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天星道:“我相信你,那麽還記得出海前我給你的那把槍嗎?”

    我一直把槍放在身上,這時便拿了出來放在他麵前的桌子上道:“還給你。”

    當我正要把手縮迴去,葉天星一把按住我的手道:“我想請求你做一件事情:請你殺了我。”

    我差點沒從椅子上跳起來,道:“什麽,你讓我殺了你?”

    葉天星道:“沒錯,捕鯨士是不能自殺的,否則世世代代都會受到神的詛咒,但是我確實該死,而且既然你是來刺殺我的,那麽正好完成自己的任務,一切都是我應得的下場。”

    我道:“那絕對不可能,我從來沒有想過殺人。”

    葉天星道:“你殺的是個有罪之人,沒有人會責怪你的,如果不殺我,你的良心才應該受到譴責。”

    看到我有些猶豫,葉天星又道:“他們派你出來做事情,你當然要把事情做好,否則連你自己都不好交代。”

    真奇怪了,我沒見過居然還有這麽孜孜不倦勸人殺了自己的人,而且看他的表現還非常真誠,想到這裏我道:“隨你怎麽說,我都不會做一個兇手。”

    葉天星表情開始變得難以捉摸,空氣一時靜的連喘氣都能聽的清清楚楚,強迫別人受死是一件困難的事情,同樣強迫別人殺人一樣困難,所以葉天星最後選擇了按著我的手,扣動了扳機,我千算萬算沒防著他會做出這樣的行為,當我從椅子上跳起來,就已經看到鮮血如注一般流淌下來,瞬間流的滿身都是。

    沒等我說話,葉天星虛弱的搖搖手道:“不怪你,從頭到尾都是我的錯,我不該做那些泯滅人性的事情,我是……罪有應得,其實、我早就活夠了……天天就、就拜托你了。”勉強說完這句話,頭一歪已是氣絕身亡。

    這是我長這麽大第一次麵對血淋淋的屍體,葉天星是間接死於我的手上,但是很奇怪,麵對著一具屍體,我沒有自己想象中的恐懼,甚至連焦慮的感覺都沒有,甚至……我真的很難解釋自己現在的心情,因為這與我預期會出現的心情大相徑庭,現在的我真是太平靜了,平靜的不正常。

    想到這裏我走到了葉天星的麵前,用手探了探他的鼻息,接著我拿起手槍,插到身上,正要推開門卻發現門把上貼著一封信,看來葉天星早就準備好了要死,我拆開信封,裏麵不光有信還有一份醫院診斷書,看了後才知道原來葉天星很早就得了抑鬱症,怪不得他那麽想死了。

    展開

    信讀全了內容,無非就是他留下的遺言,叮囑我一定要照顧好勾天天,並且留下了一個保險箱的密碼,看來是要我繼承他的遺產了,不過他的保險箱設置的地方很奇怪,我按照他在信裏的留言,將他辦公桌後麵的書櫥玻璃門打開,裏麵分為五格,但是靠近中間三排碼放著九本《恩格斯日記》,已經落滿了灰塵,我嵌著最靠外麵一本書的拐角一拉,這九本書居然成一個整體的移動了,原來是一個掩飾的非常好的外體,裏麵露出了一個方形的保險箱。

    這是個數碼設置的保險箱,當我輸入密碼後忽然滴的一聲響,中間部位看似玻璃的物體忽然亮了,有綠光射出,我當然知道這是非常先進的指紋識別係統,這個玩笑開大了,他應該在沒死的時候先把這個保險櫃打開啊,想到這裏我將癱倒在軟椅裏葉天星的屍體推到保險箱下,抬著他的手一個個的按在玻璃上,結果卻讓我大失所望,因為都打不開。

    這真是天大的笑話,識別密碼箱的係統居然不是用他的指紋作為標識的,那麽我該怎麽打開它呢?想到這裏我又將那封信從裏到外細讀了一遍,卻發現任何有線索的消息都沒有找出來,不過我也知道一點,如果葉天星的死訊傳出去,那麽用不了多長時間就會有警方徹查這裏,那麽保險箱自然就保不了險了,萬一裏麵要是有什麽驚天大秘密,那麽對於馭鯨人來說或許是一個非常大的損失。

    想到這裏我將目光轉向了葉天星的屍體,看來必須要隱瞞這個真相了,麵對著一具屍體,我開始思考如何處理他,猛然間我迴過神來,霎時間一身冷汗,因為我忽然發現自己居然如此冷血,看來之前所以抗拒殺人是因為我並不知道自己其實能殺人,難道除了個人能力出色,心如鐵石也是捕鯨士的一種表現?

    想到這裏我摸出葉天星給我的香煙,點燃抽了一口,手穩如泰山,沒有一點抖動,當我把一支煙抽完,我開始冷靜的迴想整個事情的由來,葉天星通過觀察我的身手,確定了我是一個捕鯨士,然後他帶我出海,讓我了解勾天天的一舉一動,促進我和他之間的關係,之後了解我內心的真實心態,確定了我並不討厭他們這群人後選擇自殺解脫,並將勾天天托付給我……不對,讓我這麽一個冷血的人來照顧孩子,葉天星是怎麽想的?

    不過我立刻又想明白過來,道理很簡單,葉天星並不知道我是一個什麽性格的人,因為連我自己之前都不知道。

    想到這裏我深深的吸了一口煙,緩緩的吐了出來,這也足夠證明我的唿吸非常勻稱,我盯著書櫥玻璃自

    己的倒影許久,難道這就是我?真實的我?我不希望自己是這個樣子,我不想做一個冷酷的人,可是我的感覺無法欺騙,我真實的表現出了令人膽寒的鎮定,我想就算是個殺手麵對著被自己所殺的獵物,隻怕也就是我現在這樣。

    可是……為什麽麵對著一些不算大的意外,卻能立刻觸到我的神經呢?之前一些意外情況總會讓我大吃一驚,我也會覺得害怕,然而很多事情和間接殺人相比應該都不算什麽,偏偏我對殺人無動於衷。

    我越想越迷茫,都忘記了保險箱的事情,忽然門有人敲門,我頓時從沉思中驚醒,立刻慌亂起來,條件反射的從身上將手槍拔了出來,這時我下意識的第一反應居然是殺人,當我明白後立刻將手槍放在桌子上,可是敲門聲並沒有停止,怎麽辦?我該怎麽辦?進退兩難之間我鬼使神差的又將手槍拿了起來,就當我打算拿著槍去開門的時候隻聽勾天天道:“鄒叔是我,請你將門打開。”

    聲音平靜如水,卻讓我又一次疑心頓起,這裏明明是葉天星的辦公室,他為什麽讓我把門打開,難道他早就知道了葉天星已經是個死人了。

    不過既然是他我反而鎮定下來,雖然我知道他和葉天星的感情,但是這樣一個孩子並不難對付,想到這裏我將門打開,勾天天神色如常的坐在輪椅上,我們兩對視了一會兒,還是我先說話道:“你葉叔叔死了。”

    然而勾天天的話卻大出我意料,他道:“我知道了,因為我聽見了槍響。”

    我無法接受自己麵對死人時的冷靜是因為我覺得自己實在太冷酷,可是一個孩子對於可能是他最親近之人的離去表現的如此冷漠,一樣讓我感到奇怪,難道這個世界瘋狂的不光是我一個?

    勾天天表達了自己要進屋子的想法,我給他讓了路,他推著輪椅進來,隨手將門關上,我的目光一直沒有離他左右,發現他看到葉天星屍體時表情絲毫沒有變化,隻是淡淡的道:“終於還是死了。”

    這句話說得我沒頭沒腦,我道:“你說這話什麽意思?”

    勾天天道:“我的意思還不夠明白嗎?”

    我吸了一口氣,盡量讓自己表現的平靜一些道:“這個人可是一直照顧你,並為你付出巨大心血的人,對於他的死你真的就無動於衷?”

    勾天天道:“難道這也值得申討?難道我必須要同情一個懦夫?”

    聽了這話我奇道:“他是個懦夫?你是怎麽得出這樣一個結論的?”

    勾天天道:“因為過去殺過人,他居然得上了憂鬱症,難道這樣的人不算懦夫,我父親是一個頂天立地的英雄,他也算是我父親的生死之交了,最後居然還學會反思自己的錯誤了,他就是一個混蛋,十足的混蛋。”

    他說這句話的語氣鏗鏘有力,和之前那個善良、單純的勾天天判若兩人,所以我不由得重新打量了他一番道:“既然你這麽鄙視他為什麽還願意跟著他這麽長時間?”

    勾天天看了我一眼,眼神裏再沒有那種單純正義的目光,那是一種陰損的目光,刻薄的目光,表達著他內心最真實的情感,道:“我不跟著他就會死,而且他擁有著我父親的財富,其實我一直希望他死,卻又害怕他真的死了,因為一旦他死了,那麽我就失去了庇護,可是他不死我就必須整天生活在他的掌控裏,被一個懦夫控製,你知道那是什麽滋味嗎?”

    我越聽越驚異,沒想到這個孩子思想和表現的反差居然如此巨大,也沒想到像他這樣的年紀心眼居然如此深沉,偽裝的能如此徹底,雖然我對屍體沒有感覺,但是我真的感覺這個孩子非常可怕。

    勾天天對我道:“你有什麽打算?我看到你已經發現了保險箱的秘密,那麽就不能讓外人進入這個房間,否則很有可能會露餡。”

    我道:“你好像什麽都清楚,我真想不明白一個天天養病的孩子,怎麽能有這個本領?”

    勾天天忽然從輪椅上站了起來道:“很多事情眼見未必為實。”他狡猾的表情顯露無疑,而且還有些沾沾自喜,就像那種瞞著大人幹了壞事而且還做成功的孩子表露出來的那種表情,從他的身上我似乎隱隱約約見到了勾長空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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