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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鳥兒在嘰嘰喳喳地歡唱啊,


    隻為了唿喚同伴來到身旁。


    我在叮叮當當地砍柴火啊,


    是要奉養我年邁的老娘。


    勿怪紅日早早的掛東方啊,


    讓我不得安然睡夢鄉。


    莫歎生活多艱前路淒茫啊,


    且賣薪沽酒與爾話蒼涼……”


    遠處傳來了咿咿呀呀的歌聲,卻顯得幽靜的山林間尤為空曠寂寥。


    悟空笑了,他聽出唱歌的是老吳,便循聲慢慢走了過去。


    轉眼間,老吳來了十幾天了,悟空和他已經混得很熟。老吳說家鄉遭了災,沒辦法了帶著老娘背井離鄉來到了這兒,隻能靠打點兒柴火到山下的鎮子上換點兒糧食過活。老吳是一個有孝心的人,這樣的人很好相處,隻要猛誇老人家有福氣,他就會搓著手露出滿足的笑容。


    “老吳,看來今天心情不錯嘛!”來到山腰,悟空笑著對樹上的老吳說道。老吳雖然是個砍柴的,卻會作歌,這讓悟空很是敬佩。


    與其說老吳是在砍柴,倒不如說是在修剪:他隻把樹上幹枯的枝幹伐下,據說是為了保證柴火的質量,能換個好價錢。


    “不錯不錯,接了個大活兒!”老吳笑容可掬,“鎮子上打鐵的老王說了,隻要給他送二十擔柴火,就給我打一把新刀,這把也太破了點兒,都沒法磨了!”說著,揚了揚手中鏽跡斑斑的柴刀。


    “好啊,你這把刀早就該換了,既省力還省時間,說不定還能多跑一趟!”悟空點頭說道。


    “話是這麽說,隻不過那樣迴來就太晚了,讓老娘自己在家裏,我還真是不放心!”老吳有些遺憾,眼神卻不經意間瞟向悟空。


    “怕什麽,這山上並沒有野獸啊?”悟空眨了眨眼睛,“你要是不放心,叫老人家到我那兒去,我跟她作伴?”


    “這怎麽行!你那裏是神仙呆的地方,我們鄉下粗人哪裏配得上!”老吳嘿嘿笑了笑。


    悟空微微笑了笑說道:“好吧,反正我也沒什麽事,從明天開始,咱們倆合作,我負責砍柴,你隻要背下山就行,你看可好?”


    “這怎麽可以,打擾了你清修,豈不罪過!”老吳嘴上客氣著,臉上卻分明露出了笑意。


    “助人即是修行!”悟空正色道,“等安頓下來,咱們就伐一些樹木,蓋一座房子,讓令堂不再受陰寒之苦!”


    老吳娘倆住在山腰的一個小山洞裏,難免會有一些潮冷之氣。


    “這個,讓我怎麽感謝你才好,你可真夠朋友!”老吳一臉感動,眼中竟然泛出了淚花。


    “朋友?什麽是朋友?”悟空疑惑地問道。


    “朋友嘛……大概就是兩個人對脾氣,能為對方著想,或是死都願意……基本就是這個樣子吧!”老吳結結巴巴地解釋著,他能想到的詞匯實在有限。


    “我明白了,朋友是一種品質,隻有具有相同操守的人才能成為朋友,是不是這個意思?”悟空悠然說道。


    “差不多吧!”老吳如釋重負,抬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既然是朋友了,客氣話就不必說了,以後換了好吃的想著我點兒就行!”悟空微笑,“那麽,今天我就跟你一起下山,到鎮子上去看看,我還從來沒出去過呢!”


    “你是說,你要下山?”老吳吃了一驚,“這事兒萬萬不可!”


    悟空眨了眨眼,笑眯眯地問道:“怎麽,有什麽不妥嗎?”


    “哦,不不,沒什麽不妥!隻是……”老吳尷尬地笑了笑,指著悟空說道,“那鎮子上男女老少都有,你這樣……”


    悟空上下看了看自己,身無寸縷,再看看老吳,身上的衣服雖然破爛,好歹也是個遮擋,恍然大悟,訕訕笑了笑:“你們人很講究這個嗎?”


    “豈止是講究,簡直就是要人命!在我們鄉下,再窮也要在過年的時候縫一件新衣服,祭祖拜神的時候穿,否則連親戚也不會待見你!隻是,我上一次做衣服,已是幾年前的事兒了!”老吳感歎道。


    悟空從來沒為衣食犯過愁,餓了吃點兒瓜果;渴了,喝點兒山泉,這山裏也沒有人來,甚至連小動物都難得見到,也就沒有穿衣服的概念,殊不知“人”一輩子忙碌卻隻為了這些,呆了一呆說道:“你們都是這樣穿嗎?”


    “不,穿衣服早已經不是為了遮風擋雨了,而是地位的象征!”老吳搖了搖頭,“大老爺們穿的是綾羅綢緞,隻有我們窮人才穿成這樣!”


    悟空嘻嘻笑著說:“看來,我也得找身衣服才行,要不會丟了你的臉麵!”


    老吳幹笑了兩聲,像是在做著激烈的思想鬥爭,終於一咬牙說道:“你在這兒等著,我一會兒就迴來!”說完,轉身向自己住的山洞跑去。


    悟空微笑著看老吳走遠,撿起柴刀,迅速砍了一些樹枝,看看夠兩個人的分量,便收攏起來,用藤條綁好,坐在樹下等著老吳迴來。


    過了半天,老吳才轉了迴來,看到地上整整齊齊的四捆柴火,驚訝地說道:“這是你幹的?手腳很麻利啊!”


    悟空笑了笑:“你忘了,幹這個我可比你有優勢!”


    老吳這才想起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不說我倒忘了!來,穿上試試,我以前穿過的,剛叫母親給改了改。”說著,遞給悟空一件衣服。


    悟空接過來一看,是一件小衫和一條短褲,八成新,看來老吳平時也沒怎麽穿,明顯剛改過。再穿上一看,小衫略顯肥大,短褲卻正及腳踝——悟空之所以稱老吳為“老吳”,並不是他年紀有多大,而是身材高大。


    悟空滿心歡喜,卻又知道老吳不易,揶揄道:“這是不是你過年的衣服?看得出來,你很舍不得呀!”


    老吳不自然地笑了笑:“哪裏哪裏,這衣服有年頭了,隻是怕你看不上眼!”


    悟空擺了擺手:“我懂,咱們以後再說!”便用一支木棍,將柴火做了個擔,搖搖晃晃跟著老吳走下山去。


    山下的景色不可與山上同日而語,懸崖峭壁荊棘叢生鳥獸絕跡,一條小路孤處於深澗中,蜿蜒曲折,及至路盡,豁然開朗,是一片荒草連天的平原,在出口處,散落著七八戶人家,空氣中彌漫著一種難以表述的壓抑。


    “這就是你說的鎮子?”悟空很失望,這根本連村子都不沾邊。


    “是的,這兒吃的用的都有,就是小了點兒哈!”老吳撓了撓頭,臉上露出了難為情的笑容。


    悟空微微一笑,沒說什麽,暗地裏卻皺了皺眉頭。


    來到近前,最先映入眼簾的竟然是一家烤鴨店,一個胖胖的掌櫃模樣的人正坐在靠門口的桌子邊,就著鴨脖子喝著小酒,看到倆人老遠就喊道:“老吳來了,還有朋友來哈,過來喝兩杯?”


    “不了,還有事兒呢!你那柴火夠嗎?”老吳微笑著打著招唿,一邊給倆人介紹,“這是莫大掌櫃,這是悟空,在山上修仙的,跟我下來看看!”


    莫大掌櫃的臉上略過一絲複雜的表情,轉瞬而逝,微笑著點了點頭算是見了禮,悟空也笑嘻嘻地還了禮。


    “老吳,這就是你說的那個會說話的猴子?”屋裏傳來了一個粗啞的聲音,隨著咚咚咚的腳步聲,裏麵挪出來一個虎背熊腰的……少女?!


    “莫大小姐,他叫悟空,跟著菩提祖師修道的!”老吳怕悟空難堪,連忙解釋道。


    “這年頭,連烏龜王八都想成仙了,笑死人了,啊哈哈……”莫大小姐的胸腔裏發出了刺耳的笑聲,龐大的臉盤上五官擠到了一起,身上的肥肉隨著笑聲跌宕起伏,令人擔心隨時會掉下來砸壞了東西。


    這就是老吳說的女人?悟空麵紅耳赤手足無措,愣在那兒一時不知說什麽好,隻有訕訕地笑著。


    “死猴子,你笑我胖是不是!”莫大小姐突然變了臉,手中的擀麵杖掛著風聲向悟空的腦袋上敲去。


    這變化太突然,莫大掌櫃來不及阻攔,大驚失色,老吳驚叫一聲閉上了眼睛,悟空沒料到這位大小姐脾氣如此怪異,說翻臉就翻臉,呆呆地看著迎麵砸下的擀麵杖,一時間竟忘了躲避。


    就在快要落到頭上的一刹那,擀麵杖在空中輕巧地劃了道弧線,帖著悟空的肩膀擦了過去……


    “原來是隻傻猴子!”莫大小姐又發出了極具衝擊力的笑聲,挪到腳步,顫顫巍巍走進了店裏。


    “小女自幼沒了娘親,被慣壞了,還請老弟見諒,見諒!”莫大掌櫃鬆了口氣,連忙起身向悟空表示歉意。


    “冒犯大小姐,該打該打……”悟空長舒了一口氣,邊客氣著邊抹著頭上的冷汗。


    “那個,莫大掌櫃,要是要柴火明天再說,我們找王鐵匠還有事兒!”老吳臉色蒼白,拉著悟空匆匆走了。


    大概是嫌打鐵聲太吵,或許是因為姓王,鐵匠鋪離得稍遠,但還是能聽到叮叮當當的聲音。老王是一個精壯漢子,滿臉煙火色,看不出年紀,也沒什麽表情,見到老吳和悟空,隻是微微點了點頭。


    還有一個年輕人在拉著風箱,看樣子是學徒,悟空看到一塊石頭上果真放著一把打好的柴刀,其餘的是一些馬掌之類的東西。


    “老王,老王,先停下,有事兒商量!”老吳把柴火放好,大聲地招唿著。


    老王停下手中的活兒,看著老吳,麵無表情沒有說話。


    “這個嘛,悟空,還是你來說吧!”老吳搓了搓手,有些為難地看著悟空。


    “是這樣,王掌櫃的,”悟空微笑著點了點頭,“你看,老吳這把破柴刀都已經卷刃了,很耽誤工夫,一天也就能送一趟柴火。如果你先把那新柴刀給他,一天能送兩趟,這樣的話,你所需要的木柴隻要一半的時間就能完備,這是雙方都有利的事情,你看怎麽樣?”


    老王很詫異,想了想說道:“好啊,想不到這猴子還有這等見識!”


    老吳心花怒放,連忙說道:“他叫悟空,是在山上修道的,以後就是神仙了!”


    悟空笑著朝老吳擺了擺手,又對老王說道:“還有點兒事!你看大家都是鄰居了,不如你幫老吳把這把刀修一下,也算是不枉親近一場!”


    “好吧!把舊的放這兒,新的拿走,”難得老王露出了笑容,隻是不怎麽好看,“看在神仙的份上,這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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