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你把行李放我們腳邊吧,我幫你看著,你坐在那抱著他睡吧,不然怕是他要摔下來了。”陸瑾主動說道。


    “哎,謝謝,謝謝!”大姐又不停地謝道,將行李搬到了他們腳邊,說道,“你們伸不直的話,可以把腳放上麵,沒事的,都是些硬東西。”


    離到站還有四個小時,車上嘈雜人又亂,陸瑾也睡不著,便跟大姐閑聊道:“大姐,你們這是去哪啊?”


    “去上海。”


    “那咱們同路啊!我們也在那裏下車,大姐你們去幹什麽?”陸瑾倒是驚訝了一下,沒想到這麽巧。


    說起這個,大姐明顯有些遲疑,但陸瑾是他們的恩人,她也不想瞞著,猶豫了一會兒,說道:“我們去找孩子爸爸。”


    這大姐的老公,孩子的爸爸原來是去他們那插隊的知青,前年返城了,迴城前說好了等在那邊安頓好了就會接他們過去的,可這都一年多了,什麽消息都沒有。


    他們家裏的積蓄都被孩子爸迴城的時候帶走了,她一個女的,又要帶孩子又要下地還要去城裏賺錢,熬了一年,有一次在地裏暈過去了,在鄉下實在是過不下去了,她這才想著帶孩子出來找她男人的。


    “等找到孩子他爸就好了。”大姐最後滿懷希望地說了一句。


    陸瑾聽著卻是不太看好,實在是這個故事太耳熟了,這樣的事全國各地都在發生,就連她們村裏也有,大多數的結局都不太好,可看著大姐充滿希望的眼神,那些話她卻是怎麽也說不出口。


    “那你打算怎麽找他呢?你有他的地址嗎?上海很大,找一個可不容易。”她問道。


    “不...不知道...但我有跟大隊裏打聽過他來下鄉時登記的住址,我找人問問應該能找到的。”大姐說這話時卻一直沒什麽底氣。


    這時,陸瑾身旁的那個一直沒有開口的中年男人卻開口說道:“我正好在上海的報社工作,還有些人脈,要是你找不到的話可以聯係我。”


    聽到這話,她看了他一眼,像是察覺到了她的目光,中年男子轉頭朝她點了點頭,便繼續去看報紙了。


    正好這時那個小男孩醒了要去廁所,那個大姐帶著他去了。


    謝逸轉頭看向她,像是知道她在想什麽一樣,安慰道:“多想也沒什麽用,興許她是個例外呢?”


    “希望這樣吧,這真是這個時代的一個悲哀。”陸瑾沉默了會兒說道,“知青不擇手段迴城,不僅會造成大量類似這種的社會悲劇,也會讓城市陷入一時的混亂,都說衣食足而知榮辱,倉廩實而知禮節,有時候卻不是這樣,其實在這時候,更需要一個社會性的有力量的聲音去站出來指出來這一切,加以改正,不然這種悲劇還會延續到下一代身上。”


    這時候去上廁所的小男孩也迴來了,正往座位上走來,他似乎有些清醒了,也不知道他媽媽跟他說了什麽,此時正咯咯笑著,像是在迴應陸瑾一樣。


    “要是有緣遇到,到時候我們再幫一把好了,再多的我們也無能為力了。”謝逸摸摸她的腦袋說道,“坐了這麽久,你也累了吧,靠著休息一會兒吧,行李我來看著。”


    陸瑾長舒了一口氣,恨恨地說道:“真想當著全國人的麵把這些拋妻棄子的混蛋罵一遍!”


    這跳腳憤怒的模樣讓謝逸會心一笑,這時候她又像個還沒長大的小姑娘了。


    不止謝逸,就連她旁邊的中年男人都扯了扯嘴角,看他們的表情,她就知道他們在想什麽。


    不過她可不是在開玩笑,陸瑾想了想問道:“現在最好的發聲途徑是什麽?”


    “那應該是報紙了。”謝逸迴道。


    “那我就去報社投個稿,罵死那些人,隻要上了報,全國人民就都能看見了,既然沒人來指正,那我就去做一個發言人!”


    登報罵人?


    你怕不是在開玩笑吧?


    一旁那個一直在聽著的年輕女生下意識地就說出了聲,原本還有些義憤填膺的臉,頓時驚訝又不可思議地看向陸瑾:“別說你的文筆過不過關,報社會不會要你的文章,就算要了,報紙上的文章都是講民生和國家大事的,怎麽可能登這種?那位先生就是做這行的,不信你問問他?”


    “之前沒有登過一是因為沒人投稿,二是因為他們寫的不好,而且這怎麽不是民生大事了,這就是反應社會現實的。”陸瑾說道。


    中年男人這時候也頗感興趣地插嘴說道:“行,要是你真的寫出來了,你就給我投稿,我們報社在社會上還算贏點影響力,不僅會在上海發行,全國各地都能看到我們的報紙,隻要你能通過審核,我就盡快給你刊登。”


    雖然他嘴上這麽說,但對於陸瑾說的話卻沒抱多少希望,不過就是旅途中的一次閑談而已,就當是遇上的一場緣分,他願意花個幾分鍾去看看她的稿子,也算全了這場緣分。


    卻沒想到沒過多久他就真的收到了陸瑾寄來的稿子!


    既然寄來了,當初也說好了,他便打算花個十來分鍾看一看,沒想到這一看卻看了整整一個小時,看完一遍不過癮,他甚至看了第二遍、第三遍......


    陸瑾開篇從社會現象說起,談到由此引發的各種社會問題和民生問題,然後在中間穿插著自己的觀點,大肆批判了這些人一頓,真真做到了罵人不帶一個髒字,但看完卻又讓人渾身舒爽,而且她的文字又恨通俗易懂,就算是普通的群眾也能看得懂。


    中年男人看的那叫一個意猶未盡,這寫的都不用他修改了,還審核個什麽!


    他有預感,這篇文章一發表,肯定會引起很大的社會反響,正好下一期的頭版頭條還沒有定下,他覺得這篇文章就很合適嘛!


    這篇文章是陸瑾一到招待所就寫好的,寫完之後她就完全把這事拋在腦後了,接下來她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來之前她就打聽好了,這裏一共大型發電機廠一共有三個,距離有些遠,她可能要花個幾天去跑了,在去之前,還得打聽一下這幾個廠子的具體情況。


    她在筆記本上一一寫下自己的計劃和打算,等明天出門時候去辦。


    這時,房門突然被敲響了,她走過去開了門,門口正是謝逸,他也住在這個招待所,而且就在她隔壁。


    “你休息的怎麽樣?好不容易來一迴,要不要出去走走?”他站在門口,腳尖抵著門,問道。


    這時候才六點,太陽都還沒完全落山,難得來一次,自然是要出去逛逛的,陸瑾應了聲,換了身衣服就跟他出門了。


    大城市的麵貌和他們那種小地方縣城完全不一樣,區別最大的就是女孩子們了,一出門就能看到滿街的姑娘都穿的很洋氣,各式各樣的裙子,燙著一頭卷發,三三兩兩結伴著逛著街,間或還不停地有人有人叮鈴鈴地騎著自行車從中穿過。


    這繁華的情景,如果不是周圍的建築還有周圍人身上的服侍提醒著她這是八十年代,陸瑾差點以為她迴了後世。


    大城市的姑娘也更加的開放,他們走在街上,不時地有人迴頭來看他們,原本陸瑾還沒注意,直到第五個人不經意地從他們麵前走過,她才發覺有些不尋常。


    而且看他們的全是女孩子,每個經過的時候都盯著謝逸,眼睛都不帶轉的,她轉頭順著她們的視線重新打量了一下他,這才發現他晚上的這副裝扮是特意打扮過的。


    不僅重新換了身衣服,連頭發都用發膠稍微抹了抹,顯得整個人更加精神了,原本他長的就很不錯,這麽一打扮之後就更加帥氣了,在這人來人往的大街上顯得特別亮眼,也不怪這些女孩子們一直往這裏湊。


    “咳,你特意打扮過?”陸瑾問道。


    謝逸耳朵紅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期待地試探道:“就隨便捯飭了一下,嗯......你覺得怎麽樣?”


    陸瑾仔細地看了他一眼,點點頭說道:“不錯,挺精神的,旁邊的姑娘眼睛都要掉了,這已經是第六個往咱們這邊撞的女孩了,我看下一個估計就要來問你名字了。”


    她剛說完,就有一個女孩迎麵走過來,站在他麵前,一臉羞澀地問道:“請問同誌你叫什麽名字,我們可以交個朋友嗎?”


    說來就來,陸瑾還特地後退了兩步,在一旁看熱鬧看的不亦樂乎。


    看她這樣子,謝逸原本臉上的笑意頓時就沒了,冷冷地看著那個女孩說道:“不可以。”


    那女孩聽見這話愣住了,隨即反應過來,臉上也有些掛不住了,什麽人呐,這麽沒有禮貌!


    周圍的女孩見他這麽不近人情,也不敢再接近他,隻遠遠地看著。


    “怎麽突然心情不好了?”陸瑾看他這樣子一臉茫然,完全不明白他為什麽突然拉臉了。


    “沒什麽。”看她這懵懂的樣子,謝逸胸口一陣氣悶,想起剛剛在招待所,自己偷偷打扮的樣子隻覺得可笑,他這是在幹什麽啊?


    氣了沒兩分鍾,見陸瑾一直不說話,他又忍不住轉身看向她,問道:“你餓不餓?”


    見他終於氣消了,她忍不住鬆了口氣,快走了兩步趕上剛剛因為生氣走在前麵的謝逸,點點頭說道:“現在到的確有點餓了。”說完想起什麽,忍不住笑了笑,對他說道,“你發沒發現,我們倆在一起好像都是在吃飯。”


    這麽一想還真是,他自己都沒注意,這樣是不是會讓女孩子覺得無聊?他有些擔心地想道。


    謝逸思索了一下,說道:“那不如吃完飯我們去逛個街看個電影吧?聽說這裏的電影院有好幾部新電影呢,都是縣城裏沒有上映的。”


    看電影她沒什麽興趣,這時候的電影大多數還是黑白的,觀看效果自然沒有後世那麽好,不過逛街她卻是很有興趣,沒有女孩是不愛美的,以前為了工作她會不自覺地往穩重了打扮自己,但如今重來了一迴,沒什麽束縛,又變得這麽年輕,當然是想穿什麽就穿什麽了!


    想著要去買好看的衣服,連吃飯都變得無足輕重了,而且上海菜太甜了,她有些吃不慣,最後還是去胡同巷子裏各吃了碗小餛飩,還有一籠小籠包。


    吃完陸瑾就直奔商場了,可惜這裏商場雖然大,也有賣衣服的,但款式卻並不怎麽好看,起碼在她的眼裏她還看不上,逛了一圈,衣服沒看到,她倒是被一塊手表吸引了,是一塊女士機械表,有種複古風的味道,她一眼就看上了。


    隻是這一塊手表要兩百八十塊,換成以前她隻會覺得很便宜,眼睛都不眨地買下來,如今卻在心裏衡量了好幾遍值不值得買。


    “小姐要不要試試我們家的手表,我們家的表一向以優雅著稱的,很適合像你這麽漂亮的小姐呢!”營業員瞧見她站在櫃台前,就熱情地招唿道。


    她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她的手上就直接被套上了那塊表,好看的確是好看的,但對於目前的她來說更需要一個能隨時隨地看時間的東西,這個價位在現在已經是高奢級別了。


    別說她原本就對奢侈品不是很感興趣,就算喜歡,現在也有點不合適,欣賞夠了自己的手腕,她就打算將那塊表脫下來了。


    “這塊表很適合你呢?我幫你包起來吧?”營業員一臉笑意地問道。


    “不用,幫我摘下來吧!”陸瑾搖了搖頭伸出手腕說道。


    一聽她這話,營業員臉上的笑就消失了,板著臉看著他們,低聲說了一句:“既然買不起,那試什麽試!”


    聽見她這話,陸瑾都被氣笑了:“不是你剛剛一個勁地讓我試的嗎?”


    “我說你就試了?既然沒錢,那剛剛你應什麽?浪費我時間。”營業員翻了個白眼說道。


    “剛剛那隻表,包起來。”一旁的謝逸語氣冰冷地朝營業員說道。


    營業員剛剛嘲諷的表情還沒散去,聽見這話,瞬間又笑開了,對謝逸說道:“好的,您稍等。”


    “不用了。”陸瑾攔住謝逸,扯了扯嘴角,看向營業員冷笑道,“就你這個態度,有錢我也不想給你賺。”說完還迴頭勸了謝逸一句,“等會兒我們去其他家買。”


    正要將手表包起來的營業員眼看著一筆提成飄走了,感覺自己被耍了,不滿地嘀咕了一句:“我看就是沒錢又硬要裝麵子才這麽說的。”


    第21章


    就在這時,櫃台上來了一個穿著西裝的青年男人,見他們說了一堆但就是不買,營業員也懶得搭理他們了,轉頭迎接起那個男人來。


    都說以前的銷售員脾氣是很剛的,陸瑾這次是真正見識到了。


    她看了一眼現實的營業員,餘光瞥見那個青年男人,目光頓時停住了,轉而仔細地打量起他來。


    雖然他身上很幹淨,渾身上下的打扮看著也很高級,一看就是家境富裕的那群人,但她卻一眼就看出不同來,職業習慣有時候會在日常生活中不自覺地露出來,何況他身上還有股若有似無的機油味。


    等她看見他一側衣兜裏隱隱約約露出的東西後,更是確信了這一點。


    這可真是巧,原本她還想著找門路打聽一下,沒想到這就遇到一個。


    因為內心抱著這樣的想法,在那個男人和營業員說話的時候,她便留神聽了一會兒,原來那個男人前幾個月在這買了一塊表,前兩天不小心摔了一下,手表就有點故障了,偶爾會突然停下來,這次就是來修表的。


    “修這塊表大概要多長時間?”


    “王先生,我們店裏的表都是要送迴原廠家修的,所以時間會比較久,這個也說不清的,快的話一兩個月,慢的話就要半年了。”


    “這麽久?”這位王先生顯然是沒想到要這麽長時間,很是猶豫,“我過幾天開會就要用的,不能快點嗎?”


    “我們家的表可都是高級貨,跟路邊小攤賣的可不一樣,當然不能隨隨便便都找人修了,路邊街攤上修的倒是快,但我們家的表他們可不會修!”營業員有些驕傲地說道,“王先生,你要是急的話,不如再買一塊?”


    一塊手表好幾百,有錢也沒有這個花法,當初買表就是為了顯得人貴氣一點,這樣出去場麵上也能被人高看一眼,但要讓他再買一塊,他也不舍的,畢竟他也是苦日子裏熬出來的。


    王鼎站在那顯得很猶豫,原廠返修時間太久了,去路邊找人修麽,剛剛又被營業員說怕了,就算他們說會修,要是給他修壞了怎麽辦?


    這時,聽明白的陸瑾走過去問道:“王先生是嗎?你的手表壞了嗎?正好我對這方麵也有些了解,能讓我看看嗎?”


    王先生這才抬起頭看向一旁的陸瑾兩人,剛剛進來的時候他的確看到這裏有兩個人,但是他以為是來看表的客人,根本沒注意,這會兒聽見陸瑾的話,很是驚訝:“你會修表?”


    “略懂一點。”陸瑾說道,“反正你也覺得送出去修的時間太長了,找別人的話還不如讓我看看。”


    “這...”王先生很猶豫,畢竟是不認識的,雖然這表有問題,但畢竟花這麽多錢買的,就這麽讓人拆開他也不放心啊!


    “你這客人胡說什麽呢!我們家的表可都是機械表,裏麵的輪軸可是獨一無二的,跟市麵上那些國產的電子表可不一樣,哪裏是隨便什麽人都能修的,要是讓你徹底搞壞了怎麽辦?到時候我們店可不認的。”營業員聽到她的話當即就嚷道。


    雖然她話不好聽,但是卻句句說到了王鼎心口上:“算了,我還是送迴原廠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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