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還是那句話,沒有證據,劍宗也不能上去就打天晉皇朝的臉,畢竟雖然沐家隻有個虛名,但道門與魔門那邊或許便會因此向劍宗發難,到時候又是一樁麻煩。


    墨天微心中暗暗歎息一聲,心中十分掙紮,她也知道宗門不太可能因此打擾窺天鏡的休養,難道真要……


    原本按照她的計劃,在盜走玉虛寶鏡之後,她還要在雲頂金宮找一找禮親王叛族的證據,但計劃趕不上變化,為了逃命她不得不傳送去了劍塚,再想去天妖域短時間內是不可能了,而天晉皇朝又是禮親王的大本營,想要在北域找到證據,要花的時間絕對不會少,所以她這才決定直接迴宗。


    現在果然卡在證據這裏……


    若不是因為師尊如今情況不明,又有永黎真君在旁虎視眈眈,她隻需要耐心等候即可!


    但現在說這些也沒意思,墨天微壓下心中深深的不甘,沒有證據,但她有玉虛寶鏡,實在不行就……就用掉它吧,反正寶物什麽的以後還會有,但她不可能在師尊無暇他顧的時候,讓一個外人搶了他們師徒的位置!


    劍體……不修複也沒關係,沒有劍體,她不依舊是頂尖的天驕嗎?


    明諭真君環視四周一圈,待殿內的竊竊私語之聲安靜下來,他才道:“請窺天鏡,確實可行,但……”


    他的視線落到墨天微身上,“窺天鏡前輩的脾氣可不怎麽好,打擾了他,若有什麽後果,可要你自己承擔。”


    不知為何,在聽見明諭真君說“後果”二字時,墨天微心中一驚,冥冥之中,她有種預感,或許這個“後果”,還真是會比較嚴重。


    “當然,如果事後證明你所言無誤,那你便是本代第七位真傳,屬於你的東西,誰也不能拿走分毫!”明諭真君目光深沉,如夜幕下掀起重重浪濤的瀚海,“你自己選擇。”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墨天微身上,有擔憂關切,也有漠不關心,更有嘲弄譏諷,層層累加到一起,形成了一股無形的壓力,讓她不可避免地覺得身負重荷。


    墨天微張了張口,閉上眼,再睜開時眼中的猶疑之色已然全數褪去,“弟子選……”


    “他什麽都不必選擇!”


    突如其來的聲音打斷了墨天微的話,也讓眾人臉色齊齊一變,這是……


    殿門外,有人披月光而來,眉目一如當年初見時的冷淡清傲,清泉般的動聽聲音中卻帶著不容忽視的凜冽。


    他的目光平平從在座眾人身上劃過,沒有任何人能讓其有片刻停留,仿佛無論是誰,在他看來都沒有任何區別。


    這算是另一種形式的目中無人,即便他並沒有如墨天微一般言辭鋒利,但卻已經讓人感受到了他與墨天微並無區別的桀驁與傲慢。


    墨天微怔怔看著眼前的人,眨了眨眼,躬身下拜:“弟子墨天微,見過師尊,恭賀師尊出關!”


    明澤真君並沒有說話,隻是來到她身邊,將她扶起,待看見她那驚喜與開懷的目光後,微微別開眼去,聲音中多了幾分柔和,“阿墨累了,好好休息,若師尊的事情還要靠徒弟來解決,那為師未免也太無能了!”


    不等墨天微再說什麽,明澤真君伸手輕輕點在她眉心。


    墨天微隻覺得忽然生出一陣巨大的疲憊之感,眼前一黑,便要往前栽倒。


    在睡過去之前,她最後一個念頭是——師尊,老大,爸爸,千萬別是公主抱啊!我好容易樹立的彪悍形象不能就這麽毀於一旦!!!


    明澤真君伸手接住她,麵無表情地看向明諭真君:“師兄,一個月後冊封真傳,有問題嗎?”


    永黎真君的臉徹底黑了,想說什麽,但明澤都已經活著出關了,他還能怎麽樣,上去打架嗎?


    被打的還不知道是誰呢!


    明諭真君微微一笑,“既然你已經出關了,那自然是沒有問題的。”


    明澤真君深深看了明諭真君一眼,他覺得師兄很不對勁,然而現在卻不是個談話的好地方,況且阿墨的問題不能再拖下去了。


    “我迴去了。”


    出場隻說了五句話不到的明澤真君抱著自己的徒弟就要離開,然而此時空中卻又飄來一道慵懶沙啞的聲音,“明澤?有空的話,帶你徒弟過來。”


    這聲音一出現,在場眾人除了那些小輩,其餘人皆是臉色一變,不明白事情怎麽驚動了這位老祖宗,一時間麵麵相覷。


    明澤真君卻麵不改色,答道:“我沒空。”


    窺天鏡:“……”


    他都要氣笑了,難得看上一個有意思的小輩,這小輩的師父還當他是洪水猛獸了?


    “沒空,那我親自去找他。”窺天鏡故意將聲音壓低,顯得陰惻惻的,十分可怕。


    明澤真君:“他也沒空。”


    窺天鏡:“……”


    “哼……我想知道的事情,總會知道的。”窺天鏡丟下這句話,便沒了聲響,顯然神念已經離開了接天殿。


    明澤真君沒管其他人想什麽,帶著徒弟離開了接天殿。


    在走出殿門的時候,他抬起頭朝著上方的雲層望了一眼,微微點頭,似乎在與人打招唿,然後才踏著月色而去。


    虛空之中,元崇劍尊神色複雜地看著明澤真君離去的方向,目光似乎穿過了重重山巒的阻隔,望見了熟悉的靈星峰。


    他曾經居住在那裏,他唯一的徒弟成蘇也居住在那裏,隻是現在,他的徒弟,明澤的師尊,已經永遠都不可能再迴來了。


    他對明澤有心結,明澤對他又如何沒有心結呢?


    明澤將成蘇入魔的消息告訴他,他親手殺了成蘇……他們之間誰都沒錯,隻是不再能如成蘇在時一樣親近地相處下去。


    畢竟,縱使修為再高,他到底並不是世事洞明無愛無憎的仙人啊!


    在風一樣的男子明澤真君走後,接天殿內,寂靜仍在持續,直到不知是誰突然笑了起來,這才惹來一大片或輕或重或隱晦或不加掩飾的笑聲。


    至於他們嘲笑的對象,當然是趁人家閉關欺負人家徒弟最後人家卻壓根不將他放在眼裏連一個眼神都吝惜的永黎真君了。


    永黎真君臉色一時青一時白,心中憤恨,真是禍害遺千年,明澤那家夥怎麽還沒死!


    自始至終一句話沒說過的明嵐真君終於開口了:“還有事嗎?沒事我迴去了。”


    簡直神煩,這種事情有什麽好特意開個會的?明明明諭師兄注定是會讓明澤他徒弟繼承靈星峰的,這個他們幾位首座早就知道了,而他們決定的事情,除非是劍尊反對,否則壓根不可能更改好嗎?


    那什麽永黎,腦子裏進水了才會以為自己蹦躂幾下就能逆襲,這是話本看多了吧。


    不過最無聊的還是明諭師兄了,特意將他從閉關中喊出來,就是來湊人頭的嗎?閑得蛋疼!


    正想開口的明諭真君臉色黑了黑,他太了解這個師弟,以至於十分明白明嵐現在會想什麽,突然就覺得心好累啊。


    當他想這樣沒事找事嗎?要不是因為窺天鏡……他也不樂意看見這些滿腦子都想著怎麽殺人奪寶的家夥們好嗎?


    嘖,真是裏外不是人。


    心情不甚美妙的明諭真君揮手散會,玩你們自己去吧,看見了就煩。


    ()


    第195章 要不是打不過


    極北雪域。


    冰天雪地之中,兩道孤獨的身影相互攙扶著前行,每一步都極為艱難,時不時還會因為厚厚的雪層而摔上幾跤,哪怕是兩個身體強壯些的凡人都不至於如他們一樣。


    但他們二人,還真是修士,隻是一個修為被廢,一個中了奇毒,現如今都一副病懨懨風吹就倒的模樣,能走這麽遠都已經算是奇跡了。


    赤瀟扶著北辰殊,臉色蒼白如雪,連唿吸都是刺痛的,她想到過去多少個如現在一般的冬日,那時候她躺在溫暖舒適的榻上,身邊侍者無數,除了修煉,什麽都不必她操心。


    ……不,不能再想下去了。


    她已經開始想念過去的種種美好生活,而現如今,她隻能帶著北辰殊,在這無邊無際的雪原之上艱難前行,躲避族中源源不斷的追殺。


    赤瀟不知道自己能堅持多久,但事到如今,她無法迴頭,也不想迴頭。


    她努力支持著修為被廢形同凡人的北辰殊,隻要能和他在一起,一切都是值得的……


    看著這樣的赤瀟,北辰殊心中的感動簡直難以用言語形容。


    她是妖族聖女,地位尊貴,受妖族萬民敬仰;他是廢物一個,無用至極,走哪裏都會被人踩上兩腳。


    這樣的我,怎麽配得上你的喜愛?


    北辰殊閉了閉眼,將眼眶之中的濕潤壓下,“赤瀟,你迴去吧,不要管我,我……不值得……”


    “別說了!”赤瀟打斷他的話,“過去的生命裏,我一直順應天命,從不敢有自己的想法;如今,我想要按自己的想法,為自己活一次,哪怕前方是萬劫不複,哪怕下一刻就死去,我,也不會後悔!”


    “你也不要勸我,你以為我很喜歡你嗎?”赤瀟別開眼,“我是看中了你的氣運,懂嗎?你是氣運之子,跟著你準沒錯,我對你,隻有一點點,一點點喜歡……”


    危樓聞言,嗤笑一聲,“女人,你的名字叫口是心非!”


    若說現在誰最不擔心,那必然是危樓了。


    北辰殊對自己的力(光)量(環)尚且將信將疑;赤瀟即便嘴上說得再強硬,心裏也是方得一比;唯有他,毫不懷疑北辰殊會死在這裏。


    畢竟,多年前,他也曾是與北辰殊一樣的氣運之子啊!


    ——你問為什麽他淪落到現如今這地步?


    這不廢話嗎,當然是遇到了氣運比他還好的人,被完克了唄。


    不過危樓並不擔心北辰殊會遭遇和他一樣坑爹的命運,因為在滄瀾界這小地方,北辰殊如此氣運,可謂舉世無雙了。


    又聽了一會兒牆角,危樓心中連連歎息,赤瀟這妹子,腦子真的不太好,看上誰不好,看上個處處留情的男人,以後有她哭的時候!


    雖然已經能預見赤瀟妹子未來的悲慘命運,但他完全沒有任何阻止事態惡化的打算——關他何事,他隻需要等著北辰殊給他找一具肉身就行了。


    正在漫無邊際地思考人生的危樓忽然神色一動,對北辰殊道:“又追上來了,快躲好!”


    正在和妹子互訴衷腸的北辰殊聞言立刻臉色一變,抓緊赤瀟的手,“快躲好,他們又來了!”


    赤瀟同樣臉色難看,伸出手,一株植物從她手心長出,迅速變大,與柳樹有幾分相似,隻是顏色卻是與這片雪原一樣的白。


    靈植將赤瀟與北辰殊包裹起來,自己也團成一個雪球,滾進深深的雪層之中,一動不動。


    而一直打醬油的危樓,神色也凝重起來,他放出神識,將所有痕跡抹除,又在羅雲天絲外再裹了一層,這樣他們的氣息就被徹底隱藏起來。


    靠著這個辦法,他們逃過了許多次追殺。


    但這一次,他們似乎是失算了。


    來人是一隻巨熊,看他能部分變化成人形,便知道他的修為至少也在金丹後期,對現在的北辰殊和赤瀟而言,絕對是無法抵抗的敵人。


    但兩人並不怎麽擔心,因為之前來過更加棘手的敵人,沒人能找到被羅雲天絲藏起來的他們。


    巨熊仔細找了一遍,確實沒發現有人,他不甘心地重重踏了地麵一腳,地動山搖,雪屑紛飛,幾乎遮天蔽日。


    在這一泄憤之舉之後,他取出一個羅盤,念念有詞。


    見狀,危樓神色大變,厲聲道:“小心,他……發現你們了!”


    “什麽?!”


    不等問明情況,北辰殊隻覺得腳下一個踉蹌,天旋地轉,之後又被重重摔落,登時渾身骨頭哢哢作響,抗議著自己遭受到的暴力對待。


    赤瀟的情況也不比他好到哪裏去,她服用了化形丹,本就要虛弱一段時間,又因背叛蛇族中了劇毒,能逃這麽遠都是靠愛發電,被這麽暴力摔打,整個人都痛得蜷縮成一團,鮮血不要靈石般從口中溢出,染紅了輕薄的羅雲天絲,遠遠看來有種令人心悸的破碎之美。


    巨熊徒手撕開羅雲天絲,獰笑一聲,掐著赤瀟的脖子便將她拖了出來,重重扔在雪地上,嘲諷道:“赤瀟,你不是最愛把天命掛在嘴邊麽,那你就沒想到你會淪落到今天這個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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