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說莊姬她們,仲父他們出了村之後,那日子可真是不好過。


    他們每個人背上都背著小兩百斤的東西,又不認識路,隻能按照以前客商們說過的大致反向走,偶爾遇到陡峭的山路也不敢繞道,怕萬一走錯了反向,找不到迴去的路,所以再難的路也隻能背著背簍走。


    他們背著這麽貴重的糧食和物品,晚上也不敢順便找農家歇息,費錢糧不說,還怕遇到壞人人財兩失。


    好在他們三個大男人,也沒有那麽講究,放下背簍隨便在哪個空地上合上衣服就能睡一覺,運氣要好的話,還能遇到空置的山洞休養生息。


    晚上他們三人輪番歇息,隨時都有一個人清醒著,要是有什麽異樣的話,隨便叫上一嗓子,剩下的兩人就能立馬從睡夢中爬起來。


    這一路風餐露宿不說,三個人還都提心吊膽的,等他們好不容易走到客商說的宣城城門時,已經落魄得不成樣子了。


    他們在城外找一戶農戶,用一斤幹魚換了熱水粗略清潔麵容之後,才背著背簍進了城。


    初來乍到,仲父他們也沒敢分開行動,三人背著背簍,在城裏晃蕩了一圈之後,大致摸清楚了城裏的情況。


    宣城住著許多富商,富商們大都住在東城區,仲父他們隻能背著背簍連忙趕去了東城。


    這麽多精貴的大米和糖鹽,普通客商絕對是沒那個實力買下多少的,想來隻有城裏的富商才有那個實力包圓了。


    這些東西太過打眼,仲父想著最好是能找到一個大賣家,一下子把這些東西都包圓了,然後他們就能帶著換迴來的錢糧早點迴漁村了。


    事關錢糧,還是速戰速決的好,他怕在宣城呆得太久的話,會引來他們處理不了的麻煩。


    這一路上倒是有不少人問他們背簍裏的幹魚怎麽買的,宣城離海院,魚幹也比漁村附近的濱城價貴。


    在濱城,一斤幹魚隻能換得三斤豆麵或者一斤粟米,在宣城一斤幹魚卻能換得五斤豆麵或者三斤粟米,足足比濱城貴出了一半還多。


    伯華不由得感歎到:“原來這中間差著這麽多的糧食,難怪每年都有那麽多的客商來漁村收魚幹呢。”


    伯華是三兄弟中頭腦最靈活的,一聽這幹魚中有這麽多的運作空間,心思不由得就活絡了起來。


    入冬之後,漁村裏的眾人就不在出海打漁了,直到開春才會再次出海,中間這三、四個月的空窗期,足夠他們來迴宣城好幾趟了。


    要是他們運些幹魚來濱城,這一來一迴間,能賺不少糧食呢。


    不過縱然伯華心中再活泛,手裏沒有錢糧收購幹魚也是無奈。


    他抬手調節了一下肩上的背簍帶子,心裏想到:等這些糧食物品換出去了,他拿到他的那一份分成之後,不就有了收購魚幹的資本了嗎。


    想到這裏之後,他自覺得自己身上一下子湧|出了使不完的力氣,背著裝著小兩百斤的貨物往東城區走得飛快。


    看著自家腳下生分的兄長,叔申摸了摸腦袋,一頭霧水的問道:“阿兄這是怎麽了?”


    趕了這麽久的路之後,叔申覺得自己渾身的骨頭都快散架了,他現在最大的願望就是能早點把米鹽換出去,然後他能找個地方舒舒坦坦的睡一覺。


    看著精神氣十足的兄長,仲父迴身看了一眼叔申,疑惑的聳了聳肩,兄弟兩相顧無言,隻能扯了扯肩上的背簍帶子,連忙抬腳去追伯華。


    三人走到東城區之後,看著道路兩旁一排排挨著的房舍暈了頭。


    他們第一次來宣城,對城裏的情況一點都不了解,站在東城區也不知道該去找哪一個富商談收購事宜。


    三兄弟站在大道旁茫然了片刻之後,還是伯華隨手扯了一個做家奴打扮的小廝,往他懷裏塞了一捆幹魚之後,低聲下氣的向他打探起城裏富商們的情況。


    伯華的這個作態讓那位家奴十分的受用,本來伯華他們是正經的平民,地位上來說要比家奴高一層,但是現在是他們有求於人,所以免不了要放低些姿態。


    這家奴是富商家裏的家奴,平常被人唿來喝去慣了,猛然被人這麽捧著,心裏可不是受用得很,當即跟三人把城裏家資比較厚實的富商情況都跟他們一一說了。


    這也得虧這家奴是富商家的使喚奴才,平常跟著主家在城裏四下走動著,還是有一些見識的。


    要說也巧了,這位家奴的主家就是宣城裏排得上好的富商,是掛靠在宣平候府裏的客商,在這宣城的生意往來上還是有一定的話語權的。


    仲父等人聽他這麽說了之後,激動的臉都紅了,連忙緊緊的抓著家奴的胳膊問道:“我們來宣城是有一些貨物要賣的,不知道小哥可不可以為我們引薦一下。”


    見家奴麵色犯難,伯華連忙補充了一句:“要是事情成了,我們兄弟三人絕對不會忘記小哥的引薦之恩,必然會奉上一份謝禮的。”


    聽伯華這麽說,家奴心裏也沒多動心,隻因為他見伯華他們三人背上的背簍裏裝的都是一些不值錢的魚幹,別說他主家不收這些價格低廉的貨物,就是收了,這麽幾筐魚幹又能賣多少錢呢,所以就算他們許諾要給他謝禮,想來也就是一點糧食幹魚,並不值得他擔著被主家厭棄的風險去引薦。


    見他麵帶輕視,仲父心裏憋屈之餘,還是撥開了叔申背上的幹魚讓他細看背簍裏裝著的東西。


    “這,這是白米?”看清楚背簍裏的東西之後,家奴的麵色好了一些,要是是白米的話,雖然不是什麽特別珍貴的東西,倒也值得他到主家麵前引薦兩句。


    家奴收起臉上的輕視之色,走在前麵對三人招了招手:“那你們跟著我走吧,不過我醜話說在前麵,我隻負責引薦,事情成不成還要看我主家的意思。”


    伯華反應最快,連忙扯上兩個弟弟跟上,還沒忘笑著奉承道:“夠了,夠了,不管事情成不成,我們兄弟三人都先謝謝小哥了。”


    家奴領著三人走到一座宅子前停住,就隻看這宅子是土磚壘的院牆,就知道這位家奴的主家確實是有家底的,他示意仲父他們三人在門外等著,他先進去稟告主家。


    伯華十分機靈的扯下了一塊衣角,把背簍裏的白米,鹽糖一樣裝了一點當做樣品。


    不得不說,伯華為了他那一成分成也是拚了,就連唯一一套衣服都下得了手撕爛了。


    看著他從背簍了抓兩樣白花花的顆粒物時,家奴眼神一閃,忙問這是什麽東西。


    仲父連忙上前解釋到這是鹽和糖。


    家奴聞言皺起了眉頭,覺得仲父他們這是在誆騙於他,他主家家境頗為富裕,這鹽和糖府裏是有的,可是他從未見過這麽白這麽細的鹽和糖。


    見他不相信,仲父連忙伸手分別蘸了一些鹽和糖粒放進嘴裏,確定這兩樣東西是安全的之後,家奴也半信半疑的伸手蘸了一些鹽和糖粒放進嘴裏。


    嘴裏的味道確實還真是鹽和糖的味道。


    可是他心裏免不了奇怪起來——這麽白的鹽和糖,眼前這三個看起來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平民是怎麽得來的?


    家奴心中百感交集,他常年在富商麵前行走,自然是知道這些東西的價值的,他把仲父手裏裝著樣品的衣角抓在手裏,交代三人在原地等著之後,急忙進府稟告主家去了。


    他在心裏暗自決定了,等會在主家麵前一定要多說好話,因為這筆買賣要是做成的了話,仲父他們肯定會給他一筆不小的謝禮。


    第81章 高價鹽糖 、


    看著一臉期待的兩位兄長,一直待在一旁當透明人的叔申沒忍住提醒到:“我說我們的東西這麽精貴, 用不用多問幾個人呀”


    仲父想了想, 有些不確定的迴道:“不用了吧?這家主人一看就實力雄厚, 應當時能把這些東西包圓的。”


    伯華也在一旁符合的點頭,他們初來乍到, 對宣城一點都了解,還是早點把東西換完了早點返程為好,不然他們帶著這麽多東西,怕是容易引人覬覦。


    “可是我看這家富商看起來就勢力不小的樣子, 剛才他家奴不是還說了嗎,是掛在宣平候名下的豪商,這偌大的宣城可是宣平候的封地, 我們三個平民,等會就是人家要強買強賣,我們可就絲毫沒有反抗的可能了。”


    這些大米鹽糖說是三人的命|根子都不過分了。


    他們為了買這些東西,跋山涉水來到宣城, 一來一迴可要耽擱二十來天,要是換不迴糧食布匹的話, 他們已經錯過了二十多天的打漁時間,要是再空手而歸的, 兩大家子人可是一點活路都沒有了, 非得在今年的寒冬裏活活餓死不可。


    這一點倒是仲父兩人沒有想到的, 他們兩先前已經沉浸在馬上就要把這些糧物換成糧食和布匹的狂喜之中了。


    事關一家老小的生死, 仲父和伯華也不由得慎重起來, 他揮手把兩人早點一起,三顆腦袋抵在一起商量到:“叔申的擔心確實不能不防,要不這樣吧,等會我一個人先進去,你們留在這裏等我,要是我在裏麵談得順利的話,在出來叫你們,要是……你們就帶著東西去其他地方買了。”


    這個話題就有些沉重了,伯華和叔申又不是小孩子,自然知道仲父的那個但是時什麽意思,不過他們兩一個有一家老小要養,一個還未成家,一點血脈都沒留下,此時也不可能大義凜然到站出來說要自己先進去,換仲父在外麵等著。


    三兄弟互相看了看,相顧無言,片刻之後,伯華歎了一口氣,伸出手拍了拍仲父的肩膀,沉聲保證到:“你放心,要是有個萬一的話,我們把東西換出去了之後,一定會把屬於你該得的那八成穩穩當當的交給弟媳。”


    安慰人的客套話在這個關頭伯華覺得沒有必要說,這個時候,仲父最想聽到的肯定就是這個保證了。


    仲父點了點頭,正是因為他相信兩個血脈兄弟的人品,才敢提出自己一個人隻身進去去合富商交涉。


    不提他們三兄弟站在富商門外有多提心吊膽,屋裏的富商聽家仆來報說外麵有人上門來買糧食和鹽糖時,貨物品質還不一般的時候,心不以為然之際,還是讓家奴去把人叫進來。


    這位富商平常是做皮毛、玉石生意的,每天手底下進出的財物數量之巨,布匹銅幣用木箱裝的時候也是有的,還真沒把家奴口裏這品質不凡的糖和鹽放在眼裏。


    宣城雖然沒有鹽礦,產不了鹽,但是離宣城四、五百裏的鹽城卻是有鹽礦,往來客商在鹽城買了鹽四處販賣,宣城因為離鹽城不遠。


    一布幣就能買一斤粗鹽了,遇到行情差的時候,兩斤也是買得的。


    當然了,這鹽也是分好劣的,供給貴族的鹽品質要好一些,是白中稍微帶點黃的精鹽塊,沒有普通粗鹽塊裏麵那麽多雜質,吃起來也沒用那麽重的苦味,價格就要稍貴一些,一斤精鹽的價格從未低於兩布幣過,價格足足貴出粗鹽一倍多。


    平民和奴隸吃的就是粗鹽,黃褐色的鹽塊,裏麵沉澱著許多的雜質,吃起來又苦又澀,跟貴族們吃的精鹽完全沒有可比性。


    富商家吃的就是這種價格更貴的精鹽,他手裏捏著大把的布幣糧食,平常在吃穿上總是盡可能的在不違製的情況下給自己和家人最好的吃穿。


    那位家奴得了主人首肯,立馬出來叫人了,見隻有仲父一個人應聲上前之時,他還有些納悶呢。


    仲父轉身看了看伯華和叔申一眼之後,才迴聲對家奴解釋:“我先進去和你主人詳談,把事情談妥之後我在讓我這兩位同伴進去。”


    說實話,仲父會這樣安排,還真是讓這位家奴有些意想不到,他的主人是富商,手段自然是不缺的,不然也不可能讓他賺到這麽大一份家產。


    隻是原本他以為仲父這一行三個人,看起來都不像是精明的生意人,還以為他們隻是好哄騙的老實平民,沒想到竟然還是有一些心眼的,還懂得給自己留後路呢。


    富商家談事會客用的房間是撲的木地板,家奴領著仲父在屋前褪掉草鞋之後,就屈膝跪在了門外的地板上,他朝屋內抬了抬頭,示意仲父進去。


    仲父低頭看了看廊下自己那雙沾滿泥土的草鞋,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穿著,他身上穿得是衣服是雲初給季奵的那一套男子衣裳,麵料剪裁都和現在平民普遍穿著的麻布衣服不同,這衣服上的布料紋理細致,看起來倒也還算體麵,這讓仲父心裏憑空升起了一點底氣,他攥緊拳頭給自己打了氣之後,才托著背上的背簍微微低頭走進了屋裏。


    看著進來的隻有仲父一人,富商也好奇的問過仲父,得知他的兩位同伴還留在外麵之後,也知道仲父這是在防備的。


    仲父進屋之後,就把背上的背簍放了下來,富商一眼看過去,就看到了背簍上麵鋪著的魚幹,雖然生意上的同行沒少說他老奸巨猾,但是被人這麽明顯的防備肯定不是什麽讓人覺得愉快的事情。


    富商也沒用跟仲父套交情的心思了,百般無聊的擺了擺手,直接提出要驗貨。


    仲父連忙抱開背簍上麵作為遮掩的魚幹,露出下麵白花花的砂糖。


    他背的這隻背簍裏裝了大部分的鹽糖,隻有最底下薄薄裝著一層白米。


    看著背簍裏白花花的顆粒物,富商的唿吸不由得滯了滯:“這是?”


    仲父指著背簍裏的砂糖,連忙介紹到:“這是糖,砂糖:”


    富商半信半疑的伸手蘸了一點糖粒放在嘴裏嚐了嚐。


    嚐了之後,他滿了震驚的瞪大了雙眼:甜的,還真是糖,比平常吃的飴糖還甜,就是和蜂蜜比也不差什麽了。


    富商嚐過之後,仲父也沒太管他的反應,小心的把用包袱布裝著的砂糖從背簍裏拿出來放在地上之後,又讓他看再下麵一層放著的食鹽。


    想到之前家奴來報的時候就說的是對方是來換鹽糖和糧食的,糖他剛才已經嚐了,確實不一般,看到背簍裏露出的比剛才嚐過的糖還要細小的顆粒物,富商沒費什麽力氣就猜到這是什麽東西了。


    不過猜到是一迴事,真的接受又是另一迴事,他看著背簍裏和他認知裏截然不同的細小顆粒物,怎麽也不能把它和鹽掛上勾,他有些遲疑的問道:“這是鹽?”


    富商不是貴族,身份上來說並不能像貴族一樣給仲父帶來那麽大的壓迫感,所有他還能冷靜的迴答道:“這確實是鹽,比市麵上所有鹽品質都要好的精細鹽,不信的話,您一嚐便知。”


    嚐肯定是要嚐的,畢竟是做生意,不能賣家說什麽就是什麽,富商嚐過鹽的味道之後,確定沒問題,這就是品質比精鹽還好的一種鹽。


    和鹽糖比起來,背簍底下品質也不一般的大米就沒那麽讓人震驚了。


    這和市麵上的大米比起來,無非就是顆粒更加完整,顏色更加白一些罷了。


    富商作為商人,很快就在腦海裏計算出了這一單生意會給他帶來多少受益。


    沒兩個月就到年關了,像他們這種掛靠在宣平候名下的富商,每一年年節都得給宣平候準備年節禮物的,他作為宣城裏數一數二的大豪商,出手必然不能太小氣了的,這年禮更是重要,關係到明年宣平候還會不會給他的生意大開方便之門。


    原本富商今年手裏存了一件華美的皮裘,準備獻給宣平候作為年禮的,原本他還犯愁呢,自己做的就是皮毛、玉石生意,往年送給宣平候的年節禮物大多也是這些東西,還怕宣平候會覺得他心意不足,也怕被別的富商壓過風頭,如今有了這鹽和糖了,待他去尋兩隻好看又精美的容器,裝上這鹽和糖並著皮裘一起獻上去,絕對是今年宣城眾多富商年禮之中獨一份的體麵。


    不過這樣的話,就不能讓仲父把這些東西賣給別人了,想通這中間的門道後,富商臉上當即掛起了熱情的笑容:“你這東西我都要了,包括外麵你同伴身上帶著的那些,你把他們叫進來,我們談談這些東西該怎麽賣。”


    仲父一手扯著背簍,一手拉著裝著砂糖的包袱布,搖了搖頭:“和我談就行了,我能做主。”


    “我們這次帶了有四百七十斤大米,五十斤砂糖,四十斤鹽,我想全都換成布匹和糧食,要是您給的價格合適的話,我們也是打心裏願意把東西都換給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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