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觀點一出,立刻便有人也跳上台去,與之辯論道:“若能如此自然甚好,但在諸天萬界,這是不可能的。”


    “靈力不單單是靈力修行體係的基礎,更是諸天萬界的基礎——什麽時候劍意也成了諸天萬界的基礎,才能實現你方才的想法……”


    “倒也不一定。”又有人反駁道,“修士吸納天地靈氣錘煉自身,通過感悟天道提升境界,我等若能將劍道與靈氣相連,通過共鳴也未必就不能達到那位道友的目的……”


    “若能讓每個修士生來體內便有一道本命劍意,以劍意為基礎進行後續劍道修煉,未嚐不能建立起劍修修煉新體係!”


    ……


    越來越多劍修加入到了討論之中,他們的想法很多在墨天微看來都很幼稚,不可能行得通,但是話又說迴來了,這世上總有些人能化不可能為可能,也許她如今認定的不可能,在未來某個人手上便能成為另一條路,就如她以劍意禁製入陣法之道一般。


    就目前看來,這些劍修討論的重點還是放在“在劍修身上,劍道體係能否取代靈力體係”這一課題上,但劍道之變革可不僅僅隻有這麽一個方麵。


    墨天微從修行劍道以來,便一直在思考類似的問題,至今也隻能說是略有所得,真正有效的辦法卻是沒有的。


    這一次星淵論劍,她倒是萌生了另一個想法,隻是還須完善一番才能登台講法。


    劍閣之外,那些正在關注論劍星淵的修士大能們也不禁陷入了沉思。


    靈力是修行之途的基礎,如今諸天萬界的任何生靈都是從這一步開始,之後才會漸漸從吸納靈氣變成感悟大道,以對大道的領悟取代單純的靈力修煉。


    除劍修之外,這世上還有著許多不同流派的修士,如刀修、音修、鬼修、佛修、儒修……但無論哪一種,都不如劍修一般強盛,因為劍道好歹還有個體係擺在那裏,其他流派基本上每個修士都有自己的體係,流派中大能的修行體係更是都能邏輯自洽,誰也說服不了誰。


    境界的混亂是這些流派修士並不興盛的主要原因,可如今,本就已經有了完整體係的劍道都還在想著不斷完善自身體係,他們卻還連開始都沒開始……這如何不讓人心中鬱結難解!


    不少修士心中都萌生了一個想法——他們這一流派,能否也如劍道一般明確境界體係呢?


    隻是這件事情並不是光靠諸天萬界修士就能做到的,更需要獲得仙界大能的支持。


    劍道有劍祖,刀道也有刀聖,音律一道的大能也不在少數,若能讓他們修改天道、傳下道法,是否他們也能如劍修一般興盛呢?


    “但這一定很難吧……”有人心中喟歎,“若隻是舉手之勞,前輩先賢如何不會去做呢?”


    不論此事想要辦成難度有多大,至少在此時此刻,“建立獨屬於他們這一流派的修行體係”這一念頭深深烙印在了眾多修士心中,變革的種子已經灑下,或許許多年後,終會有人實現這一目的。


    群星之海的一個角落裏,危樓聽著越來越多劍修加入的討論,逐一品鑒。


    “這說法,倒是近乎當年的劍靈體係了,隻不過還是太天真了些,劍靈哪裏是那麽好培養的……”


    “本命劍意?除非劍祖能說服其他聖人,否則絕不可能。”他想著記憶中那些聖人的模樣,冷笑幾聲,“若這世上能有本命劍意,刀聖難道便不想有本命刀罡?聖人豈會容劍道侵蝕其他大道……”


    危樓越聽越覺得無聊。


    他曾經也是一位站在巔峰的劍修,雖然因所修並非劍心體係,又道心崩潰過,如今也在慢慢重修,但過去的那些感悟還是能給他些許指引,這讓他看其他劍修就總有一種高高在上之感,他們的很多看法他隻聽幾句就知道是在白日做夢。


    “這些人能說出什麽有用的東西來,葉星闌還真是一如既往的折騰……”危樓看了那神秘人一眼,暗暗在心裏嘀咕,“這家夥追隨劍祖久了,也學得這麽副鬼樣子,真不像個劍修!”


    吐槽歸吐槽,危樓也明白他隻是在發牢騷,羨慕嫉妒恨而已。


    他其實明白劍祖的想法,知道這位劍道聖者除了追尋劍道極致並無任何野心,傳下劍心體係也隻是為了讓這世上有更多劍修——更多對手,可他恐怕也沒想到,他這隨手傳下的道法卻也讓他受益無窮……


    四十九條先天大道,並無強弱之分,但天道有興衰,修行一道之人越多,那條天道也就愈發昌盛——這世上雖無“劍道”這條先天大道,但劍心體係下的劍修每多一個,劍祖的實力就會更強一分。


    時至今日,不知多少聖人也想效法劍祖所為,可惜……他們已經晚了一步,事情就沒那麽簡單了。


    ()


    第965章 三歲論劍


    危樓自嘲地笑了笑,他也不知道自己想這些有的沒的究竟是為什麽,劍祖得勢失勢,與他一個連肉身都沒有的殘魂又有什麽關係呢?


    他也太可笑了。


    “沒想到還能見到你。”


    一道聲音在不遠處響起,危樓一怔,抬眼看去,卻發現神秘人不知何時已經到了他身邊——不,隻是一道分神幻影罷了,那顆星辰之上還有另一個神秘人。


    愣怔過後,危樓臉上又習慣性地浮現一絲慵懶的笑意,“應玄,我也沒想到能再見到你。”


    “你就這麽現身,難道不怕被他發現?”應玄笑問道,語氣裏絕無半分擔憂。


    這個“他”指的是誰,不用詳說,危樓哼笑一聲,“他貴為聖人,高高在上,全知全能,恐怕我破陣而出的第一時間他便已經知曉,發現不發現的,還用得著等到現在?”


    “所以?”


    “所以,不管他要做什麽,躲是躲不過去的,我又不想每日活在他的陰影之下坐以待斃,還不是得按部就班一步步修煉麽?”危樓歎息一聲,“如今也不比上古了,這天下也早已非我之天下,我又能怎樣呢?”


    “天下從來便不是你的,你想得太多了。”應玄不客氣地諷刺了一把,“當年你成不了聖,如今……自然也不行。”


    “你又何必揭穿我?人活著總要有點夢想,我道心崩潰過一次,不靠著複仇那點執念,如何能堅持下來?成不成得了聖,總要先修煉再說……”


    應玄搖搖頭,覺得這個危樓和他以前認識過的危樓真是大不一樣了——也對,被關了百萬年,出來後時移世易,仇人又已合道成聖,主宰天道,生死皆在對方一念之間……便是再剛強再桀驁的性子,也該磨平了。


    “你好自為之。”應玄隻能想到這句話。


    危樓倒依舊是一副無所謂的態度,敷衍道:“也祝你一切順利。”


    應玄的身影消失不見,時隔百萬年的重逢,就隻三言兩語便再次作別,說起來確實令人唏噓。


    但危樓與應玄之間原本便沒什麽交情,甚至還敵對過,如今也算是相逢一笑泯恩仇,實在不能期待太多。


    ……


    星淵之上的論劍會,自有許多劍修沉醉癡迷於共議劍道未來之變革,但也有人因突然遇見了故人而久久無法迴神。


    德卿老祖看著論劍台邊那顆星辰上的人影,心中也不知是何滋味。


    許多年前,她受修源劍仙之命在劍宗的劍閣入口看守,靠著抄書寫字磨礪心性,偶然與墨景純相遇,還因她在劍閣中的一番折騰而惱怒不已,罰她在琅嬛洞天抄了幾年書。


    如今,當年那個弱小而稚嫩的劍修已然成為連她也必須仰望的存在,她們之間那點微薄的交情也早已在當年逃離滄瀾界時便煙消雲散……


    劍宗與墨景純之間的恩怨因果早已了結,如今在天泉界的日子自然也很不錯,隻是每每聽聞她的消息,德卿老祖還是不免有些恍惚。


    她時常想起許多年前,滄瀾界、西域、邕寧城……


    可歎那些美好或不美好的記憶,都已隨著滄瀾界的覆滅而遠去,再也追不迴一星半點。


    德卿老祖不禁又想到已飛升仙界的德遠師兄,隕落在魔劫之中的修源劍仙——若後者還在,這諸天萬界又豈會隻有五……六位劍仙?


    她選擇了與兩人都不一樣的道路,如今一人獨行,雖然辛苦,卻也是求仁得仁,還有什麽好不滿的呢?


    悵惘漸漸散去,德卿老祖長長舒了口氣,也便上論劍台講述了一番自身劍道,離開時與墨天微對視一眼,兩人的目光皆是平靜如水、波瀾不興。


    就這樣吧。


    ……


    知道論劍星淵是什麽意思之後,墨天微就想過她一定會遇上一些故人,德卿老祖的出現她並不意外,之後林昭行、淩雲起等昔日同門一一現身也沒有讓她的心境產生任何波動。


    隻不過他們的出現讓墨天微想起了記憶深處的一件事情,那一樁因果也該了結了。


    隨著登上論劍台發表意見的劍修越來越多,氣氛也越來越熱,盡管許多劍修都聽不大懂台上大劍修們的論證,但那麽多大能,總有一個兩個說的話聽得懂,而光是這隻言片語便能給還未入劍魂境的劍修以啟發。


    正是因此,即便劍修們對劍道變革的討論越來越不切實際,神秘人應玄也沒有出言打斷或糾正。


    ——或許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原因在於,某些時候越是荒誕不經、不切實際的想法,往往才越能引人深思。


    不知何時,北辰殊又悄悄摸摸地混到墨天微附近,恭聲道:“許久不見,劍仙風采更勝往昔……”


    墨天微一臉無語地看著他,看得他將下半句話塞迴肚子裏,“下次你可以換句台詞,這句話太老套了。”


    北辰殊原本還因墨天微如今越來越強、聲名越來越盛而有些疏遠,但當她這話一出,他頓時就找迴了當年與她相處時的狀態。


    “劍仙所言甚是。”他不禁低聲笑了笑,說起了他最近做的好事,“劍仙可知,如今諸天萬界皆在看著這一次論劍之會呢。”


    墨天微這下倒真有些意外了,她先前一心都在論劍會上,倒是沒注意過其他事情,一直以為最多隻有天劍城中劍修才能旁觀論劍之會。


    愣神過後,她又看出北辰殊神色中頗有些得意洋洋,細想之後不禁驚訝地挑了挑眉,“你該不會……真把現場直播搞出來了吧?”


    北辰殊大大方方承認了,“原先隻是一時興起鬧著玩兒,不想正好撞上論劍星淵,諸天萬界那些頂級勢力見狀便也使了些力氣,讓諸天萬界皆能看見星淵論劍之會……”


    “倒是讓你出了個風頭。”墨天微失笑。


    北辰殊自豪地挺了挺胸,“還要多謝劍仙昔日指點!”


    墨天微心想,真沒想到,好好一個龍傲天,現在居然成了半個實業家,居然真讓他搞出來現場直播——有這次論劍之會的直播在前,隻怕未來修真界也會流行起這種比靈影更直觀、更及時的手段……


    而且若那些頂級勢力能再往深裏一想,將現場直播與傳訊玉整合到一起,再升級傳訊玉的一些功能,怕不是修真般的手機就要出世了。


    這麽想想,也是很有趣啊。


    墨天微不禁露出一個迷之微笑。


    雖然與她交流頗多,也相處過一段不短的時間,但北辰殊至今仍覺得劍仙的笑點有時候實在非常古怪——這大概就是天才難以理喻的一麵吧。


    “劍仙對他們的看法有何意見?”


    題外話說了不少,北辰殊最終還是迴到了論劍會主題上,想聽聽諸天萬界第一劍修的看法——這本來也就是他湊到墨天微身邊來的目的。


    墨天微現在看北辰殊還比較順眼,也便不加隱瞞,直說道:“隻怕不過是幻想,大多並無實際意義。”


    北辰殊並不意外她這否定的態度,但卻很意外她否定得不是那麽堅決。


    在他的印象中,劍仙從來都是個霸道囂張又桀驁的人,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即便在說“可能”“也許”“恐怕”時也有著強烈的自信,很少會如現在一樣,似乎也心存迷茫。


    “我也不過是個劍魂境劍修,遠不及仙界大能,說不定在我看來莫名其妙不知所謂的想法,在仙界大能眼中卻可以一試呢?”墨天微說起自己的短處時也非常淡定,“你把我想得太高大了,這與我倒沒什麽相關,於你……隻怕你的劍道,將要落在我的陰影之下。”


    北辰殊臉色微變,但看景純劍仙的神色,也知道她並不是在開玩笑,而是在提點自己。


    其實北辰殊隱約也猜到自己有這樣的問題,就比如此時——他本可以獨自思考,但卻還是來詢問景純劍仙,想從她身上獲得指點,這雖是勤學好問,但何嚐又不是對自己的理解與判斷缺乏信心呢?


    也許是過去景純劍仙屢有驚人之舉,給他的震撼太大了,他在不自覺中便將之奉若神明,雖是走在自己的劍道之上,可身上也免不了有劍仙的影子……


    他的劍道境界雖已入劍魂境,但卻至今仍卡在第一重,過去他不知其中緣由,如今想來,恐怕原因便在於此。


    半晌北辰殊才歎道:“多謝劍仙指點迷津,我早知這樣不對,可卻不知如何改正,敢問劍仙可有何破局之法?”


    “這是你的劍道,你來問我作甚?”墨天微搖搖頭,“若要我指點你才能破局,你豈不還是困在我的劍道之中?此事問人無用,問你的劍心去吧。”


    北辰殊若有所悟,不再開口,似在思索什麽。


    墨天微也不打擾他,依舊認真傾聽論劍台上劍修的議論,一邊在心中完善自己的想法。


    倏忽三月已過,北辰殊方從沉思之中清醒,眉宇舒展,顯然心中已有所決斷。


    他又聽了一會兒論劍台上的議論,搖搖頭:“三月前在論這些,三月後還是在論這些,依我看來,在這一方麵他們已是詞窮才盡。”


    這一次墨天微沒有反駁,隻是笑笑,“下界劍修,境界平平,讓我等談論天道變易,便如同讓凡人講述修行之法,能有幾句妙語已是難得,何能苛求太多!”


    “劍仙此言有理。”北辰殊也道,“我觀那位前輩態度,雖說是廣開言路,聽天下劍修之心聲,卻也並未真認為我等能有何真知灼見——恐怕也隻是在我等下界之人的奇思妙想中尋求一二靈光吧。”


    北辰殊雖是這麽說,但對應玄卻並無一絲被戲弄的怨憤——尊重與實力本就是相對應的,以這位前輩的境界,能特意來聽他們這些劍修的意見,本就已是極為難得;若還希望他更認真,自然便要讓下界劍修說的道理更高深些,可惜這一點太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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