呢!”


    葉鳴淡然道:“你說的沒錯,跟你的演技相比,我們這些小手段確實幼稚得令人發笑。”


    “既然你都看出來了,那咱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吧,隻要你肯把我想知道的全部說出來,我可以考慮饒你一命。”


    張任冷笑道:“考慮饒我一命?這話我不知道跟多少人說過,但這些人沒有一個能活著離開,全部都變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


    “我很清楚你是一個怎麽樣的人,殺伐果斷,冷漠無情,人命在你眼中根本就是一文不值。”


    葉鳴同樣在冷笑:“你覺得你很了解我?”


    張任嘴角劃過一抹陰狠的笑容:“別的我不敢保證,但我自問對你還是有一定的了解,因為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你跟我是同一類人。”


    葉鳴冷哼道:“你少往自己連臉上貼金,起碼我還是一個人,而你呢?你幹的有哪一件是人事?”


    “你這麽說,似乎對我也有所了解,那正好,我們可以好好談一談。”


    張任說完不動聲色的看了一眼唐森和老袁。


    葉鳴用眼神示意兩人離開,唐森想都沒想,拉著沉默的老袁轉身就走。


    這時張任突然說道:“老袁,念在你剛剛替我求情的份上,我給你個忠告。”


    老袁迴過頭,靜靜的看著張任。


    張任繼續說道:“等過完年之後,你就迴斬妖台待著吧,那才是最適合你的地方。”


    “以你的心性,根本就適應不了這個爾虞我詐的世界,要是繼續跟著這兩個小子,隻會拖了他們的後腿。”


    “我言盡於此,你好自為之。”


    老袁沒有迴答,一言不發的轉過身去,和唐森一起進了屋子。


    但葉鳴看得清清楚楚,老袁在轉身的那一刻,對自己無聲的說了三個字。


    “殺了他!”


    看到老袁終於把自己的話聽了進去,並為此作出了改變,葉鳴很是欣慰,對張任的態度也好了幾分,他淡笑道:


    “現在這裏隻有我們兩個人,你到底有什麽話要說?”


    張任笑了笑道:“珍獸百戲團的人,是你殺的吧?”


    葉鳴皺眉道:“如果你要說的是這件事的話,那咱們就沒必要聊下去了,我現在就可以送你上路。”


    “年輕人就是沒有耐性,先聽我把話說完。”張任繼續笑道:“半年前洛陽城南的白府血案,是你做的吧?”


    葉鳴鎮定自若道:“什麽血案?我沒聽說過。”


    “是嗎?那我們來聊聊你聽說過的。”張任臉上滿是戲謔的笑:“三個月前的秘境之行,最後沒有出來的那兩百人,不是你殺的嗎?”


    “廢話連篇,給我去死吧!”葉鳴斬出一抹雪亮的刀光。


    張任不慌不忙道:“你先別急著否認,我並沒有威脅你的意思,我之所以跟你說這些,隻不過是想向你證明,我知道的遠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我身後的勢力,也遠比你想象的要恐怖得多。”


    葉鳴的目光變得銳利無比,他目不轉睛的盯著張任,似乎要看穿隱藏在這張臉之下的所有秘密:


    “你到底是誰?”


    張任隻是淡然一笑:“我憑什麽告訴你?”


    “錚!”


    看葉鳴又把刀拔了出來,張任也不敢擺譜,連忙說道:“我不可能白白迴答你的問題,這樣吧,我跟你做一個交易,你可以以隨便問我問題,作為代價,你也要迴答我問的問題,如何?”


    葉鳴斷然拒絕道:“我從不跟將死之人做交易。”


    張任嬉皮笑臉道:“隨你喜歡,畢竟決定權在你手上。”


    “如果你確實不想交易的話,那我勸你還是趕緊把我殺了吧,沒必要再浪費時間,因為你不可能從我口中得到任何有價值的消息。”


    葉鳴有些好奇:“你看起來怎麽一點都不怕死?”


    張任笑道:“你以為我剛剛哭得這麽慘全是演出來的嗎?我是真的怕,但怕就能活下來嗎?”


    “從我敗在你手下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不可能活著離開這裏了,既然橫豎都是死,那害怕又有什麽意義呢?想通這一點之後,我就不怕了。”


    葉鳴也跟著笑了笑:“沒想到你這人還挺有意思的。”


    張任表現出了遠超常人的豁達:“我這不叫有意思,我隻是比較現實罷了,雖然你們是以多打少,但也算是堂堂正正把我擊敗了,既然是我自己技不如人,那死了也怨不得別人。”


    “還有一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等會你殺我的時候,下手能不能重一點,給我個痛快,我的意思是,你能不能把我打得形神俱滅,魂飛魄散?”


    葉鳴不解的問道:“為什麽?”


    張任迴答道:“我知道你有某種能力,可以分辨出人的善惡,那你應該也知道,我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大惡人。”


    “像我這種無惡不作的人,死了之後肯定會被扔到十八層地獄受無盡的折磨,就算僥幸能投胎,來世也隻有做豬狗的份,與其這樣我還不如魂飛魄散來得痛快。”


    “反正我也不想有下輩子了,人間萬般苦,就這麽煙消雲散也挺好。”


    從這些話可以看出,張任是一個有故事的人。


    葉鳴冷哼道:“你想得美,你身上背負的罪業,就算死十次也還不清,還是給我老老實實的去地獄懺悔贖罪吧。”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不過我倒是可以答應跟你交易。”


    張任並沒有流露出失望之色,隻是淡然的笑了笑道:“為了表示我的誠意,你可以先問我一個問題。”


    葉鳴毫不猶豫的說道:“我的問題跟之前一樣,你到底是誰?”


    張任迴答道:“我就是張任。”


    “你耍我?”


    “跟你開個玩笑,我是欽天監的銀印,也是潛伏在欽天監的內奸,這個你不是早就猜到了嗎?”


    葉鳴又問道:“那你在欽天監潛伏了這麽久,到底有何圖謀?”


    張任笑道:“我已經迴答了你的問題,現在應該輪到我來發問。”


    他直勾勾的盯著葉鳴,一字一頓的問道:


    “我的問題也跟之前一樣,你是如何看穿我的身份的?”


    葉鳴愣住了,看張任問話時的態度,他還以為張任會問一些敏感的問題,沒想到是問這個。


    “你說的身份是哪個身份?”葉鳴想要確認一下。


    張任迴答道:“真神和欽天監銀印這兩個身份。”


    葉鳴拒絕道:“這已經是兩個不同的問題,你隻能二選一。”


    “可這兩個身份都是我的身份,原則上這隻能算是一個問題。”


    張任狡黠的笑道:“問話也是要講技巧的。”


    葉鳴也不打算跟一個將死之人計較,他隻是有些好奇:“這對你來說很重要嗎?”


    張任很認真的點頭道:“很重要!我自認偽裝得天衣無縫,在欽天監二十年,從來沒人懷疑過我。”


    “可你卻輕而易舉地識破了我的身份,如果不搞清楚到底是哪裏出了破綻,我就算死也不會瞑目!”


    葉鳴無語了,他敢肯定,這張任絕壁是處女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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