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一清的意識逐漸昏沉。


    他淚流滿麵。


    嘴裏一聲聲叫著“然然”“然然”。


    楊盛就站在旁邊冷眼看著,沒有一絲動容。


    因為這一切都是這個人咎由自取,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楊盛麵無表情地說了一句:


    “你以為這樣主子就會原諒你嗎?”


    容一清似乎聽懂了這句話,他開始不再叫喊,隻是閉著眼默默流淚,最後離開。


    .


    “小九我好痛啊。”


    溫希恩的聲音帶著哭腔。


    容一清慌張地驚醒,卻看不到溫希恩的身影。


    “怎麽了,哪裏痛,告訴我然然,告訴我。”


    他懇求著溫希恩迴答。


    即使他知道自己什麽都做不了。


    “胸口好痛啊。”


    溫希恩聲音啞啞的,他說:


    “看著小九這樣,我胸口好痛。”


    然然,我還沒問過你,脖子痛不痛。


    明明是吐了好多血,都把衣服給染濕了,為什麽就不哭不鬧還笑著呢。


    我現在,一想到你,想到你受的傷,我就感覺自己已經痛死了,痛到了窒息。


    “我愛你。”


    溫希恩的聲音消失了。


    容一清摸了摸胸口,仿佛那裏橫亙著一道猙獰的刀疤。


    “我愛你。”


    .


    有一迴容一清去了一個不可推脫都慶功宴,一個和他關係還算不錯的將軍突然對笑聲笑得比較曖昧,他拍了拍手,說:


    “皇上,您抬眼看看,我給您帶來什麽了?”


    容一清慢條斯理抬眼,他喝了點酒,頭有些泛疼了就會摸摸胸口,好像就能減輕一些疼痛一般。


    但隻是向那方向望去,他的目光就定住了。


    站在那裏的是一個靦腆的少女,膚白墨發,眉眼矜貴,顫著聲叫了句“皇上。”


    聲音很溫柔帶著點沙啞。


    將軍以為這算是看了個對眼,想起之前皇上為了死去的妻子發瘋的傳言果然沒錯。他可是四處探問了許多人,估摸出皇上喜歡的類型,他精心準備的少女就是希望容一清能走出那個陰影。


    正要招唿少女過來坐下,身邊的容一清卻突然站了起來。


    無盡的怒火點燃了容一清快要熄滅的心火。


    贗品。


    贗品!!


    什麽東西也往他麵前牽,還打著和他然然相像的名義。


    好惡心,好惡心。


    看到那張有些相似的臉就覺得心裏最後那塊淨土被一些惡心的人碰了一般。


    容一清又瘋了。


    他拿起桌子上的酒瓶,摔碎在地上,然後拾起一片碎瓷片就要往門口的少女臉上劃,少女哪裏還顧得上故作羞澀,她驚恐地大叫一聲就往外跑。


    “不許用這張臉的臉!不許不許不許!”


    像瘋狗一樣。


    趕走了少女,在將軍驚恐的目光下就要打上來,還是身後有人突然迴過神連忙打了一記手刀,目露恨意的男人才身形晃了晃十分不情願的倒在了地上。


    撮合是黃了,將軍還來給容一清賠罪,容一清瘋勁兒已經過去了,他沒有說什麽,之後也再沒人敢碰他身上逆鱗。


    又過了一年。


    容一清終究還是撐不下去了,他開始慢慢的準備後事。


    他開始寫遺旨。


    然後吃下了一顆毒藥。


    在目光和思緒一同朦朧前,容一清好像看到了溫希恩的身影,不知道是幻像還是溫希恩真的來接他了,但他卻驚喜得發瘋。


    他費力問道,“你是來接我走的嗎?不要再丟下我了好不好。”


    溫希恩沒法迴答,他流著淚靜靜看著她。


    容一清努力抬手摸了摸她的頭發,好像真的感受到柔軟的發絲穿過指縫的溫暖。


    他目光溫柔愛戀,似乎明白了些什麽,聲音低啞緩慢,


    “不用迴答了。我抓緊你就夠了。”


    溫希恩說:“算了吧,小九,我們都不要受傷了好不好?”


    她臉上淚痕未幹,目光清亮溫雅,沙啞的聲線和細碎的風聲一齊鑽入容一清耳中:“下輩子你要好好的。”


    你一定要好好的,沒了我,你會更加的好。


    但容一清已經聽不到了。


    他以為他死了,可是……


    等到再次睜眼,周圍是熟悉又陌生樣子。


    容一清眼底空洞茫然的看著,好半天才是微微抬手掩住麵容,身子微微顫抖,然後還帶著些許稚嫩的笑聲響了起來,越來越大聲。


    染著些許瘋狂,聽不出是激動還是歡喜。


    然然啊然然……


    你看啊,我又迴到了最初的點。


    不過這一次,他聽話乖巧,他表裏如一,全心全意對你好不好?


    他會乖乖的,再也不會惹然然生氣了,再也不會……


    所以這一次可不可以,不要再丟下他一個人了。


    但是這一次,容一清卻沒有等到溫希恩。


    再整個燕國,根本沒有一個叫容然的四皇子,而是一個陌生的人。


    她不見了……


    容一清像宮中的每個人都打聽了一遍。


    沒有容然?


    容一清心中最大的恐慌不安,之前最不願意說出口的猜測,終於成了事實。


    太子這時候依舊嬌縱貪玩,幾乎把宮裏所有的鳥窩都掏了一遍,每天都不得安寧。


    二皇子還小,卻和個小大人一樣天天沉著一張臉,但眉宇還是帶著孩子氣似的稚氣。


    一切都是那麽的熟悉,又是那麽的陌生。


    好像處處帶著溫希恩的影子。


    看著這一切,容一清緊緊的抿著唇瓣。


    終於是承受不住慢慢的蹲下身子去,將頭埋進手臂裏,微微的顫抖,最後痛哭出聲。


    他的然然,這一次,是真的不要他了。


    那麽他重活一世的意義在哪裏?為什麽……


    到底是為什麽……


    為什麽要這樣對他,容然啊。


    你怎麽可以這麽絕情,怎麽可以這麽狠心的丟下他一個人不管。


    要他一個人,怎麽活啊?


    劍出鞘,對準自己的心口,刺下去。


    血色彌漫,很痛,但還是好溫暖。


    容一清笑了,笑的像個孩子,“不可能的,然然,你別想甩開我……永遠都別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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