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督憲,明軍已攻占蘇州、鬆山大半州縣,正在兵逼吳縣,王輔臣將軍求援,您看該如何處置?”


    江寧巡撫周國佐找江南總督郎廷佐商議。


    郎廷佐一歎:“剛接到徽州軍報,固山貝子吳達海殉國了”。


    “什麽!”


    周國佐大驚:“這該如何是好?”


    郎廷佐道:“必須盡快擊退蘇州、鬆江的明軍,不可讓他們兩路夾擊江寧,不然江寧危矣!吾已讓江南提督管效忠帶六千人支援王輔臣,從西麵反擊明軍,又請浙閩總督陳錦從南麵攻打他們。必須搶在徽州明軍抵達前,將蘇鬆明軍趕下海”。


    接到郎廷佐的求援信,清浙閩總督陳錦坐立不安,若蘇鬆明軍繼續往西,攻下湖州、廣德、寧德,和徽州明軍會師,便能將浙江和南直隸截斷,自己就孤立無援了。


    雖然他現在麵臨著三路明軍的圍攻,形勢極不利,但還是咬咬牙,令固山額真朱馬喇和副將張國勳率一萬三千滿漢軍隊,由嘉興北攻蘇州、鬆江。


    這一萬三千軍隊中,朱馬喇是尼堪的部將,手中隻有從江西逃出來的三千滿蒙敗軍,主力是張國勳的一萬杭州綠營。為了調動張國勳的作戰積極性,陳錦保舉張國勳為嘉興總兵。


    ??


    管效忠抵達了蘇州府治吳縣。他是皇太極時代的老臣,經曆過大淩河、鬆山諸多戰役,部下的六千天津綠營,頗有些戰鬥力。


    管效忠很忠,可惜效忠的不是大明,而是清廷。一至吳縣,便召王輔臣議事。


    “王總兵,蘇、鬆一帶的明軍戰力如何?”


    “稟大帥,明軍主力在崇明,蘇、鬆的明軍多是些鄉兵,戰力不強。若不是本將兵少,又要防守吳縣,早把這些土賊一鼓蕩平了!”


    管效忠大喜,對王輔臣道:“王總兵,你我二人立功的機會到了,可敢跟本帥一起,兵發真義鎮,打下昆山城?”


    “末將願聽大帥號令!”


    ??


    聽聞兩路清軍兵發蘇、鬆,定海侯孫貴左右為難。


    他接到的軍令是固守崇明島,打通長江水道,為大軍沿長江攻取南京做準備。可清吳鬆水師總兵王燝十分狡猾,退到三丈浦一帶,利用地勢,阻擊明軍。自己率水師打了幾次,均不能打下三丈浦。現在清軍兩路殺來,萬一自己分兵去救,王燝趁虛占了崇明,自己可就百死不能贖罪了!


    咬了咬牙,給義軍撥了些軍械糧餉,主力守住崇明不動。心裏卻在呐喊:監國啊監囯,您讓末將占領崇明,等待援兵攻略長江,援兵在哪呢?


    其實援兵已經在路上了,朱亨嘉跟鄭封、劉茂遐等謀士商議後,覺得攻下福州後,嚴天鳳手上兵力充足,讓福建明軍在仙霞關和浙江清軍死嗑,太耽誤時間。於是調蒲城伯馬寶部兩萬陸師、鄭斌、楊朝棟部一萬水師北上崇明,歸孫貴節製,沿長江攻略江寧。朱亨嘉還封孫貴為伏波將軍,希望他能像馬援一樣,立下不世戰功。


    當然,遠水解不了近渴,援兵未到之前,蘇州、鬆江的明軍隻能依靠自己。


    孫貴令總兵蔡祿領三千戰兵駐守上海,這三千戰兵是蘇州、鬆山二府唯一的一支明軍正兵,蔡祿自然也成了二府各路義軍的統帥。


    聞虜兩路而來,蔡祿急召各路義軍首領軍議。他的部下除了三千正兵,還有兩萬多義軍。其中誠意伯劉孔昭、平原將軍姚誌倬、昆山參將白守富、顧炎武、歸莊、吳宗潛等部因為起義較早,有一定作戰經驗,孫貴又將繳獲的大量清軍軍械給了他們,戰力較強;其他義軍,如沈祖孝、範風仁、金甌、朱臨、葉繼武、吳珂諸部,起義較晚,未經曆過血戰,戰力較弱。


    蔡祿令誠意伯劉孔昭、平原將軍姚誌倬、顧炎武、歸莊諸將守蘇州府;自己率白守富、吳宗潛諸將守鬆江府。


    ??


    大明崇禎二十五年二月十八日,真義鎮戰役打響。


    清江南提督管效忠、蘇州總兵王輔臣的一萬二千綠營兵馬猛攻真義鎮,誠意伯劉孔昭、平原將軍姚誌倬等部一萬三千義軍,死戰不退。


    管效忠、王輔臣打得很有章法,先是用大炮轟擊,再用衝車撞擊城牆破損處。真義土城用土石壘成,並不甚牢,很快便被撞破了多處。


    “殺!殺!殺!”


    各路清軍嚎叫著從城牆破損處入城。


    “父帥,您趕緊帶大軍從東門撤退,兒率軍擋住他們”,誠意伯劉孔昭的兒子劉永錫向劉孔昭請命。


    劉孔昭舍不得兒子,可身為一軍統帥,又豈可兒女情長,咬著牙同意了。


    劉永錫率一千五百部下,在真義鎮東門外列陣,阻擊清軍。


    “劉兄”,忽聞兩聲唿喚,好友葉繼武、吳珂來了。此二人皆是劉永錫好友,讀書人,部下五百人中,大多讀過書,號稱儒林營。


    劉永錫吃了一驚:“汝等怎麽來了?”


    “聞劉兄欲為國捐軀,豈可讓兄獨死?特來相陪!”


    “胡鬧,讀書人不好好讀書,輕言犧牲,與國家何益?起緊走!”


    葉繼武怒道:“國家有難,正我輩粉身碎骨之時,豈可因讀書為名而逃避責任?”


    吳珂亦大笑:“孔曰成仁、孟曰取義,誰雲書生無用?今日予定要與劉兄一起,殺個痛快!”


    劉永錫勸不走二人,隻好和他們一起合兵阻敵。


    清軍的追兵到了,如狂濤巨浪,拍打著這塊小礁石。


    任爾風大浪急,我自巋然不動。


    堅守了三個時辰,三人及兩千部下盡皆戰歿,卻掩護了大軍撤退。


    戰後,劉孔昭使人找尋兒子屍體,卻隻尋到破損的戰袍和一堆碎肉,不由得老淚縱橫。


    清軍奪了昆山的門戶真義鎮,又趁勢來奪昆山。


    劉孔昭與諸將商議後,決定放棄昆山、太倉州,全軍退守嘉定。嘉定城高池深,又靠近崇明島、上海,可以就近得到友軍的支援。


    管效忠和王輔臣殺到嘉定城下,卻怎麽也攻不下嘉定。殘酷的守城戰,一直在打。


    ??


    “額真,末將願領兵為先鋒,拔掉柘林、朱涇、南橋諸鎮,攻取鬆江府治華亭”,嘉興總兵張國勳對固山額真朱馬喇說。他剛升了官,由杭州副將升為了嘉興總兵。接到了敕封,幹勁十足,欲立大功,以報清帝聖恩。


    別看朱馬喇的軍隊是尼堪的敗兵,隻剩三千人,可人家是正兒八經的滿洲大爺,全軍的主帥自然是朱馬喇。


    見張國勳主動請戰,朱馬喇大喜,他的軍隊不多,不願意多消耗,樂得保存實力。


    一路上行軍很順,未遇抵抗。


    明軍總兵蔡祿,十分清楚雙方的實力差距,幹脆放棄其他地方,將各地守軍集中起來,守衛上海。


    上海城在吳淞江、黃浦江交叉處、水道可通大海,能得到崇明島明軍的支援。孫貴甚至派了幾十艘戰船,開進吳淞江、黃浦江,炮擊攻城的清軍。


    張國勳損失了近千名部下,卻攻不下上海城。


    “買不盡鬆江布,收不盡魏塘紗”,大明朝鬆江府棉花種植麵積,超過百萬畝,賦稅十倍於宋朝。


    這麽有錢的地方,朱馬喇和張國勳自然不會放過。先是以“通明”為名,抄了一批士紳的家;接著下令每張紡機年收稅銀五錢,以作軍餉。


    其實這些年,鬆江府屢遭兵災,“昔日繁華,已減十分之七”。清軍一征重稅,很多人都覺得無法忍受。


    “莊兄,韃子橫征暴斂,大家都快活不下去了。不如您領著大夥反了吧!”


    吳嘉胤、宋際、曹家駒請求莊征麒。


    這幾人都是鬆江府治華亭縣的士紳,原先皆有功名,被清江南總督郎廷佐興起“奏銷案”革了,本來就一肚子火,現在清軍又征重稅,火上澆油,密謀起義。


    諸人中,莊征麒最有錢,莊家布莊,聞名華亭。


    莊征麒想了想道:“此事非陳子明領頭不可”。


    陳子明,指的是陳鑒。陳鑒是化州樂嶺村人,字子明,“博極群書”,下筆數千言立就,被譽為嶺南才子。他的祖父更有名,乃是有“藩臬清風”之美譽的名宦陳珪。


    此人生就俠義心腸,同情困苦百姓,憎恨貪官汙吏,最喜替人打抱不平。順治二年(1645年),因同情、支持反清義軍首領陳子龍,被捕入獄。後來明軍打下華亭,將他放了出來。他不願為官,遊蕩於華亭一帶,以詩文結交天下名士,是鬆江府響當當的人物。


    眾人一聽莊征麒說讓陳鑒領頭,齊聲稱善。


    大家找到陳鑒,陳鑒欣然同意。此人不僅有文才,還有謀略,被公推為首領後,立即做了三件事:其一、散布謠言,說清軍要將紡機稅,增加到每機紋銀一兩,這可不得了,鬆江府有萬台紡機,足有數萬紡工,聞之個個欲反;其二、讓各家挑選精壯家仆,編列成伍;其三、派人和明軍總兵蔡祿聯係。


    蔡祿聞訊大喜,派部將吳宗潛、沈祖孝、範風仁率兩千義軍偷襲華亭。


    朱馬喇和張國勳大軍正在攻打上海,隻在華亭縣留了一個千總、一千綠營兵。


    吳宗潛義軍一到,城裏上萬紡工響應,裏外夾擊,斬殺清軍千總,奪了華亭縣。


    朱馬喇、張國勳聞報大驚,華亭縣可是鬆江首府,急忙解了上海之圍來攻鬆江。不料趕迴時,義軍已撤往青浦縣,華亭縣的府庫被搬運一空,隻得了座空城。


    二人來迴奔波,銳氣已失,隻得下令在華亭休整半月,再攻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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