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梨自己撲得太猛,哐當砸在牆上,正蹲在地上抱著腦袋唿痛。有


    一隻手伸過來手背貼在她額頭,捂著那塊撞疼的地方。


    少年俯身看著她,眼底平和如靜水:“疼嗎?”


    刀出鞘前會裝溫柔。


    白梨瞬間警覺,“沒沒沒有,我頭很鐵的!”


    “你找到出口了?”


    白梨遲疑著點了點頭,如實相告:“但我不知道怎麽打開。”


    他轉身走入鬥亂煙塵中:“跟我來。”


    這麽容易就放她出去?


    白梨揉著額頭有些提心吊膽,剛從地上站起身,一聲巨響陡然在耳邊砰然炸開。


    身側兩堵月門轟然砸下,對麵那扇月門緊隨其後。鋒利的石礫飛揚在半空,撲麵而來,如劈頭蓋臉的暴雨,有尖銳的刺痛感。


    白梨一顆心徑直下墜。她僵直地迴過頭,隔著一片塵埃霧靄,最後一扇門——法陣的出口,從兩側緩緩合攏,直至嚴絲合縫。


    四扇月門宛若銅牆鐵壁,將她困囿在裏麵,無處可去。


    少年已經先行一步站在門外,瓷白的臉隱在煙塵後,麵上有若隱若現的、嘲諷的譏笑。


    之前殺那個年輕人,當然不是擔心她受到偷襲,而是不許她知道真正的法陣出口。


    現在找到了……索性直截了當地把她困在這裏。


    “喂喂!”白梨撲上去拍門:“我剛剛還救了你啊!有你這麽恩將仇報的嗎?!”


    “這裏都是屍體啊!要是詐屍了怎麽辦啊?!”


    “你還在不在啊?!”


    門外的少年扭轉出口,將門鎖死,任她再怎麽喊也不搭理。


    “薛!瓊!樓!”模糊的聲音從石門裏傳出來,裹挾著滿腔怒火:“你卑鄙無恥!”


    少年光風霽月的模樣,看上去和“卑鄙無恥”這四個字相隔萬裏,一旦把他惡劣的心性看穿挑破,這四個字便成了對他的褒獎。


    薛瓊樓根本不以為意。


    石門裏喊完這一句話,再無聲響。


    隻有過盡千帆,或是心如死灰,才會泯卻恩仇。


    這片沉默格外漫長,仿佛劊子手落刀前的死寂。


    “你走了嗎?”她聽上去喉嚨裏像塞了一團棉花,現在這樣的處境下,居然還能鎮定地質問他:


    “在你眼裏,像我們這種人,是隨手可以碾死的螻蟻,還是隨手可以一救的麻雀?”


    少年將欲離開的腳步瞬時頓住,扶著嶙峋石門的手心擦出一片鮮血淋漓。


    —


    “很多時候,殺人不能解決任何問題,”男人手裏那根筷子又戳上額頭:“還會把事情變得一團糟。”


    薑別寒背後是整個巨闕劍宗,綾煙煙背後是整座玉浮宮,盤根錯節,唇齒邦交,想斬草除根,難如登天。


    “那我就誅心啊,消磨他的意氣,讓他自己殺自己。”被綁在椅子上的少年侃侃而談:“或者,借它山之石去攻玉……”


    那根筷子又戳在他額頭:“誰教你的?”


    少年滿臉戒備地閉嘴。


    “難不成還是天生壞種?”男人摸著下巴,頭疼地看著他:“這讓我怎麽整?”


    他隨手在窗外一探,撈來一隻麻雀。


    “如果這個小家夥受傷了,你會救它嗎?還是說,你會繼續把它的翅膀扯下來?”


    男人將手伸向麻雀撲騰的翅膀,那雙眼睛黑亮剔透,無知無畏,還未意識到危險將近。


    指縫間掛下一條鮮紅的線。


    “等等!”少年心髒驟然刺痛。


    男人張開掌心,麻雀安然無恙,他笑了:“你還不算無可救藥。”


    —


    白梨滑坐下來抱起腿。


    這心腸又冷又黑的混蛋又把她一個人扔這了。


    哪怕薑別寒強行一劍打開法陣,他也不會讓她找到綾煙煙,既然法陣困不住她,那就用這座銅牆鐵壁,讓她心餘力絀,隻能在這裏幹跺腳。


    風沙吹了一頭一臉,白梨被吹得迎風流淚,頭昏腦漲地揉著眼睛,感覺一片前途渺茫。石門又轟隆作響,混沌間她看到一片雪白的衣擺停在麵前。


    又迴來了?


    少年半蹲下來,視線與她齊平,手指輕輕按上她的臉頰,揩下一抹水光。他看了半晌,又黑又冷的眸光像燭火一樣晃動,也像燭火一樣漸漸升起溫度。


    奇怪,他摸自己臉幹什麽?


    白梨抹了把臉,手心濕漉漉一片,她立刻大窘:這迎風淚三丈的毛病是什麽時候開始有的?


    他用袖子將她臉上的淚擦幹淨,溫和地說:“安分點待著,沒人會打你的主意。”


    又來了,一迴比一迴裝得像。


    “放我出去。”白梨扭過臉,避開他袖角。


    他手懸停在半空,僅剩的一點善意被拒絕,卻並無惱怒尷尬的神色,慢條斯理地站起身,揮袖間石門起落,這迴他人影徹徹底底消失不見。


    白梨被石門砸下煙塵嗆得咳嗽,無邊黑暗如海潮席卷。


    冷靜,想一想最後的大團圓結局,她一定可以逃出生天。


    胸前壓著又冷又硬的東西,白梨一低眼,發現懷裏躺著一塊玉牌,鍍了一圈柔和的白光,玉牌上一尾金鱗栩栩如生,漆黑的眼珠像一枚烏黑的琉璃子,手指放上去,隱約有一層金光潺潺流動,像一片恬靜澄澈的水,不帶任何攻擊性。


    這是他剛剛留下的玉牌?


    白梨猛然坐直身體,將一直背在身後的右手拿出來,手心攥著一隻奄奄一息的小蟲子。


    是方才從那年輕人身上偷偷拿走的蠱。


    她突然間有了主意。


    蠱蟲有自己的意識,這是薛瓊樓親口承認的。


    他的話一半可信一半可疑,不過這句話隻是隨口一提,不帶任何目的性,白梨覺得還是有幾分可信度的。


    她將小蟲子兩片透明的翅膀捏起來,“聽得懂我的話嗎?”


    它耷拉著腦袋,微微抽搐。


    “我和你……啊不對,是你主人寇小宛,做個交易怎麽樣?”


    作者有話要說:  麻雀指路→第33章


    別光說男主狗啊,注意玉牌啊玉牌t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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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章 風陵園·圍殺之局(六)


    竹林深處的籬笆小屋。


    巨大威嚴的匾額下麵, 坐著一位白發蒼蒼的老人,未曾戴冠,隻是用一根竹簪簪起。寬大的袖擺一直垂至地麵, 如大鵬雙翼, 無風自動。


    下方依次跪著他的續弦夫人、一雙兒女、女婿,還有這幾日一直伺候他的婢女。


    老人垂目,紋絲不動,臉上皺紋橫生,看上去是凡人的耄耋之齡,氣象頹沉。


    這一切都在昭示著眾人, 作為一個打頂四百歲的潛淵境修士, 他壽元即將耗盡。


    下方跪著的幾人麵色各異。


    寇小宛規規矩矩, 不敢流露任何輕佻之色, 指甲上幹幹淨淨一片粉白, 沒有那刺眼的鮮紅豆蔻,發飾衣物也皆換迴了樸素端莊的模樣。


    樊妙儀垂眸盯著地麵一塊疊著一塊的卍字符, 麵色平靜無波。


    樊清和年紀最小,生性好動,如此肅穆沉默的氣氛,讓他有些心不在焉,按在地麵的手在悄悄地劃地板。


    葉逍坐著輪椅,雙臂擱在把手上, 不動如鍾,有意無意和樊妙儀隔了很遠。


    其餘幾名婢女額頭緊貼地麵, 不敢抬起分毫,瑟瑟發抖。


    樊清和覺得雙膝生疼,偷偷將重心在兩膝之間移來移去, 冷不防一道白光激射在他額頭,將他打得往後一仰,他“哎喲”一聲,連忙低下頭規規矩矩跪好。


    老人閉著眼道:“你先滾吧。”


    少年最怕父親,巴不得離他遠遠的,連滾帶爬地“滾”了出去。


    樊妙儀拉了把他的衣袖,一偏頭,示意他給父親行完禮再“滾”。


    樊清和連忙照做,膽戰心驚地出了門,忽覺後頸有些瘙癢,用力抓了抓,留下五道血紅的抓痕,一陣風似的跑遠。


    自然也沒看到後頸中央一個血洞。


    老人睜開眼盯著輪椅上的年輕男人,渾濁的眼裏跳動著一抹精光,“你身體不適,也出去吧。”


    這句“身體不適”好像戳到了葉逍的痛處,他眼角抽動了一下,什麽也沒說,轉動輪椅緩緩出門。


    “這幾年伺候我的都有賞賜,你們也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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