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想扭身走人,可為了拿糧食,她還得在這裏站著,等著。


    林芳握緊了手掌,指甲都陷入掌心,又羞又怒地低下頭,咬著牙。


    她羞惱,徐向北又怎麽可能不羞惱?


    別人嫌惡林芳的時候,可是把她也給連帶上了,徐向北恨不得有條地縫能夠鑽進去讓自己躲起來,她心裏越發討厭徐甜甜,要不是徐甜甜的玉佩,哪裏會有這麽多的事?她們家現在又怎麽會被人嘲笑。


    就在徐向北這樣想著的時候,她聽見劉翠花對徐甜甜說道:“甜甜,你肚子餓不餓?吃點兒地瓜幹吧?”


    劉翠花從兜裏掏出個布包來,一層層打開後,拿了一片地瓜幹給徐甜甜。


    那地瓜幹是劉翠花自己曬得,趁著這陣子日頭大,挑了些個頭大的地瓜蒸熟後切片放在院子裏曬了半天後就得了一大包地瓜幹,擱在以前,劉翠花都舍不得這麽做,但今年他們隊裏糧食豐收,再加上家裏還有兩百斤的玉米麵,劉翠花才大手筆地把地瓜拿去曬成了地瓜幹。


    “謝謝媽,媽你也吃。”徐甜甜啃了一口地瓜幹後,衝著劉翠花說道。


    劉翠花笑眯眯地咬了一口,而後說道:“媽不餓,你吃吧。等今天分了糧食,迴去後,媽今晚就下麵條。”


    “真的?”徐甜甜一臉驚喜。


    “那是當然了。”劉翠花說道。


    徐向北看著徐甜甜笑容滿麵的樣子,暗暗氣得咬著下唇。


    她們家餓得連稀粥都快喝不上,徐甜甜的命倒是好,有地瓜幹吃,還有麵條吃。


    趙大娘瞥見徐向北的臉色,不由得搖了搖頭。


    她扯了扯後頭趙興旺媳婦,衝著徐向北揚了下下巴。


    趙興旺媳婦瞧見徐向北那模樣,暗暗搖頭,她低聲說道:“這老四家閨女才多大,就這模樣。”


    “這還是學了老四媳婦。”趙大娘低聲說道。


    她可是不敢讓她孫子們去和徐向北玩了,這姑娘才幾歲,模樣就這樣狠毒,以後大了還得了。


    “分糧食。 ”徐衛軍的聲音在晾穀場上空響起。


    他手裏拿著喇叭,衝著眾人說道:“一家家來,清點數目確認沒錯後再迴家,糧食拿去後,不能拿迴來退。”


    他這聲音頓時讓晾穀場所有人都興奮了起來。


    大家夥辛苦工作一整年,不就是為了這一天嗎?


    因為徐衛軍在,大家夥都不敢推推擠擠,但是每發完一家,大家夥都會拿眼睛去瞧人家發的糧食。


    徐衛國他們家來的最早,因此也是最快拿到發放的糧食的,劉翠花拿了主意,要八成粗糧,兩成細糧,一家七八個成年人一起出馬,推了兩輛推車和好些個麻袋,才把他們家的糧食送到了老徐家裏頭去。


    劉翠花早就讓人把老四他們的房間收拾好了,反正現在這屋子空著,就先拿來放糧食,所有的糧食收拾好後堆在裏頭,足足占了小半個屋子。


    看著堆積如小山一般的糧食,劉翠花等人臉上都樂開了花。


    今年雖說碰上下暴雨,可是收成卻比往年足足多了三成,徐衛軍因此受到上頭領導的表揚,那多出來的三成糧食也都按照工分發到了各家手上。老徐家有七個勞動力,還都是勤勞肯幹的,這下發糧食他們家可把其他人家都羨慕死了。那麽多的糧食加上兩百斤的玉米麵,他們這一年足可以過個肥年了。


    劉翠花瞧著一屋子的糧食,高興地抱著徐甜甜,大氣地說道:“今晚我親自下廚給大家夥做一頓豐盛的,老三,你拿著肉票和錢,去割幾塊肉迴來,晚上加上辣子做臊子麵。”


    “好!”徐衛黨立即答應一聲,拿了肉票和錢就跑出去了。


    家裏孩子們聽見這話,口水都要流下來了。


    劉翠花做飯那廚藝是學自她爹的,她爹以前是個廚子,做飯那手藝沒得說,十裏八鄉,連地主家要擺酒席都要請她爹去。劉翠花學了她爹的手藝,這些年是碰不上用武之地,可是但凡碰到家裏有什麽喜事或者過年過節,她都會親自下場做一頓飯菜。


    去年過年的時候,就是她下廚做的年夜飯,五斤豬肉剁成餡,加了玉米粒和地瓜,炸成了肉丸子,那滋味別提多美了,現在到了九月份了,孩子們一想到那肉丸子的味道,都忍不住咽口水。


    “奶,我要吃兩碗臊子麵!”


    徐向東第一個激動地說道。


    “你知道啥是臊子麵嗎就說要吃兩碗?”劉翠花心情好,對大孫子調侃道。


    “不知道,但我知道,奶做的肯定是好吃的。”徐向東咽了咽口水,說道。


    “行,就衝你這話,今晚你吃兩碗!”劉翠花樂得拍了下徐向東的後背,說道。


    “奶,我也要吃兩碗。”徐向西和徐正中也跟著說道。


    “行行行,今晚你們能吃多少吃多少。”劉翠花說道,她壓根不怕這些個小家夥吃多了,就他們的食量,每個人頂天就一碗臊子麵。


    而在老徐家興高采烈的時候,林芳正和徐衛軍掰扯著糧食的問題。


    她指著麵前八袋糧食,臉色難看得可以,“二伯,我們家咋就這麽幾袋子糧食?你別是假公濟私,公報私仇吧!”


    “你這是什麽話!你家徐衛業掙多少工分,本子上寫的清清楚楚,不信你自己看。”


    徐衛軍被氣得心肝都疼了,索性把工分本直接擺在林芳麵前。


    林芳哪裏識字,她瞥了一眼,道:“我哪裏認得字,反正我們家不可能這麽少,別人家都好幾車,輪到我們家就幾袋子。”


    “這你能怪誰?”趙大娘搭腔說道,“你們家就徐老四自己下田掙工分,這一人掙工分,哪裏比得上其他人一家子一起幹活掙工分,你快別耽誤我們大家夥的時間,隊長,輪到我們家了。”


    趙大娘說著話,一把扒拉開林芳,帶著媳婦們走上前麵去。


    徐衛軍也懶得理林芳,直接拿了工分本給接下來的人清點糧食。


    眼瞅著一家家接連著帶著糧食迴去,林芳帶著徐向北幹站在一旁,氣得跺腳也沒人搭理,隻好忍著怒氣,帶著糧食迴家。


    徐衛軍看著她們的背影,心裏頭直搖頭。


    這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他都沒跟他們家算徐衛業偷隊裏糧食的事,她倒還懷疑他報複他們家了。


    徐衛軍在心裏歎了口氣,把心思放在了分糧食上麵來。


    徐衛業家發的糧食雖然不多,但林芳還是走了好幾趟才把糧食拿完。


    她剛把最後一袋粗糧放下,捶著肩膀休息的時候,就聽見徐衛業說道:“這就是咱們家的糧食?”


    “怎麽?你還懷疑我偷糧食啊?”林芳跟被針紮了似的,一下子從椅子上蹦起來,不滿地說道。


    “我什麽時候那麽說了,你別倒打一耙。“徐衛業這迴還真沒有這個意思,他本來是想和林芳說說話,服個軟道個歉,可沒想到林芳因為在晾穀場被人說了那麽一通,現在就跟炸藥似的,一點就炸。


    “我倒打一耙,人家都說了這就是今年咱們家的糧食,半點兒沒少我們的,你要不信可以問問隔壁趙大娘!”


    林芳冷笑著說道。


    徐衛業見說不過她,此時也不想和她爭執,他瞧了那幾袋糧食,心裏頭簡直心亂如麻,就這幾袋子糧食又要吃又要賣,這一年要怎麽過啊。


    徐衛業之前鬧分家的時候鬧得多強硬,現在心裏頭就有多後悔。


    他見慣了每迴分糧食老徐家大包小包的糧食,現在分家後就這麽幾袋,一時間哪裏能接受。


    林芳見徐衛業不說話了,便哼了一聲,拿了些玉米渣子去煮成稀粥。


    當天晚上,徐向北一家三口喝著稀拉拉的玉米渣子粥,聞著左鄰右舍家裏傳出來的香味,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而此時的老徐家。


    一碗碗剛剛做好的臊子麵擺在了桌上。


    大人孩子們都圍在了飯桌旁邊,聞著桌上的臊子麵香味,不禁咽了一遍又一遍的口水。


    劉翠花在廚房裏端了一碗醃蘿卜出來。


    她把蘿卜在飯桌中央放下,環視了下眾人,笑了一聲,說道:“還等啥?趕緊趁熱吃啊。”


    眾人就等著她這句話呢,一聽到這句話,頓時連忙朝桌上的碗筷伸了過去,一人拿了一碗麵,那麵條是用麵粉和成的,用的是細糧,格外筋道,上頭澆了一層滿滿的臊子,肥瘦相間,又香又辣,徐甜甜先夾了一筷子臊子,嚐了一口,滿足得不禁眯了眯眼睛,她拿筷子把臊子和麵條拌均勻,吸溜吃了一口,麻、辣、鮮、香!


    一家子所有人吃得筷子都不帶停的。


    大人們的碗比小孩子大得多,但卻很快就把麵條吃完了。


    臊子有限,但是麵條劉翠花卻煮的不少,吃完了麵條後就著剩下的臊子再添一碗,吃一兩口搭一口醃蘿卜,醃蘿卜也是劉翠花自己醃的,這時節剛好可以拿出來吃,一塊塊切成丁的蘿卜又脆又甜格外爽口。


    所有人吃得滿頭大汗,臉上卻都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奶,隔壁屋在做什麽啊?”


    鄰居老王家王飽飽聞著老徐家傳來的香味,頓時覺得自己飯碗裏的白米飯不香了。


    “做什麽也和你沒關係,人家吃肉能饒你半碗嗎?吃你的米飯。”王奶奶嗬斥道。


    王飽飽扁了扁嘴巴,他知道其他時候鬧他奶都會想辦法幫他弄到東西,可是牽涉到老徐家那可就不同了,劉翠花可是軟硬不吃的,你想白拿她東西,那簡直是白日做夢。


    王飽飽心裏惦記著隔壁家的香味,第二天出去玩的時候,碰見徐向東、徐甜甜他們,就連忙跑到他們跟前,問道:“東子哥,你們家昨天吃得什麽啊?”


    “臊子麵啊,我奶做的,那滋味真是別提了。”徐向東舔了舔嘴巴,意猶未盡地說道,昨晚那臊子麵實在美味得讓他難以忘記,就連昨晚上做夢他都是在吃臊子麵,結果第二天醒來的時候,白大妮就把他屁股打了一頓,昨晚上徐向東吃得臊子就是她胳膊。


    “真的啊,你們真幸福。”王飽飽巴巴地看著徐向東說道。


    他暗示地說道:“要是我也能吃到臊子麵就好了。”


    “那你讓你奶給你做啊。”徐甜甜直接說道,她這句話險些把王飽飽給噎住了,王奶奶雖然疼王飽飽,可他們家才掙幾個工分,根本不可能有錢去買肉,更不用說給王飽飽做臊子麵了。


    “就是啊,你奶奶不是很疼你,你讓她給你做就是了。”徐向南也反應過來,跟著對王飽飽說道。


    王飽飽支支吾吾地說道:“我們家根本買不起肉。”


    “這樣啊。”徐甜甜露出同情的表情。


    就在王飽飽以為徐甜甜會大方地表示以後有臊子麵分他一半的時候,徐甜甜說道:“那飽飽你就應該多幫你們家裏人幹活,這樣才能有肉吃。”


    王飽飽頓時愣住了。


    “甜甜,別和他廢話了,咱們快去挖蚯蚓吧。”


    徐向東催促道。


    徐甜甜答應一聲,提著她的罐頭,跟著徐向東跑了。


    王飽飽瞧見他們離開的背影,嘴巴撇了撇,有什麽好得意的,不就是家裏吃得起肉嗎?


    他轉身要迴家的時候,瞥見角落裏的徐向北,心裏頓時樂了。


    小胖子王飽飽可知道現在徐老四家可慘可窮了,他小眼珠子一轉,跑到徐向北跟前,得意地說道:“徐向北,你們家昨晚吃得什麽?”


    “關你什麽事。”徐向北冷冷地看著王飽飽,問道。


    她抬腳就想跟上徐甜甜她們,她雖然知道西林裏有金子,可壓根不知道金子在什麽地方,唯有跟著徐甜甜才能夠找到金子所在。


    “別走啊,徐向北,我知道你們家現在肯定很窮,是不是都吃不起飯了?我昨晚吃得可是大米飯。”


    王飽飽露出一個得意的笑容,“那大米飯可好吃了,又甜又軟,雖然比不上徐甜甜他們的臊子麵,但是也是很好吃的,你羨慕不羨慕啊?”


    要說王飽飽這小屁孩,那就是作死。


    瞎子都瞧得出徐向北現在和徐甜甜他們不對付,他還偏偏拱火。


    徐向北一聽見這話,想起昨晚喝的那小半碗稀拉拉的玉米碴子粥,就覺得肚子餓得咕咕叫,她們家喝玉米粥,徐甜甜倒是吃上了臊子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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