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朝雲陽親自為陸子令求情謀了個寺正監督,今日又親自給宮恆奕介紹座賓,禮遇有加。這幫官場老油子們甚至都開始打聽準駙馬的喜好了,這時他又站出來反對,到底是要鬧哪出?


    “啟稟陛下,末將以為不妥。”朝雲陽麵不改色,恭恭敬敬又行一禮。


    宗親相聚,朝臣共歡,侄女覓得良人,駙馬少年英傑,這本是一番和樂景象,這個朝雲陽太沒眼力勁兒!


    “朝愛卿倒是說說,有何不妥?”


    “末將以為,武官功名馬上得,準駙馬並無軍功,怕是擔不起這雲麾使。末將統領三軍,若收了一個沒有軍功的人入麾下,如何向那些跟著末將出生入死的將士們交代?再者,準駙馬無功受祿,輕則不能服眾,重則動搖軍心,還請陛下三思!”


    動搖軍心……


    這頂大帽子扣得!


    他說完這些似乎還覺不夠,秉承著不氣死皇帝不罷休的精神,又補充道:“不如將他調去文官,準駙馬文韜武略,定能不辱君恩。”


    好你個朝雲陽!


    老皇帝鼻子都歪了,不收就不收吧,還反過來將了一軍,誰不知道當朝文官五品以上皆要科舉取第,就算要提拔,好歹也得先入過殿試吧,可宮恆奕……


    不愧是朝雲陽,不愧是當朝第一諫官。


    論直言進諫,當朝無人出他朝雲陽之右,入朝為官以來,不知把皇帝得罪多少迴了,幸得皇帝是明君,不僅沒有治他的罪,反倒器重有加。


    就像這次,其實朝雲陽說得也不無道理,對令兒的恩寵,可以錢帛財務,可以榮光尊寵,卻不能涉及朝堂,動搖根本。


    身為明君,這些道理,他懂。


    提拔之事擱淺,老皇帝雖麵上不與之計較,但席間卻找了許多借口,罰了朝雲陽一杯又一杯。


    若不是皇伯伯在場,陸子令估計能提著鞭子去找他打一架,好不容易挨到散席,她上去就攔住了搖搖晃晃的朝雲陽。


    “喂!姓朝的你給我站住!”這一喊,頓時吸引了不少目光。“說!你是不是跟他過不去故意找茬?”


    朝雲陽有些醉了,並不打算與之糾纏,徑直越了過去。這時一隻手伸過來又將他攔下了:“朝將軍請留步。”


    宮恆奕整了整官服,理直氣壯:“小生自問沒有得罪過朝將軍,為何朝將軍要如此針對小生呢?”


    “就……就憑你擔……擔不起。”朝雲陽揉了揉額頭,冷風一吹,酒醒了幾分。


    “憑什麽說我擔不起?”宮恆奕不服氣。


    “你那點功勞,”朝雲陽趔趄著欺過身去,扶住他的肩膀:“還不都是旁人幫忙,你撿了個便宜!本將軍最看不上你這種投機取巧的人!”


    一番話說得宮恆奕啞口無言,麵紅耳赤,眾目睽睽之下無所遁形。


    竟敢讓他當眾出醜!陸子令還想上前理論,宮恆奕二話不說,拉著她就走。


    “放開!你放開!老子要去找姓朝的算賬!”


    宮恆奕走得極快,頭也不迴,直到上了馬車才鬆開她的手。車廂裏頓時像放炮仗一樣,二人爭執的聲音隔著好幾裏地都能聽到。


    赴宴之人聞之紛紛搖頭歎息。


    直到馬車出了宮門,陸子令依然跳腳叫囂:“是我看走了眼!沒想到你就是個慫包!”


    宮恆奕沒有說話,打簾朝外望了一眼。


    “我何止是走了眼,老子是瞎了眼!”陸子令越說越氣,忍不住要上來打他,卻被一把抱住了。


    以陸子令的處世之道,那就是硬剛,甭管輸贏,氣勢不能輸。而宮恆奕窩囊的態度像一把火點燃了她心裏的小炮仗。


    掙紮無效後,怒火燒得更旺了,本性完全暴露了出來,破口大罵:“宮恆奕你個沒種的東西,姓朝的兩句話就把你嚇到……唔……”


    車簾掀動,上來的夢璃慌忙捂住眼睛。她隻覺車裏二人打架,還想著上來勸,一時忘了人家是馬上要成親的兩口子了。


    俗話說打是親罵是愛,那小手抱得那個緊,小嘴親得那個香。


    罪過罪過,小兩口調情,你說你急個什麽勁!


    “你們繼續,繼續……我我我可以下去再等一會兒,好了……再叫我。”


    陸子令此時已經完全懵了,唇上還留著他的餘溫,陌生又柔軟的感覺,深深烙在了心裏。最要命的是他溢出那聲歎息直接嗬在了她的臉上,哪怕夢璃來了,她都沒有迴過神。


    宮恆奕看到有人進來的第一反應竟是將陸子令藏起來,所以他撈過她的後腦,將人整個匿在懷裏,後知後覺的陸子令使勁推開,轉過了身。


    “不用!”


    夢璃被他這一吼嚇得哆嗦,留也不是走也不是。


    “咳咳,去卷宗房。”宮恆奕朝車夫吼了一嗓子。


    三人同行,各個如芒在背,如坐針氈,氣氛好不尷尬。


    “你們怎麽這麽久才來?”夢璃本就不是善談的人,如今也隻有硬著頭皮開口了。


    “有事耽擱了。”


    夢璃恍然大悟。


    “不……不是你想的那樣……”宮恆奕趕緊解釋,


    “沒事,沒事,下次你們不用急,我可以等的。”


    宮恆奕:“……”


    算了!


    他已經放棄了解釋,隻好轉了話題:“前些日子忙著大婚的事,我抽不開身,如今才借著赴宴的由頭去查。”


    “嗯,我們三個一起查能快不少。”


    “我懷疑,外祖投靠的兄弟也被滅了門。”


    “偌大一個家族,卻查不到半點消息,也隻有這種可能了。孟孤塵到底做了什麽,要兄弟二人一起被滅門呢?是那個寶物惹的禍嗎?”


    “若是寶物,交出去不就好了,又哪裏值得那麽多人命?”


    “隻怕是人命沒了,寶物也沒留下……”


    二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討論著案情,平日裏最歡脫的陸子令此時卻一言未發。


    她兩隻手不停搓弄著,竭力不去想剛才的事,可肌膚相觸的感覺怎麽揮也揮不掉,總是縈繞在唇齒心頭,攪得她心神不寧。


    “子令你怎麽了?”宮恆奕看到她手都搓紅了,捧到眼前仔細查看。


    “我……我沒事。”她觸電似的抽迴去,心虛地望向夢璃,搞得夢璃很不好意思,急忙偏過頭,而這也使得陸子令更心虛,狠狠剜了宮恆奕一眼。


    昔日天不怕地不怕的陸大魔王,原來是個紙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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