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來神靈加諸己身,使用神靈之力,那時候的自己還是自己嗎?這算是什麽大道呢?


    墨天微心中不解,可看著那壯漢的樣子,她又覺得自己之前的看法並不正確,因此陷入了沉思之中。


    “神靈之力並非己身之力,神靈之道亦非己身之道,如此要修成大道,也被允許嗎?”


    “唔……這算是什麽道?有點類似於……神道!對了,對了!”墨天微恍然大悟,“世間萬法,皆乃大道衍生,追本溯源,又如何不能複歸於大道呢?是我太過狹隘!”


    神道奴役、驅使萬物,即便是神靈又如何呢?


    力量的來源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力量是否歸屬於你,而你又是否能將它完全掌握在手中!


    再聯想當年在紅塵孽海上遇到的那名使用了簡化神降術請來白虎附體的修士,墨天微又有了許多感悟,原來如此……


    請神降臨,歸附己身,為我所驅——眼前這壯漢用出來的,才叫做真正的神降術!


    想到這裏,墨天微不禁暗暗自嘲,她的眼界果然還是太過狹隘,可偏偏還生就一副狂傲的脾氣,雖然心中常常警醒,卻也難免有些小覷天下英豪,才會對神降術有這樣的偏見。


    這一番感悟讓墨天微將原本銳意逼人的氣勢收斂了起來,她並沒有因此而自慚形穢,即便了解了無數大道,她依舊堅信自己的道才是最強的!


    隻不過——氣勢,不用浪費在這種時候!


    那壯漢似乎隱約察覺到了什麽,一雙炯炯有神的虎目望了過來。


    墨天微沒有笑,但卻微微頷首,目光之中並無戰意。


    壯漢撇撇嘴,他一早便發現觀戰之人中有一個氣勢淩人的家夥,可不想剛剛那氣勢竟然消失了,他才好奇看來——可惜對方並不想和他打,否則他倒是很想見識見識這人的實力。


    墨天微沒有再關注壯漢,而是朝下一座擂台走去。


    一路觀看了二十餘場戰鬥,收斂了傲氣之後,她並沒有執著於那些強大天驕的道法神通,同時也將注意力放在了一些不那麽出眾的天驕之上。


    天驕是有標準的,不是隨便哪個天才就能被稱之為天驕——這也說明,能被稱作天驕的修士,至少在有一技之長。


    所謂“三人行,必有我師焉”,墨天微在反思了自己的過錯之後,也就不禁暗暗懊惱之前因為太過傲慢而錯過的那些戰鬥,感覺損失了一個億啊。


    往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墨天微隻是短暫地遺憾了一瞬,便更加專心地觀戰。


    抓緊時間將以前的遺憾都一一彌補!


    “水之本源之力還能這樣用嗎?雖然看起來很弱小,但……應該很有潛力,以後和修水之一道的修士鬥法,要提防這一招了。”


    “這是什麽本源之力?太古怪了,似邪靈,又有些不對……先記下來,待之後去打聽打聽。”


    “咦?這劍招……有點意思!讓我來共鳴一下……”


    轉眼七天時間已過,這幾天墨天微一次都沒有下場戰鬥,因為相比於和那些人戰鬥,她更喜歡研究這些天驕的戰鬥之中使用出的一些技巧、大道本源之力,這才是真正的見識天下英豪!


    而紫靈等人與她這個進入了學者模式的人就不同了,雖然沒有表現出來,但他們個個都是好戰分子,其中尤以嵇沉與莫時律為最,兩人都是第一天就下場了,雖然中途也被打敗過幾次,不過一調息好就立刻重上擂台,可以說是真正的戰鬥狂人了。


    莫時律手持銀槍,腳踏水波,威風凜凜,煞氣逼人,眉心處已經盛開出一朵血色妖花,讓這個英姿颯爽女修平添了幾分妖異之美。


    “仙齊府!”有人見到那朵妖花,才終於認出這名平平無奇的女修的來曆,“竟然是仙齊府的人,天生戰靈啊……”


    仙齊府是一個神秘的大宗,實力未必比真定天弱,但宗門弟子極少現世,偶爾出現的幾個都十分強悍,身具戰靈之體,久而久之,大家也就認為仙齊府中的人都是天生戰靈了。


    莫時律雖然沒有與墨天微等人多提起過仙齊府的事情,不過也說了,仙齊府中並不都是天生戰靈,傳言有誤。


    而另一邊,嵇瀾與嵇沉的衣裳也讓人認出了二人的身份,墨天微偶然路過聽了一耳朵這才知道,原來兩人竟是太熙天葉氏皇族兩位親王的真傳弟子,也各自有著爵位,聽起來好像好厲害的樣子。


    最無聊的人大概要屬蘭沛嫻了,她實力太強,下場就是欺負人;林家這次來參加真武仙會的人中又沒有舒姨,她連靈肴都沒得吃;千波海上往來的皆是大能,她又不喜歡在這樣的環境下閉關——所以最後,她隻能無聊地在驚蟄島上擺攤,將一些對她沒什麽用的寶物出清。


    這又引來了許多修士的追捧,不過那就是另一件事情了。


    總而言之,當墨天微終於心滿意足地退出學者模式時,擂台戰已經到了最後一天。


    這一天當然也會是競爭最為激烈的一天,因為之前自恃身份不願下場的天驕終於加入了戰鬥,一時間擂主數度易主,看得人雙眸放光,恨不能將這些戰鬥統統記錄下來——然而這卻是不被允許的。


    左楚晏緩緩起身,朝一旁的宮秋鬱看了一眼,“你不去?”


    “親自下場打打殺殺,有什麽意思!”宮秋鬱懶洋洋地擺了擺手,“我還是喜歡看別人打打殺殺。”


    左楚晏搖搖頭,表明自己不讚同她的看法,但也沒有堅持,而是徑直走上第一座擂台。


    “是他!”


    “哼,早知道他來了,這家夥有什麽大事都是趕著來,哪裏會錯過真武仙會這麽個好機會!”


    “他當然得來,他的霸道不就是要壓服天下英豪麽!”


    左楚晏一出現,一時間不僅是第一座擂台的觀眾竊竊私語,就連其他擂台的修士都議論紛紛,甚至連一些擂主都投來了關注的視線。


    不過左楚晏根本沒有將這些人放在眼裏,就連如今第一座擂台上的另一人,他也隻是給了個輕飄飄的眼神,一句話也沒有多說。


    這傲得沒邊了簡直。


    墨天微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在這一點上,她甘拜下風。


    左楚晏的傲慢,自然是根源於他的底氣,他出身顯赫,天賦超群,乃是少陽天明心仙宗這一代最為看重的弟子——如果連他都不能傲慢,其餘人就更沒有資格了。


    也正因為他背景如此之大,所以即便他修習霸道惹得人嫌狗憎,也依舊能活得無比滋潤,一路碾壓式前行,將絕大部分天驕踩在腳下。


    左楚晏的對手見到他上台來,不禁臉色微變,心中暗暗懊惱,他怎麽忘記了,左楚晏這霸道的家夥從來都選第一,這次真是撞槍口上了。


    不過即便他對左楚晏十分忌憚,但畢竟隻在傳聞中聽說過對方的厲害,不曾親眼見過,因此左楚晏登台後那傲慢的表現,頓時惹得他心中大怒,暗恨對方猖狂。


    “九黎天向華昕,領教閣下高招!”他板著一張臉,冷冰冰地說道。


    按照規矩,左楚晏也該報上自己的名字,然後才開始交手——但是左楚晏偏不!


    他一言不發,然而臉上的笑容卻分明將他的意思表露得明明白白——你的名字,還不配讓我記住!


    “哼,果然,又是這態度!”觀眾中有人冷笑連連。


    “左楚晏什麽時候記住過他對手的名字?恐怕在他眼中,天下就沒誰能讓他看得上眼!”


    記名字?


    墨天微笑了,她忽然覺得自己很能理解對方,恐怕在左楚晏這樣修行霸道的人眼中,人隻分成兩種,一種是手下敗將,一種是未來的手下敗將——而勝利者有權利遺忘自己帶給失敗者的恥辱。


    向華昕心中更加憤怒,也不廢話,手中光芒一閃,便出現一張血紅色的長弓,無弦無矢,但他一握住這張弓,整個人的氣勢便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不少人齊齊驚唿一聲,這向華昕之前從未用過他的本命法寶,此時一用,竟然如此驚人,仿佛突然間從人畜無害的小白兔變成了兇悍狡猾的惡狼!


    向華昕臉上浮現一抹自信的笑容,他身形一閃便到了百丈之外,一手握弓,一手拉開那無形的弓弦,在身形頓住的同時已經一箭射出!


    那追星趕月般的一箭又豈是隻具有簡單的疾速與巨力,它上麵還加持著向華昕的風之大道本源之力,虛無縹緲,又無處不在,讓這一箭的軌跡變得極其難以捉摸。


    向華昕並沒有因這一箭而放鬆警惕,他再度挽弓搭箭,刷刷刷又是六道箭矢飛射而出,因為速度極快,恍若劃過夜空的流星。


    ——而事實上,這七道箭矢,又豈會比區區流星弱小?


    ()


    第343章 滄瀾界,劍宗,墨景純!


    (為第一位護法moveingsun加更!)


    當向華昕自信滿滿,覺得這一次肯定就能將那個長了眼睛卻不用還不捐給需要的人的家夥打得落花流水之時,在場的觀眾已經或是搖頭,或是歎息,齊齊露出憐憫之色。


    可憐的孩子啊,你還不懂左楚晏是一個怎樣的存在,所以才會自以為用出絕招就能穩操勝券,接下來……


    墨天微眸中掠過一絲光芒,麵對對手的絕招,左楚晏依舊維持著不緊不慢的步調,一絲不亂,仿佛向華昕剛才隻是拿了個小彈弓朝他打了幾顆小石頭一樣。


    修行霸道之人,又如何會因為一個無足輕重的小角色改變自己的看法呢?


    轉瞬之間,那七道箭矢在飆射而來的同時一一融合,最終凝成的那支箭矢箭尖散發著令人心驚的威能,所過之處空氣急劇顫抖,安穩的天地靈氣被驚醒,翻湧不休,聲勢逼人。


    一直表現得十分漫不經心的左楚晏忽然抬眸看向箭矢,冷冽的目光讓那個方向的觀眾齊齊打了個寒顫——隻這一個眼神,他們便明白,為何這些來自諸天萬界,向來心高氣傲的天驕在看見眼前之人之後會有那樣既厭惡又畏懼的表現,言語上的諷刺不過是為了遮掩發自內心的恐懼!


    那雙眼睛仿佛是遠古傳說中神明的雙眸,洞徹天地萬物,你的一切心思算計,在它看來不過是螻蟻的蠅營狗苟……


    居高臨下!


    分明沒有任何情緒,沒有任何過激烈的反應,卻讓人從內心深處生出自慚形穢之感。


    觀眾們的情緒有多麽緊張不是重點,重點是,在這雙眼眸突然抬起望向飆射的箭矢時,那凝聚了向華昕無數心力的箭矢,驟然一頓,旋即砰然炸裂,化成了漫天煙花!


    “有趣。”墨天微輕輕一笑,低聲自語,“哪天左楚晏不修真了,還能製造煙花呢——對了,向華昕也得去,這才是最佳搭檔。”


    旁人的注意力都被場上的變化吸引了過去,壓根沒人在意一個無名小卒在說什麽——就算聽見了,也隻會當她逞口舌之利而已。


    可憐的向華昕,被這一幕震得還有些迴不過神來——隻有他自己知道,雖然心中憤怒至極,然而在出招之時他絕沒有被憤怒衝昏頭腦,反而因此超常發揮,用出了修道以來最強的一招,這才是他信心滿滿的原因。


    然而……


    事實就是這麽殘酷,他寄予厚望的一招非但沒有一招克敵,反而被對方一個眼神就……打爆了?


    不,不能說打爆,對方壓根沒有出手,他根本沒有從對方身上感受到任何丹元的波動!


    怎麽迴事?


    這是怎麽迴事?


    他呆呆站在原地,那寶光瑩瑩的長弓,似乎都因為他心緒的不平而變得暗淡了些。


    “怎麽會這樣……”向華昕喃喃自語,“這不對啊,怎麽會呢?他再強,我也是九黎天最強的天驕之一啊……為什麽我甚至連自己是怎麽輸的都不知道?”


    “不,這不可能!”


    他的臉色變得極為扭曲,原本清澈的目光變幻不定,時而焦急,時而驚恐,時而怨憤……


    他的同門看見,立刻意識到情況不妙,這是入魔的前兆!


    當即便有人飛身而出,疾聲道:“楚晏天驕,這一場是我們華昕師兄敗了!”


    旋即此人立刻衝上擂台,趁向華昕被心魔所惑之際,立刻出手在他周身幾處大穴連點,將他製住,然後喂了一顆丹藥。


    向華昕渾渾噩噩地服下丹藥,不一會兒便昏了過去,那人臉上的擔憂之色難以掩飾,但這次他們已經丟了個大臉,萬不能再失禮,因此勉強與左楚晏說了幾句場麵話,這才帶著人匆匆離去。


    看著向華昕的同門將他帶走,觀眾們紛紛歎息,若是一個不好,一位有著得道飛升之資的天驕就要就此受困於心魔,日後修為再難寸進。


    雖然歎息,但沒有多少人露出驚詫之色,因為早就習以為常。


    墨天微不知道,在諸天萬界的天驕之中流傳著一個傳說,和左楚晏交手,需要做好隕落的準備,一是因為對方脾氣並不好,惹急了完全可能不顧場合直接下殺手;二是因為心性稍微脆弱一點,都會被對方那強到可怕的實力給打擊得心魔叢生,日後進階無望。


    眾人習以為常的一幕,卻是墨天微頭一次真正見識到什麽是殺人不見血——也因此,她更加認識到修真界的殘酷。


    這一刻,她的思緒不禁飄到了很遠的地方……


    《仙魔劍主》之中,師兄被北辰殊破了劍道,從此一蹶不振,是不是也是類似的場景呢?


    或許,要比這更加淒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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