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還能求誰呢?隻有墨師叔這個大好人才會幫忙啊!


    “主上!以往我年少輕狂,給主上惹來許多麻煩,經景元真人一番教訓,我已知道自己做錯了許多事情。”


    他膝行幾步,來到墨天微腳邊,重重叩首:“今日拜師,我確實不夠誠心,但還望主上再給我一個機會,日後主上所言,我必聽之從之,不敢有違——我願立天道誓願為證!”


    墨天微卻並沒有為他這話打動——畢竟她可是一個還要維持麵冷心善人設的虛偽反派,聽見這話就滿口答應下來,目的也太明顯了。


    “拜師之事,暫且作罷,若你日後誠心願拜入我門下,再議此事。”她冷眼盯著北辰殊的黑發,覺得這家夥發質真好,“赤瀟之事,你既已有了說辭,便自己去執法殿,想來師兄也不至於揪著不放。”


    北辰殊卻覺得他聽出了墨師叔態度已稍顯軟化,還要再說什麽,卻又聽見危樓警告道:“不可再得寸進尺,她這麽說便代表著執法殿不會刻意刁難,當務之急是將你的小情人救出來。若你再糾纏不休,惹怒了她,事情可就沒那麽簡單了!”


    這話教北辰殊冷靜下來,方才他是急暈了頭,亂了分寸,確實如危樓所說,當見好就收才是。


    他再次深深一拜,直起腰來時,神色是前所未有的認真,舉起右手,立誓道:“主上大恩,北辰殊銘記於心,必不敢忘。不論主上日後有何打算,北辰殊今生今世,必報此大恩,若有違之,天地不容!”


    冥冥之中,這句話被天地記錄,已形成因果,這便是天道誓願了。


    墨天微神情不變,“隨你。”


    北辰殊卻道:“知恩圖報,此乃為人之本,我是不能忘記的。”


    說完這句話,他抬起頭,卻怔了怔,因為他方才似是從主上眼中看出了一絲輕蔑——主上這是不信他麽?


    待再看去,主上的眼中依舊冰冷一片,什麽情緒也看不出來。


    北辰殊卻不覺得這是自己看錯了,心中暗暗想道:“我必不能教主上失望。”


    危樓閑閑說道:“之前不都還是墨師叔墨師叔的麽,怎麽現在就是主上了?”


    北辰殊沒理會他的嘲笑,與墨天微告別之後,便去救赤瀟了。


    墨天微……墨天微覺得很開心,目的已經實現了一大半不是麽?


    ——而且比起殺死一個主角,馴服一個主角不是更有意思麽?


    這才是她這樣的大反派大美人該有的逼格啊!


    ?


    赤瀟傷人事件的後續墨天微並沒有關心,不過淩雲起卻是在她的新家快遞到時與她說起了這件事情。


    赤瀟吃了點苦頭,但是命卻是保住了,隻是她在聽見北辰殊說她是自己的靈寵時,那表情簡直可以用“晴天霹靂”來形容。


    墨天微輕輕哼了一聲,隻道:“地位不平等的愛情,又能持續多久呢?”且不說對象還是一個種馬男。


    淩雲起笑著給她斟酒,“那些小輩的事情,讓他們自己折騰去,總歸我們也隻拿來當戲看罷了。”


    墨天微搖搖頭:“北辰殊是個好苗子,就是心性和品行上有些缺憾,若能糾正,於我劍宗也是一樁美事。”


    她如此感歎完,便看見淩雲起怪異的眼神,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


    淩雲起捏了捏她的臉,仔仔細細打量了許久,在師弟快要發飆的時候才停手,感慨萬千:“師弟你說這話,真是特別的違和。”


    “我怎麽就說不得了?”墨天微自認自己是一個偉大的教育家,也不看看狡猾的天狐都被她養的乖乖巧巧了麽?


    ——朋友,那叫馴獸。


    “總覺得你閉了十幾年關,比以往沉穩了許多,當年那個異想天開要火燒雲國皇宮,敢把我摁在地上打的調皮師弟呀,一去不複返了。”淩雲起的語氣特別滄桑。


    “人總歸會漸漸長大,一輩子一成不變,那也太無趣了。”墨天微先是附和了一句,又捏了捏拳頭,在淩雲起眼前晃了晃,“不過,萬變不離其宗,若師兄懷念被揍的感覺,師弟也可以勉為其難……”


    “不不不,開玩笑的開玩笑的,別當真呀!”淩雲起連連擺手,雖然師弟揍人的時候也很漂亮,但是挨揍還是很痛的好吧,他又沒有自虐的愛好。


    瞟了眼師弟的臉色,淩雲起連忙岔開話題:“說起來,你喬遷新居,難道不要宴請我等麽?”


    墨天微道:“二師姐、五師兄、六師兄都外出遊曆去了,光我們幾人也沒意思。況且我那山頭與你的一般,隻是放著看看罷了,我還是要住在靈星峰的,也算不得喬遷了。還是待他們都迴來,我再邀請吧!”


    她不提幾位師兄師姐還好,一提這個話題,淩雲起的臉色立刻又嚴肅起來,猶豫片刻,還是說道:“聽聞師弟近來也打算外出遊曆?”


    “確有此意。”墨天微老實迴答,“上次沒有去中域,這次打算去中域轉一圈,有機會的話,大概也會去南域看看。”


    “若師弟計劃還未確定,我倒是建議你往北域戰場去看看。”


    “北域戰場?”墨天微一怔,“妖族的進攻計劃早已被我族知曉,又勢單力孤,難不成這都十幾年了,北域戰事還未決出勝負?”


    她出關之後,諸事纏身,確實並不怎麽關心北域戰場戰況,因此聽淩雲起這麽說,心中很是吃驚,同時也升起一絲警惕來。


    淩雲起歎了口氣,“我正要與你說這個。戰事之初,確實勢如破竹,妖族幾次進犯,都打迴去了,且殺了好些大妖。眼見著妖族敗局已定,兩年前,不知何故,他們竟一下子變得厲害了許多,而且出戰的妖族也多了許多以往不曾見過的,真真詭異。”


    “我曾去過天妖城一次,其中有許多強大妖族,且聽聞極北雪域及滄浪海中一些偏遠地帶亦生活著許多妖族,他們肩負著保護部族的責任,鮮少在北域戰場上露麵——難道妖族竟將他們抽調來了?”


    墨天微想到了宓河商隊中的師音與那位神秘的梨曉大人,她曾見過師音一次出手,比起劍宗內許多同階的真人也不差什麽,但她在整個妖族內的名聲幾近於無,人族中更是沒人聽說過她的名字。


    “大部分都是海中妖族,少部分應該是你說的那些妖族。”淩雲起迴想之前收到的戰報,“滄浪海海中妖族,向來不參與兩族之爭,這一次不知為何竟主動參戰,奇哉怪也!”


    “大約是唇亡齒寒之故吧。”墨天微嘲笑,“妖族日漸式微,難不成滄浪海海中的妖族真能不聞不問?不過那群五顏六色的蛇應該也拿出了不少好處,否則海妖王不會那麽好說話的。”


    海妖王是滄浪海海中妖族之王,向來傲氣,隻服妖皇管束——這裏指的是擁有鳳凰血脈的那些妖皇,不包括如今在位的蛇族妖皇。


    想到這裏,墨天微不禁想起當日在雲頂金宮看見的無數鳳族骸骨,那一朵鳳凰火,以及……孔羲。


    “最後一位鳳族妖皇,究竟是怎麽隕落的?”墨天微眸光深沉,“他壽元悠久,在滄瀾界中幾近無敵,怎麽竟死得不明不白?”


    “或許,我該仔細詢問孔羲一番,裏麵說不得有什麽驚天大秘密……”


    淩雲起繼續說道:“若你想著試劍,可往北域戰場,那麽多異族,若你夠強,還不夠你練手的?”


    墨天微輕輕一笑,“那是自然,殺自己族人沒什麽好驕傲的,在異族揚名,方可謂英豪。”


    淩雲起大笑,與他碰杯:“正是此理,不久後我也要去北域戰場,師弟可與我同行——到時候你四師兄也會去。”


    “怪不得你一直慫恿我呢,這是想著到了北域戰場一同行動麽?”墨天微睨了他一眼,“直說便是,何必東拉西扯的。”


    “若師尊知道我攛掇著你去北域戰場,必會教訓我的。”淩雲起無奈地聳了聳肩,“畢竟我這也算是幹擾你的修行了。”


    “這算什麽幹擾?師兄不過是提個建議,我若是不想去,你難道還能將我捆起來帶走?既然是我自己的決定,那便算不上幹擾了。”


    淩雲起實話實說:“我也這麽覺得,所以想著你可能不知道有這麽個好去處,便告訴你了。”


    “待我看看北域的戰報,再決定什麽時候去,去什麽地方吧。”墨天微想了想,還是沒有直接答應與兩位師兄同行,“畢竟我們喜歡的曆練之地都不盡相同。”


    “這是自然,我與景瑜也不去同一個地方,隻是想著若軍中有何行動,找人也方便些,不至於要與其他宗門之人共同行動。”


    兩人便說定了此事。


    將淩雲起送走之後沒多久,墨天微便收到了淩雲起與尹月白命人送來的北域戰報,細細看了幾天,終於決定了要去的地方——天南戰場。


    “天南城……”墨天微覺得這地方有點耳熟,仔細一想,“這不是阿昀的老家麽?”


    她便笑了起來,“好久不曾與阿決、阿昀聚過了,都積攢了許多東西要送給他們,這次正是個好機會——也好問問阿決去不去北域戰場湊個熱鬧。”


    心中想著,她便命人給慕容決與安昀下了帖子,邀二人明日在她的新家聚上一聚。


    二人近來正在宗內,收到墨天微的請帖後,自然十分歡喜,第二日老早便上門了。


    多年不見,三人再次聚首,看彼此都覺得有些陌生,但酒過三巡之後,便又重新熱絡起來。


    墨天微看著兩人,心中十分開心。


    阿決已經是她的八師弟了,這些年曆練下來,愈發不苟言笑,隻是麵對她和安昀的時候眼神依舊溫和,並沒有什麽疏離之色。


    阿昀則已成為明璐真君的親傳弟子,在琢玉峰頗受重視,參加過好幾次西域內的煉器師交流大會,已經是個小有名氣的天才煉器師了。


    隻是聽說他與葉翡終究還是沒能走到一起,墨天微初時愕然,但細細一想又覺得很正常——前世兩人因北辰殊沒走到一起,歸根結底還是兩人感情不夠深,如今雖然沒有北辰殊從中作梗,但卻也可能發生別的事情,愛情麽,有時候確實輕易便能改變。


    “你們近年來在宗內,可有聽說北域戰場的事情?”


    ()


    第239章 長眉入鬢寫風流


    聽墨天微問起北域戰場的事情,慕容決瞥了安昀一眼,說道:“不久前我剛從北域戰場迴來,戰況不太好。”


    安昀倒是沒有什麽擔心的,他家是在天南城沒錯,距離戰場也很接近,但是北域三十二座主城可從未被人攻破過,且以妖族如今的實力,最多也就與人族繼續僵持,想要破城那是癡人說夢。


    “我這裏倒有些族裏傳來的消息,或許阿墨你用得上。”安昀取出一枚玉簡,遞給墨天微。


    墨天微接過,卻沒有立刻瀏覽,而是道了謝,然後問慕容決:“近期我打算去北域戰場看看,你去不去?”


    慕容決搖了搖頭:“剛迴來不久,師尊命我閉關一段時間,這些年應該不會去了。”


    雖然對這個結果有些遺憾,但墨天微也不鬱悶,日子還長呢,機會多得是,何必急於一時呢?


    幾人又談起這些年來遊曆中的一些見聞,或驚心動魄跌宕起伏,或匪夷所思難以想象,有認識已久的好友,也有新近結仇的對手,倒是極為開懷。


    暢飲罷,天色已晚,秋夜裏天高地迥,一勾新月斜掛天際,群星熠熠,如瀲灩水波,似萬家燈火。


    三人坐在冰涼的石階上,仰頭看著無盡星河,涼風習習,吹散清冽的酒香,卻吹不散三人心頭醉意。


    慕容決愜意地眯著眼,與平日裏冷肅的樣子大不相同,他說道:“好久沒有這麽清閑地觀賞星空了,當年,我才五歲,家中父母雙亡,舉目無親,又恰逢天災,流離失所……後來撿到一本修行法門,也不知道怎麽迴事,便一心想要求仙訪道……”


    “後來呢?”墨天微的眼睛亮晶晶的,比天上的星辰更加耀眼。


    “後來,後來便天天在山野之中打轉,想要遇到一位仙人,可惜什麽也沒遇到——也虧得是運氣好,竟沒被野獸吃了。”慕容決已陷入了多年前的迴憶之中,“隻記得,在那些夜晚裏,唯有清風明月相伴,碧水繁星作陪。”


    安昀酒量最淺,聽著聽著便已經睡著了,趴在石階上,偶爾還發出幾句含含糊糊的囈語,也不知道他在夢中有豪情幾許,深情幾番?


    “……不知不覺,便已多年過去,千山萬水踏遍,紅塵煙雲裏,洞天福地中,遍覽殊色,”慕容決喟然長歎,“卻總覺得少了什麽。”


    墨天微打了個嗬欠,揉了揉眼睛,“大概是少了當年那一份自得其樂吧。”


    慕容決轉過頭看她,隻覺得這樣子的阿墨與當年竟無一絲差別,時光分明在他身上留下了許多痕跡,然而卻不曾將最核心的那些改變——阿墨一直都是個很神奇的人,從小到大,他都如此覺得。


    墨天微歪著頭,眉梢眼角灑脫飛揚,背靠石階,一隻手有意無意地拽著旁邊大樹垂下的枝椏,如玉的容顏上帶著淺淺的微笑,似乎這麽簡單便自得其樂起來。


    長眉入鬢寫風流。


    慕容決愣愣看著,雖然一直知道阿墨容貌極盛,但從小到大這麽多年看了下來,他以為自己早已習慣,卻不想見到這樣的一幕,仍是心旌搖曳,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摸一摸那條似是精心勾勒而出一般的墨眉。


    “雖然少了自得其樂,但也不是毫無收獲,你如今可也不是當日的小童了。”墨天微迴眸一笑,如月下幽蘭,雅逸清致,“有得必有失,這世上除了時空,又有什麽是亙古永存的呢?不必太過在意失落的過去,當放眼未來才是!”


    他他他他他……他憑什麽美得這麽蠱惑人心,又美得如此清麗純淨!


    慕容決完全沒聽清楚阿墨都說了什麽,他覺得自己更暈了——一定是不小心喝了阿墨的酒,所以醉了!


    要不然,要不然他怎麽會覺得要管不住自己的手了呢?


    “阿墨……好可愛,真想捏一捏……”這個念頭開始在腦中無限循環,瘋狂生長,節操值一下子就掉了一大截。


    暈暈乎乎的慕容決不知怎麽就覺得臉有些熱,他趕緊用手冰了冰,但是毫無用處,反而連手都燙了起來,蠢蠢欲動。


    墨天微並不知道慕容決在想什麽,這麽多年來,她也是難得放鬆,一不留神便醉了,此時愛上了折騰樹枝的遊戲,並且樂此不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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