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要郭振飛一被驚醒,他就會一晚不睡。


    溫希恩知道他在害怕,所以就更加的不敢亂動了。


    周文英來看過一次,那時候她剛好碰到了郭振飛。


    見到郭振飛時整個人顯得呆滯木訥,眼睛裏麵布滿紅血絲,就如行屍走肉的傀儡一般,滲人不已。


    她甚至都還來不及說話,就被男人冰冷的仿佛在看死人一般視線給恐嚇的說不出話來。


    “不要去吵她。”


    男人聲音嘶啞不堪,實在是算不上好聽。


    周文英最終還是沒有那個膽子過去,幾乎是若荒而逃了。


    郭振飛一推開門就聽到裏頭壓抑的咳嗽聲,他腳步一頓,然後關上門走了過去。


    溫希恩把已經染上血的絲帕捏緊在手心裏,假裝若無其事的問。


    “剛才門外是不是來人了?我好像聽到了別人的聲音。”


    郭振飛走過去為她掖了掖被子,低聲道:“沒有人。”


    溫希恩躺在床上,男人就守在旁邊,她最終還是抵不住濃濃的困意睡著了。


    聽到了她平穩的唿吸,郭振飛抬眸,起身悄悄的拿過被她攥在手心裏的絲帕。


    掀開一看,豔紅的血漬字刺傷了他的眼。


    ——


    夏天來了,天氣越來越熱,而溫希恩身上的溫度卻一天比一天還要涼,身子也一日比一日差。


    天天關在暗無天日的屋子裏麵,溫希恩已經不知道放了多久,沒看過太陽了,她已經知道自己大概是沒有辦法度過這年的夏天。


    咳血的次數越來越頻繁,原本瘦弱的身子現在更是隻剩下了一把骨頭,有一次他在照鏡子的時候也發上了自己的頭發都白了許多。


    第二天鏡子就不見了,不用猜也知道是被誰給拿走的。


    再一次郭振飛喂完藥的時候,溫希恩的嘴裏還含著蜜餞,慢悠悠的問:“我現在這個樣子是不是很醜?”


    肯定瘦的跟個白骨精似的,頭發也白了,也好看不到哪裏去。


    郭振飛摸了摸她的頭發,在看到那幾乎全部變白的銀發,手指都在顫抖。


    他說:“不醜,還是和以前一樣,跟個仙人似的。”


    溫希恩認真的去觀察男人的表情,去看他有沒有撒謊,可是男人的表情看起來格外的真誠認真,沒有一絲的閃躲。


    這讓她勉強的相信了。


    她被男人抱進了懷裏,耳朵貼著男人的心髒位置。


    “我走了之後,你一定要替我好好照顧小花,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他了。”


    聽到她仿佛交代後事的話,郭振飛薄唇緊抿,克製住喉嚨的哽咽,嘶啞的道:“那你就放心我嗎?”


    溫希恩聽聞有些好笑,她捶了一下男人的胸口。


    “你跟一個小孩子爭什麽?就你心眼。”


    男人抱緊了她不說話。


    溫希恩歎了一口氣,緩緩的閉上了眼睛,晶瑩的淚水從眼角滑落,掉進了男人胸口的衣服上。


    “那你也得要好好的。”


    人在死的那一刻是有預感的,溫希恩躺在床上,繆華就在旁邊守著她。


    這次溫希恩沒有睡,她對繆華說,讓他把郭振飛叫過來。


    繆華還以為有什麽事情,立馬就跑叫了,一分鍾沒到男人就急匆匆的過來了。


    男人溫柔的撫摸著溫希恩的臉,溫柔的低聲道:“怎麽了?”


    溫希恩捂住了他的手,臉上浮現了淡淡的笑容,如曇花一現一般,漂亮又短暫。


    “外麵的太陽大嗎?”


    郭振飛沉默了一會兒,才說:“不大。”


    “那就把我抱出去曬曬太陽吧。”


    男人好像瞬間就明白了什麽,他臉部已經失去了表情,一股寒意從腳底升起,渾身僵硬地站著。


    直到溫希恩坐了起來,吻了吻他粗糙的手心,柔軟的觸感才讓他恢複了知覺。


    她像是在撒嬌。


    “抱我出去看一下吧,我都不知道被關了多久了,你疼疼我,好不好?”


    郭振飛用指腹輕輕的摩挲著溫希恩的眼尾,他張開嘴,喉嚨幹澀的像是卡了小石子,緩了一會兒才垂下腦袋。


    “好。”


    這一個字像是從胸膛裏麵擠出來的一樣。


    他小心翼翼地抱起溫希恩,摸著他冰冷的雙手,又拿了鬥篷披在她身上:“外麵的太陽不大,曬的身上舒服。”


    溫希恩渾身無力,手腳仿佛都成了擺設,隻能依靠著郭振飛。


    郭振飛摟緊懷裏的人,邁步向著門口走去。


    門被打開,太陽照射的進來,暖暖的光線灑在她的身上,是久違的陽光。


    院子不大,還種了一棵很大的桃樹,花開了,長了許許多多的花苞一個個花苞粉紅粉紅的,像一顆顆紅珍珠綴滿了枝條。開的花是粉白色的,花瓣那麽嬌嫩,好像在微風中抖動。


    一股淡淡的甜甜的清香忽地鑽進了她的鼻子,讓人格外的舒適。


    桃樹下剛好有一塊長方形的石頭,郭振飛在下麵鋪了一層軟墊才讓她做的下來。


    溫希恩閉著眼睛,唿吸著清香,嘴角浮現很淺的笑。


    破碎的陽光照在她的身上,讓她整個人看起來美好又脆弱,白的透明,好像下一秒就會消失。


    也許是迴光返照吧,溫希恩這一刻覺得前所未有的輕鬆,她轉過頭看向男人,烏黑濕潤的眼眸如同靜謐碧綠色的湖水,眉眼一彎,驚豔的歲月。


    “我好像要走了……”


    她是這麽說的,帶著一絲輕鬆。


    郭振飛咬牙,淚便淌進嘴裏,鹹的發苦。


    他哆哆嗦嗦的,小心翼翼的詢問。


    “可以不走嗎?”


    繆華藏在了桃樹後麵,顫抖著手攥成拳放到嘴邊,狠狠咬住,咬的血淋淋都沒有堵住喉嚨裏的嗚咽。


    他劇烈的喘了一口氣,都緩解不了心口的痛,就像被千萬個小刀捅了一般,早已鮮血淋漓,一唿一吸都是刺骨的痛。


    溫希恩的眼睛紅了,但她卻沒有讓眼淚掉下來,而是略帶抱怨的吐槽。


    “如果你不逼著我喝藥,說不準我就不會這麽急著走了。”


    “那藥實在是太苦了,我再也不想喝了。”


    男人瞪大了眼睛,牙齒都在打著顫,他惶恐又無助,額頭上的青筋都爆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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