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門實錄?


    太和帝一滯,看看朝雲陽又看看宮恆奕,最後目光落在了殿門口,什麽也沒說。


    “啟稟陛下,這是當年中門的宗門實錄,上麵記載,太和七年,孟傲塵鑄造武器一千套,其實他在太和六年就報備申請了,可我朝對武器鑄造管製及嚴,整整一年才審批下來。


    而且他這一千套並不單是中門所用,這上麵還附錄了一張孟家班鑄造武器的提請,也就是說,這批武器是兩家共同使用的。


    孟家班和中門都是武門,平日練功、演練也會對武器造成消耗,所以每隔五年左右,孟傲塵便會申請換一批武器,這份實錄都有記載,與武器鑄造記錄完全吻合,由此可見,當年是有人借此做文章,汙蔑了孟家。”


    這個案子,太和帝是有印象的,當初他得知寶物可治百病,一心想尋來給皇後,但最後不了了之,後又趕上靖州起義,臨州與靖州相鄰,為防止事態擴大,所以一聽孟氏謀逆,便速戰速決,查辦了孟家。


    沒成想,矯枉過正之下,竟造成一起冤案。


    “當時的臨州府尹是誰?好大的膽子,竟敢隻手遮天,欺上瞞下,來人,速速將人拿來,重審此案!”


    太和帝親自下了追捕令,可十幾年鬥轉星移,物是人非,許多事已不能遂人願。


    “當年的府尹陳洪已經作古,”宮恆奕神色凝重,緩緩道:“府尹長子陳連州死於非命,次子失蹤十幾年杳無音信,陳家,已經沒有男丁了。”


    不知陳家如此下場是否是報應所致,既然不能懲治罪魁禍首,那便隻能加倍補償受害者。


    “吩咐大理寺,以朕之名為孟家正名,昭告天下,宮恆奕查案有功,封四品雲麾使。”


    末了,太和帝望向朝雲陽:“朝愛卿以為如何?”


    “末將以為不妥。”


    “有何不妥?”老皇帝一口氣沒上來,嗆得連連咳嗽:“上迴你說他沒有功勞,不能舔居要職,如今他為孟家翻案,為幾百人洗刷了冤屈,難道這功勞還不夠?”


    “末將以為,以宮大人之賢能,當領三品雲麾將軍,末將願為其擔保。”


    朝雲陽不愧是當朝第一寵臣,心思九曲玲瓏。


    老皇帝想竭力彌補宮恆奕,但又怕他沒有根基,官大不穩,如今朝雲陽願意為其擔保,明顯是要做新人的靠山,如此以來,一切便可順理成章。


    “好!”


    龍顏大悅:“傳禮部,現在就擬詔書!封宮恆奕為雲麾將軍!”


    “吾皇英明!”


    “吾皇英明!”


    “恭喜雲麾將軍!”


    “恭喜雲麾將軍!!”


    朝雲陽帶頭,群臣齊賀。


    一遍遍,響聲震天,在大殿上久久迴旋。太和帝虛望向遠方,兀自呢喃:“佩兒,你能聽見嗎?這是你想要的嗎……”


    ……


    太和二十二年,臘月二十九,這一天似乎格外漫長。


    經曆了生死、為孟家昭雪、封官拜將,如今大婚,個中曲折將這個日子注得盈滿。


    宮恆奕仔細為陸子令收拾好釵簪,整好禮服,又拿帕子擦她不斷落下的眼淚。


    “乖,別哭了,今天是大喜的日子,你還是笑起來好看。”


    陸子令拚命點頭,可眼淚就是止不住,她今天經曆了太多太多,仿佛閱盡了一世的悲喜,心情久久無法平靜。


    幸福與喜悅來得太迅猛,她還沉浸在剛才的驚心動魄裏,一時還沒有準備好。


    宮恆奕為她蓋上喜帕,拉了她的手齊行大禮向太和帝拜別。


    “是朕的菁華公主……是朕的菁華公主……”老皇帝親自將她扶起,不停念叨,無數次打量著陸子令。“朕的令兒要出嫁了,朕的令兒長大了……若以後受了什麽委屈,隻管進宮來,朕給你做主……”


    他像一個普通的長輩,絮絮叨叨囑咐著將要出閣的姑娘,滿眼都是慈愛。


    陸子令作別,踏出殿門時,天空已飄了雪。


    雪花隱在夜幕中,隻有在燈火照亮的一圈昏黃裏,才看得見如飛螢縈繞的雪粒。


    披紅掛綠的彩車在薄雪中留下兩道車轍,陸子令索性摘了喜帕伸手接起了雪花。


    “還沒迴府呢,快蓋好。”宮恆奕提醒。


    “這個帕子,真的很擋視線,再說了,天都黑了,哪有人出來看彩車遊行。”


    陸子令坐正了,又迫不及待抱怨:“你說那姓朝的到底怎麽迴事?一會兒好一會兒孬的,剛才我還真替你捏了把汗,真怕他又整什麽幺蛾子。”


    “怎麽會?”宮恆奕笑道:“朝大人一直在幫我。”


    “幫你?!”


    “嗯。”宮恆奕解釋:“上迴他公然拒絕我升職,其實是在幫我。一來,我不用離開大理寺,查起案來也方便;二來,可以避免大家對我過度關注,不用過早卷入朝堂派別的漩渦,省了不少麻煩。”


    “所以上迴你是故意……”


    “我是故意同他演戲,大家一看我不被待見,自然也就不來巴結我了。”


    “你演得還挺像。”


    “其實可以演得更像,但我怕你跟他動起手來會吃虧,所以隻好早早拉著你走了。”


    這話讓陸子令有些無地自容,當初罵他罵得有多慘,如今就有多難為情。


    她低了頭不再言語,馬車轆轆,浩浩蕩蕩行至宮門,大司禮親自護送至門口,高聲唱喝:“恭送公主駙馬迴府,開宮門——”


    大門緩緩打開,金色的光亮由窄窄的一道四散開來,門外是一片燈籠的海洋。


    等在外麵的百姓歡唿著,高舉燈籠,將黑夜映成了白晝。


    煙花四起,鞭炮齊鳴,彩光照亮了道路兩旁的每一張笑臉,他們興奮著、祈盼著,忘了黑夜,忘了雪,賣力地同儀仗一同高喊著:“恭迎公主駙馬迴府——”


    儀仗的撒花漫天飛舞,桃紅翠綠,同雪花交纏在一起,陸子令興奮地握住宮恆奕的手,眼裏亮起千萬明星。


    她拚命朝人們揮手,忍不住哭著,又開心笑著,承載著人們一路的歡聲笑語與祝福,迴到了公主府也開始了新的征程。


    一切都太夢幻,太不真實,她太開心太激動,直到彩車停在了門口,司禮唱了三遍下車,她還是興奮得不能自已。


    司禮為難,朝宮恆奕投來求助的目光。


    宮恆奕會意,直接將人抱了下來,一路抱著她去了新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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