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希恩的手按住他的肩臂,讓自己站直了,長眉壓低,因忍痛而微蹙,麵上卻平靜如水。


    低低的聽不出情緒的聲音:“我沒事,先迴去吧。”


    可是親王完全不像是沒有事的樣子。


    盧桂寧還是第一次看溫希恩這幅樣子,也是第一次正眼的仔細的看著她,微微側首抬眼,那張臉上的每一分神情都纖毫畢現。


    然而越是看得清楚,反而越覺得遙不可及。涼薄尊貴的外表就已經叫人不可接近,內裏靈魂的距離和溫度,卻更是抓不住摸不著猜不透。


    幾乎是轉瞬間,就到了外麵。


    “陛下。”


    靜候在外麵的執事並沒有第一時間弓下身,按一般的程序打開車門扶親王進去,反而立刻不容拒絕的推開了盧桂寧。


    像捧著一個精心守護的瓷器一般,接過這具脆弱又尊貴的身體,竟然是托在他的臂彎裏,妥帖細致的送進了車裏。


    自然而熟練的動作,好像已經做過了無數次。


    恭敬、小心的保持著距離,不會讓親王有一絲排斥、不適的逾矩。


    盧桂寧的動作慢慢收迴來,一抬頭,對上那執事迴顧過來的眼神。


    那眼神並沒有任何含義,清清涼涼的平靜,甚至某種程度上和他的殿下周遭的氣息如出一轍,像是無欲無求,安分守己至極。


    但盧桂寧被推開一瞬發麻的臂膊,下意識的直覺卻告訴他,那裏麵有敵意。


    就好像被觸碰了禁忌的領域和獨屬於他的權利。


    盧桂寧可能不知道,他此刻對文執事的感受判斷,對方也有。而且,幾乎是與他一模一樣。


    溫希恩並不清楚外麵的暗濤洶湧,她摸了摸心口的位置,是沒有心髒的,可是還是會一抽一抽的痛。


    這就是留下的後遺症,不禁身體垮掉了,還搞了一個心髒病的症狀。


    嗬,如果她還有心髒的話。


    本來身體就不行,現在又有一個胸口疼的病狀,如果不是親王的血脈尊貴,早就不知道被多少人搞死了。


    晚上溫希恩被磨的翻來覆去都睡不著,雖然被屏蔽了痛覺,但這個身體卻因為痛覺導致失眠。


    雖然吸血鬼根本就不需要睡覺,但是溫希恩就是有那個習慣,不睡就渾身不舒服。


    不過,溫希恩她反複驚醒睡不安穩,盧桂寧那兒也睡不安穩。


    他夢見了親王。


    在血族中根本就不缺美人,曆來如此。


    “美人”這個詞稍顯輕佻了,即便親王兇名在外,讓許多人都不敢提這點,但實在很難有人會忽略。


    照片裏的親王眼神柔和,偏偏她的眉眼帶一點怠慢的意思,仿佛世間一切都入不得其眼。


    盧桂寧時看著照片,心想,看來歲月變遷,這個人刻在骨子裏的神態倒是一直未變,哪怕是麵對喜愛的人。


    隻不過照片裏的大公,整個人身上流露出了一股相當青澀的味道,也不知道是真的如此,那股青澀被渲梁到了極致,讓人莫名聯想到還沒熟透的果子,還未甜起來,尚且隻有酸味。


    這照片給了盧桂寧極深的印象,他很少會對某個人的外貌十分留意,但那次的確是很意外,因為他看到那張照片眼睛就黏在的上麵,眼裏就隻有那個人。


    他清楚明白地知道這隻是夢。


    夢裏的自己身在一間光線昏暗的房間內,周國環境都是模糊的,因為是夢。


    可能就因為是夢吧,所以不需要很多細節。沒有前因後果的,他跪在地上。夢而已,所以也不需要原因。


    然後便也就這時,身後一個冷淡的,令他十分熟悉而膽寒的聲音清晰響起:“把你的衣服脫了。”


    太熟悉不過的流程。之後會發生什麽,他很清楚,無非就是吸血。


    放在身側的手握成拳,但沒一會兒又鬆開了,說到底盧桂寧最終還是屈辱地依言將衣服的扣子一顆一顆扣子解開,然後滑落在地上。


    “爬過來。”


    冷漠的語調。


    聽到了親王的話,夢中的盧桂寧並沒有爬過去。


    “不要讓我說第二遍。”


    盧桂寧咬緊牙關,閉了一下眼。不照做隻會吃更多苦,而這些苦都是沒必要吃的,所以他聽話地緩慢地以跪下的姿勢爬過去。


    那個人站在自己跟前,他對上那個人的目光,這張近在眼前讓他陌生又有點熟悉的人臉上,是冷漠又涼薄的神情——又好像透露著淡淡的溫柔。


    可是好像就是好像,下一秒那一絲溫柔就消失的無影無蹤,眉眼帶著連天飛雪的冷意,裹著鋪天蓋地的寒冰,尖銳地直刺進人的心腑,讓人避無可避,隻能是死。


    肌膚蒼白的親王俯身,臉上露出一個嘲弄的神色,惡劣又傲慢,用著指尖輕輕的抵在人下巴那兒,將他的臉抬起來。


    盧桂寧猛地張開眼從夢裏驚醒。


    深夜驚醒,他身上出了一層汗,冷且黏膩。


    才醒來,夢境裏的情緒一直延伸至現實。急促過猛的心跳,那種心悸的感覺,竟是比任何時候的時候還要劇烈。


    長長的,長長的舒出一口氣,盧桂寧重又閉上眼。他伸手按在自己的額頭上,摸到一手冷汗,然後側過身子,好半天過去,心跳終於平複下來。


    溫希恩擅自的離開,讓很多血脈尊貴的公爵和親王都不高興,對溫希恩的不滿也越來越強烈,隻覺得溫希恩太過於目中無人。


    季崢把手放在溫希恩的胸口上,眉目冷峻的臉上染上一點憂慮。


    他微微的低垂著眼睫,隻能看到露出了的脖子,修長優雅,肌膚久不見陽光,蒼白細致,脆弱得仿佛能輕易折斷,淡淡的藍色的血管在薄薄的皮膚下流淌,讓人情不自禁想要吻上去,細細啜吻。


    季崢的目光有片刻的走神。


    軟椅的親王發出一陣咳喘,季崢立刻迴神,就要直起身子幫她撫順胸口的悶痛。


    溫希恩擺手製止他的動作:“怎麽樣?”


    季崢垂下眉眼,溫聲細氣的迴答:“這裏麵的聖水還沒有除盡,埋藏了許久所以才沒有察覺到,這次怕是個征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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