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若塵和孔蘭攸告別了因陀羅大師,剛剛走出橡樹林,便是看見歲寒站在聖車前,似乎已經等了很久。


    “若塵大聖,請受歲寒三拜。”


    站在十丈外,歲寒以儒家的禮儀,躬身行禮。


    林間,風聲瀟瀟,水流潺潺。


    張若塵淡然的道:“為何不裝著沒有認出呢?你本該知道,我既然沒有表明身份,也就說明,我不想讓太多人知曉,我迴來了!你不怕我殺人滅口?”


    三拜結束。


    歲寒道:“千年前,若非若塵大聖出手相救,歲寒已死。這三拜,第一拜,便是感謝大聖當年的救命之恩。”


    “第二拜,乃是感謝大聖當年從羅刹族手中,奪迴了儒道的聖道古茶樹。”


    “第三拜,乃是感謝大聖當年守護昆侖界,天地靈根蟠桃樹才能得以保全。”


    當年,中央皇城大劫,歲寒和太宰王師奇落入了周禛和申屠雲空的手中,受了嚴重傷勢,的確是張若塵救了他們二人,並且還使用生命之泉為他們療傷。


    “往事不用再提。”


    忽的,張若塵想到了什麽,問道:“才女這些年來,可還安好?”


    歲寒知曉張若塵說的是誰,道:“納蘭早已離開紫微宮,不再過問天下大事,隱居在書宗,我已數百年沒有見過她。”


    昆侖界能讓張若塵腦海中時常想起的人不多,聖書才女這個紅顏知己,必是其中之一,在他少年的心中,留下難以磨滅的迴憶,一顰一笑,都令人深刻。


    真正稱得上紅顏知己,讓他很想坐在一起談天說地、論評天下的女子,似乎也隻有才女。


    別的女人,如洛姬、紀梵心,仙氣都太重了一些,即便已經有了親密的關係,張若塵卻依舊感覺到一絲距離。


    淩飛羽、白卿兒、池瑤、般若、羅乷,或是太過強勢,或是內心深藏。


    木靈希、孔蘭攸倒是從不隱藏自己的內心,但是那份感情,卻更像親情,有依賴的情感在裏麵,接近於長相廝守。


    如果說,張若塵曾有過一次心靈上、精神上的戀愛,這個人,便是才女。


    本應該是敵對關係的兩個男女,能夠成為朋友,能夠冒著生命危險去救對方,其實,所有情義早已表露,隻是誰都沒有說出口。


    或許他們都不想再進一步了!


    再進一步,未必就是好的結果。


    ……


    歲寒目送張若塵和孔蘭攸離開,這才登上聖車。


    其中一位琴童,好奇的問道:“他到底是何人,怎當得起大聖三拜?”


    “江湖故人。”


    歲寒自然不可能將張若塵出現在昆侖界的事說出去,但是,坐在車中後,卻在思考,要不要傳訊告知聖書才女。


    他可是知曉,張若塵失蹤後那兩三百年,聖書才女曾多次向他詢問,天宮有沒有張若塵的消息?


    再後來,她就隱居書宗,不再入世,歲寒也沒見過她了!


    ……


    既然來了天台州,自然是要去一趟劍塚。


    張若塵將在乾坤界中跟隨接天神木修煉符道的史仁接出,送迴了劍塚。千年修煉,史仁的符法已經大成,今後必能成為昆侖界符道的泰鬥。


    在鎮獄古族族長史乾坤的挽留下,張若塵和孔蘭攸在劍塚住了一晚,第二天才離開。


    有些可惜的是,本在鎮獄古族修煉的真妙,早已離開,不知去向。


    做為一株聖藥“通靈聖芝”,而且身攜至尊聖器,它居然敢到處亂跑,很是出乎張若塵的預料,這膽量,與小黑倒是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坐在孔雀的背上,孔蘭攸笑問張若塵:“迴血神教,還了《天魔石刻》。去司空禪院,傳了佛祖舍利。又送友人,迴了劍塚。下一站,是不是要去書宗,見一見昔日的紅顏?”


    張若塵笑著搖了搖頭,道:“要不迴聖明城看看?”


    孔雀飛落而下,來到寬闊的通明河畔。


    張若塵從空間戒指中,取出一艘聖船,與孔蘭攸乘船而行,直向聖明城而去,心情前所未有的輕鬆開闊。


    或是坐在甲板上,看兩岸風景。


    或是取出買來漁具,垂杆而釣。


    或是重拾音律,與孔蘭攸琴簫和鳴。


    張若塵是聖明太子,自然通音律,《蘭攸曲》就是他專門為孔蘭攸所創。


    隻不過,多年來都沉浸在仇恨之中,又遭受各方追殺,所以才埋沒了一身才華。


    此次迴昆侖界,張若塵心中沒有想殺戮,沒有逼迫自己修煉,隻想尋找本心,想要隨心所欲,看看曾經走過的山河。


    聽聞淩飛羽的事,張若塵的確生出過一絲擔心,可是,想了想,這一千年來,這樣的事必定時有發生。


    說明沒有他張若塵,昆侖界的修士是可以挺過去的。


    沒必要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也沒必要讓自己活得太累。


    更何況,再大的磨難淩飛羽都經曆過,豈會過不了這一關?


    張若塵撫琴,孔蘭攸吹簫,二人越來越契合,奏出的樂曲悅耳至極,猶如天籟。


    旁邊往來的船隻上,有人喝彩,有人沉醉,有人邀他們共飲。


    張若塵沒有拒絕,以普通人的身份,與他們飲酒、餐食、笑歎人生種種。第二天,大家分別,道了一身珍重,說了一聲江湖路遠,要平安歸家。


    遊了聖明城,又登孔樂山。


    聖明城外的孔樂山,對張若塵而言,有著獨特的意義,象征著他和池瑤曾經的那段情。


    十六歲那年的除夕,池瑤和他在孔樂山上,看了一夜的萬家燈火。


    第二天,他死在了池瑤的劍下。


    一千年前,也是除夕夜,池瑤以黃煙塵的身份歸來,二人再次登上孔樂山,看遍滿城繁華。


    張若塵曾告訴過孔樂,她名字的由來,更承諾過要帶她來孔樂山看夜下的萬家燈火,可惜一直沒有做到。


    或許是冥冥中的注定,今天居然又是除夕。


    但是,今夜張若塵不想待在孔樂山,打算迴東域,去王山,去明宗,那裏還有他的親人。既然是過節,當然是要與親人團聚。


    明宗建在王山,位於洛水之濱。


    王山的山外,建起了一座巨城。


    張若塵記得,當初他在王山的時候,隻是修建了一堵城牆,由小黑布置防禦陣法,用來抵禦地獄界和天庭一些大世界修士的攻擊。


    誰曾想,千年後,城牆擴建了一次又一次,城池的規模,遠超曾經的雲武郡城。


    張若塵和孔蘭攸來到城門外的時候,已是夕陽斜掛。


    天邊通紅,雲如火燒。


    “轟隆隆!”


    蠻獸的蹄聲響起,一隊鐵甲軍士,從遠處狂奔而來,卷起厚厚塵土。


    “八百九十四公子迴城!”


    “八百九十四公子從玄荒境中狩獵歸來,看樣子是大有收獲。”


    ……


    城門大開,不少修士出來迎接。


    張若塵、孔蘭攸、孔宣,退到城門旁邊,有些好奇的投目望去。


    以張若塵現在的修為,其實這種小輩,根本引不起他的注意,很難生出好奇,可是,“八百九十四公子”這個稱唿,怎麽聽都有些怪怪的。


    除了廣寒界的寂滅大帝,難道明宗也出了一個子女近千的狠人?


    在一隊鐵甲軍士的護送下,一輛白銀戰車,在兩頭鐵象蠻獸的拉動下,急速行來,停在了城門處。


    一位身穿白鱗軟甲的年輕少年,與一位紅衣少女,從戰車上走下。


    那少年頗為英氣,鼻梁高挺,吩咐道:“分批將獵物,搬運進明城。本公子要先迴宗門,今晚上除夕,可不能迴去遲了!赤雲鹿的耳朵,給我割下來,老爹最好這一口了!”


    張若塵、孔蘭攸、孔宣,已是進入城中。


    孔蘭攸盯著張若塵,見他從進城門處開始,便是一直在笑,不禁問道:“什麽事這麽好笑?”


    “我給你講一個笑話,一個胖子,生了一千個孩子。”張若塵已經推算了一番,知曉了那位八百九十四公子是誰的兒子。


    孔蘭攸沒有笑,覺得一點都不好笑。


    穿過了明城,走過一條石階,才是到達明宗的山門。


    即便是山門處,也是聖氣彌漫,長滿粗壯的古老靈樹,垂落下來的根須,猶如虯龍盤蛟。


    在山門處,卻被兩位明宗弟子攔下,告訴他們,今天天色已晚,得明天遞上拜貼,才能進入宗門。


    “放肆,你們可知曉,站在你們麵前的這位是誰?”


    孔宣爆發出聖威,將兩位明宗弟子鎮壓得跪到了地上。


    “不知者無罪。”


    張若塵揮了揮手,示意孔宣收起聖威,隨後,背負雙手,直接無視護宗陣法的陣法銘紋,踏入了進去。


    正好這時,八百九十四公子和紅衣少女,也來到山門處。


    “在下明宗,張八百九十四,不知前輩為何要闖山門?可知曉,這是犯下了死罪。”八百九十四公子揚聲說道,已是衝上前去,攔住張若塵的去路。


    紅衣少女直接拔劍,指向張若塵。


    “取名字這麽隨意的嗎?也對,若是我生這麽多子女,也會為取名字發愁,而且記不起誰是誰,不如直接叫數字。”


    張若塵看出他們是兄妹,於是,盯向那個紅衣少女,好奇的問道:“你是張多少?”


    “張顏言。”紅衣少女冷聲道。


    “她是我九百二十一妹。”張八百九十四道。


    張若塵點了點頭,道:“女孩子取數字做名字,的確不太好。”


    孔宣先前爆發出來的聖威,顯然是驚動了明宗的聖境強者。


    此刻,天色已是逐漸暗下來,可是卻有一道道聖光,從各大洞府中飛出,劃破了黃昏,直向山門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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