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辛原本就想去會會這個第一畫師,此刻沒心思呆在宮裏,換了身常服出宮了。


    …


    東熙街是汴都最繁華的一條街,景辛之前隻是在馬車上看過,這會兒走在石板路上,四周熙熙攘攘,販賣聲交談聲熱鬧不絕,她心情變好,連頭頂的豔陽都感覺沒那麽毒了。


    她身邊隻帶了長歡和壽全,沒帶挽綠與留青,反正有暗衛在暗中保護她。


    景辛很快找到了程重樓的畫攤,一眼瞧見c位那幅獸麵圖。新加上去的女子身段妖嬈,但是腦袋是狐狸的腦袋。而攤位前端坐的程重樓竟比她想象的年輕,長得竟像美院追她的那個校草。


    她有些好笑,恰好一輛轎子停在畫攤前,下來個胖小姐。胖小姐將手上的畫往程重樓案上一扔,叉腰道:“你把我畫成這樣,媒婆迴來道人家說我是騙婚,我名聲都被你毀了!嗚嗚嗚你還我清白!”


    程重樓略詫異,展開畫細看了眼:“我把你畫得芙蓉月貌,並未出錯啊。”


    景辛上前去瞧那畫,從程重樓手中接過,又看了看眼前的胖小姐。


    很好,古代版美顏相機,還是十級磨皮大眼瘦臉全開。


    這要擱在戚慎眼裏,就是砍頭的欺君大罪啊。


    她失笑地抬起頭,正撞上程重樓失魂的模樣。


    “畫師,你這畫不對啊。”


    程重樓仍癡癡瞧著景辛,長歡有些惱,輕咳一聲提醒程重樓。


    程重樓反應過來,察覺自己失儀,用文人之雅朝景辛作揖賠禮。


    才道:“我這畫是趙小姐那日滿意的,何來不對。”


    “人像講究從真實中展現美感,這畫雖是這位趙小姐,但卻在五官與體態上失去太多真實了。趙小姐清純可愛,很好畫的。”


    程重樓幾乎懷疑自己耳朵聽錯了。


    很好畫的?


    他當代第一畫師都沒讓人家滿意,眼前女子雖說美貌驚人,但也不必在他麵前誇如此海口吧。


    他失笑:“好畫?姑娘也是愛畫之人?”


    景辛頷首,眨眼:“我要和你pk。”知道對方聽不懂,她重複了一遍要和他比試。


    攤位瞬間就火了,周圍行人和隔壁商鋪全來吃瓜,這可是大梁第一畫手,挑戰的又是一個美貌驚人的嬌女子,這種瓜最好吃!


    景辛見圍觀的人越來越多,戴上了麵紗。


    程重樓根本沒有將她放在眼裏,提筆都很隨性。


    倒是景辛多次在詢問對麵的趙巧容問題。


    “趙小姐,你有什麽愛好嗎?”


    “你喜歡什麽動物呀?”


    “你最愛什麽顏色?”


    半個多時辰過去,兩人同時停下筆。


    趙巧容望著兩幅畫,程重樓畫裏的她多了些真實性,還原她不少,也有女子柔和的氣質,她比較滿意。但瞧見景辛這幅畫她卻驚了。


    這,這這是在照鏡子嗎?!


    而且比鏡子裏的自己還耐看,卻又讓人覺得這就是她自己!


    啊啊啊,她竟這麽好看!


    畫中的少女眉目嬌憨,最主要是五官立體,簡直跟站在眼前一個模樣,而且還穿著她自己最愛的石榴紅長裙,畫中之景是她從小就愛坐的秋千,腳邊有隻可愛的小白兔,她家黃狗也在畫中慵懶地搖尾巴曬太陽。


    這樣的畫拿出去說媒更添了真實性,讓人一眼就知道這個人是活的,有思想,還愛護小動物。


    趙巧容無法表達自己的激動,起初還覺得眼前的女子是個狐狸精呢,畢竟人家長得太美了。啊啊,好羞愧。


    “大師!你把我畫得太逼真了,我好喜歡畫中的姑娘呀!”


    景辛笑起來:“這就是你啊,你笑起來時很可愛的。”


    趙巧容羞紅了臉:“你畫得比程畫師好!”


    程重樓不可置信對比起兩幅畫,震驚世間竟有這般立體逼真的畫技。他甘拜下風,激動問:“姑娘,你師從何派?”


    景辛眨了眨眼,想起戚慎說的:“抽象派吧。”


    程重樓瘋狂追問她師傅的地址。


    在場吃瓜的眾人也都震驚了,一些姑娘搶著請景辛給她們作畫。


    程重樓知道周圍太吵,著小廝將吃瓜的人都請走。迴頭望著景辛,從震驚到輕視再到崇拜欣賞,他綻起笑來,溫潤詢問:“姑娘,在下如何稱唿你?”


    “雨珠。”


    程重樓麵色微紅:“你畫技精湛,我甘拜下風。”


    景辛指著屏風上掛的那幅畫:“這個人身虎麵的人是誰啊?”


    程重樓看了眼四周,展開折扇悄聲與她道:“暴君。”


    景辛唔了聲:“那這個人身狐麵的女子呢?”


    “嗬,暴君後宮那妖妃。”他沒對景辛隱瞞,也許是覺得會作畫之人都十分可親,他感覺景辛真的太過美好了。


    景辛眨眼:“你見過這妖妃麽?把女子畫成這樣,不太尊重吧。”


    “嗬,暴君當道,妖妃持寵而嬌,還說想當個賢良之人,無知百姓相信,我自王宮出來,怎不知其中詭譎。”


    “可是你沒有見過景妃,也許她真的……”


    “我就是見過也要把她畫成這樣,我相信我的直覺。”


    好吧。


    方才離去的趙巧容又返迴來了,跑到景辛身前塞給她一袋銀子,又說:“姑娘,你叫什麽名字呀?”


    程重樓:“她叫雨珠。”


    趙巧容:“雨珠姑娘,謝謝你把我畫得這麽好看!我想邀請你參加玲瓏詩會,你一定要來啊!我會跟大家介紹你的!”


    景辛沒有馬上答應。


    程重樓說:“趙小姐是司馬之女,玲瓏詩會上才子佳人齊聚,有諫大夫之妹撐場,亦有賦春居士難得露麵,雨珠姑娘畫技了得,若想揚你抽象派之名,可以去聚一聚。”


    趙巧容將帖子遞給景辛,發現景辛還在猶豫,便遞給景辛身後的長歡。


    “雨珠姑娘,她們一定會喜歡你的!”


    景辛想了想,這大概就是穿越人士必經曆的那種詩會?她穿來這麽久的確一直都圍著洗白戚慎轉,沒有放鬆過一下,她也有些想去這個詩會看看。


    她戴上麵紗,戚慎應該不會阻止吧。


    “好,那我就去詩會瞧瞧。”


    “就在明日,你一定要來啊!”


    程重樓見景辛答應了趙巧容的邀請,問道:“雨珠姑娘,你平日裏愛去踏青嗎?”


    景辛:“我會去寫生。”


    寫生一詞新鮮,但程重樓也能聽懂意思,他笑:“我也常愛駕言出遊,若有機會我能不能邀請你去郊外踏青?吸吸青草氣有時候說不定會有許多妙思。”


    景辛點了下頭,倒隻是隨口的答應,沒放在心上。她雖戴了麵紗,但身段也是格外出眾的,惹得不少行人駐足,pk過癮了,她想迴宮了。


    迴程的馬車上她仔細留意著沿途的商鋪,發現很少有畫館和書店,再結合戚慎崇武輕文的政令,不難想象大梁的文化發展已經被偏廢了。而壽全了解了一番,說這玲瓏詩會是目前汴都名流間唯一保存下來的文化活動。


    詩會幾乎都是愛才之人最後的樂土,算是一場小眾沙龍吧。能得到這樣的邀請,算是對她畫畫的最佳認可了。


    夜裏景辛便早早睡去,為明天補好精神。


    翌日一早,雨珠為她梳妝,長歡卻從門口火急火燎地衝進來。


    說戚慎昨晚去了沈清月的寧梧宮。


    景辛愣了一下,說不出是什麽心情,慢吞吞喝了杯清茶。忽然間好像有些想明白,輕輕抿了下唇角。


    長歡莫名其妙,景辛彎起唇角說無事。


    長歡:“娘娘?”


    “天子去哪我又怎能幹涉。”


    她好像懂了戚慎的套路。


    這後宮就她一個正式的妃子,棠翠宮一點風吹草動前廷都能知道。秦無恆一定是趁著他們冷戰讓沈清月出動博寵了。


    隻是她還是有些擔心,戚慎會假戲真做嗎,沈清月會不會受傷?


    長歡說戚慎要帶著沈清月出宮去獵場遊玩,景辛挑挑眉,喊雨珠為她描眉。


    正好啊,各玩各的,不幹涉誰。


    *


    昨夜的寧梧宮燈火通明,連庭院中都點起盞盞宮燈。


    庭中女子在月下起舞,娉婷婀娜下秋波頻頻,邁著輕盈舞步將杯中酒送給簷下高台上端坐的戚慎。


    沈清月伏在戚慎膝蓋上,纖纖玉指大膽呈上美酒。


    成福要拿銀針試驗那酒有沒有毒,被戚慎抬手斥退。


    他目光隻流連在沈清月臉上,薄唇邊的笑意蠱惑:“喂寡人。”


    沈清月嬌羞地將酒喂到他唇邊,睫毛下的鳳目裏閃過不可察覺的一絲緊張,但這酒戚慎竟都悉數喝下去了。


    她如釋重負,正要一個迴旋起身,戚慎卻握住了舞裙的垂紗。


    男子本就俊美,微微眯起眸子,笑得一臉色相:“寡人還要喂。”


    酒過三巡,戚慎終於說要歇息。


    他就直接留宿在沈清月的寢殿裏,在醉酒之際睨著殿中娉婷婉約的女子:“一起睡啊。”


    沈清月等他終於闔眼,拔下腰際的短刀就想殺死他。


    狗天子,一臉色相,聽說這幾日還把景妃那個如花似玉的天仙糟蹋了,她恨不得先讓他斷子絕孫。


    錦翠來到她身後,小聲囑咐:“小姐,不可衝動,殺了狗天子我們也逃不出去的。”


    “我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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