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趙臻則在方太後離開以後,就吩咐韓德寶準備藥浴所需的東西。


    杜太醫說,天天藥浴,能好得快一些,當然,最主要的還是鍛煉。


    針灸過後,他自覺身體已經稍微有了些力氣,配合藥浴和鍛煉,想來不需要數月之久。


    他想早點好起來。


    宮中的太醫醫術高明,藥材也都是一等一的好。接連治療六七天後,趙臻已經能感覺到一些起色。在別人的攙扶下,他已能勉強走路。


    當然,跟之前健步如飛、騎馬射箭、縱騰跳躍還遠遠不能比。不過有見效,總歸是好的。


    皇帝的一點點變化,太監衛福看在眼裏。當看到皇帝已能借助攙扶從床邊走到房間門口時,他眼圈兒都紅了,連聲道:“想來不超一個月,皇上應該就能康複了。”


    衛福是韓德寶的徒弟,也是皇帝心腹。


    趙臻額頭上汗珠細密,咬牙道:“但願如此。”


    他話音剛落,就聽到一陣腳步聲,緊接著是熟悉的聲音:“今天好點沒有?”


    說話間,薑漱玉假扮的“皇帝”已經走了進來。


    七日假期已過,皇帝要上朝,薑漱玉扮成他的模樣在韓德寶的陪伴下去了朝堂。還好在正月裏沒什麽大事,朝會很快就散了,她一下朝,就跟韓德寶一塊兒來看皇帝。


    趙臻神情微微一變。他右手不著痕跡地鬆開了衛福的攙扶,抬眸看了淑妃一眼,嘴角微微一抽。


    她大概是剛從朝堂迴來,還沒來得及卸妝,竟頂著皇帝的臉直接過來了。


    這還是趙臻第一次從旁觀者的角度來看自己的臉,怎麽看怎麽怪異。


    薑漱玉“啊”了一聲,意識到不對:“我忘了,你這邊卸妝的東西借我用一用。”她衝趙臻一笑,熟門熟路給自己卸掉偽裝。


    再麵對小皇帝時,她身穿龍袍,卻是自己原本的相貌,看著似乎更加詭異了一點。她低頭打量自己,有點訕訕的:“要不,我迴去換了衣裳再來吧。”


    “不用。”趙臻鬆開衛福以後,剛站了一會兒,就覺得小腿隱隱發顫。他盡量自然地站好,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四平八穩,“這樣就很好。”


    他知道,她肯定是擔心他的身體,所以才會一下了朝就趕過來。


    薑漱玉眼尖地看到他身體小幅度的輕顫,上前一步,托住了他的胳膊:“你要歇一歇嗎?”


    她暗暗調整內息,通過他手肘的穴位灌了一些內力進去。


    趙臻隻覺得被她碰觸的地方熱熱的,仿佛有暖流湧動,倒也沒往別處想。他心裏頗覺不自在:“朕沒事,不用歇。”


    他站在那裏不動,並不想給她看到自己艱難行走時狼狽的模樣。


    輕咳了一聲,趙臻問:“今天上朝,朝中有什麽事?”


    韓德寶肯定會告訴他,但他也想聽阿玉親口說。


    “哦,沒什麽大事。”薑漱玉穿著特製的靴子,站久了也不太舒服。但是皇帝站著,她一個人坐著也不太好。於是她衝韓德寶道:“韓德寶,你幫忙搬兩把椅子過來。”


    “是。”韓德寶答應的同時,衛福已經搶著去辦了。


    皇上現在身體怎麽樣,衛福很清楚,所以他不太能理解皇上的逞強。明明還不能久站,又鍛煉了那麽久,為什麽還硬撐著?


    他心說,淑妃娘娘真貼心。


    不等師父動手,衛福就以最快的速度搬了兩把椅子過來,給皇帝和淑妃娘娘。


    趙臻看了鄭淑妃一眼,抿了抿唇,緩緩坐下。


    薑漱玉衝他一笑,也急忙坐了。她望著他,眸中盛滿了笑意:“你不怪我坐著吧?我腳都有點疼了呢。”


    她的聲音語氣和平時並沒有太大差別,但趙臻還是第一次在看見她臉的同時,聽見她這麽說話。他腦海裏浮起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她是在同朕撒嬌,目的是為了讓朕舒服一些。


    這個想法讓他心中一蕩。他輕輕“嗯”了一聲,語氣格外溫和:“那就謝謝。”


    兩人相對而坐。


    薑漱玉想起他問的問題,認真迴答:“對了,你問我朝堂發生什麽,其實也沒什麽大事,剛過了年,大家就說點簡單的,倒沒什麽大事。稍微大一點的,是那個罪臣淩江的家眷,他們不是發配邊疆了麽?”


    趙臻雙眉微揚:“怎麽?”


    “死了。”薑漱玉輕歎一聲,頗為唏噓,“奏折上說,淩夫人生了重病,年前死了。臨死前放了把火,兒女也都燒死了。”


    趙臻神色微變:“放火燒死了家人?”


    薑漱玉點頭:“是這麽說的,不信你問韓德寶。”


    “朕不是不信你……”


    “確實有這麽一樁事……”


    趙臻與韓德寶同時開口,他目光冷冷,掃了韓德寶一眼,後者匆忙低頭:“衛福,走,咱們去給皇上和娘娘看茶。”


    “是。”


    師徒倆暫時退了出去,不敢走遠,就在房外侯著。


    趙臻輕咳一聲,對鄭淑妃說:“朕沒有不信的意思,隻是很意外。”


    “嗯。”薑漱玉這段時間裏,對朝中的事情也有了簡單的了解,知道這個淩江被牽扯進了攝政王謀逆一案,因不是主犯,所以格外開恩,隻誅殺了淩江,其餘家人均流放邊疆。


    薑漱玉心念微動,忽的想到投奔她師父的蘇雪凝蘇姑娘了。蘇姑娘的家原本在京城,是家裏遭了難,才躲到彤雲山的。是不是蘇家也跟攝政王謀逆一事有關?


    想到這些,薑漱玉再看皇帝時,就有那麽一些陌生了。兩人相處的這半年裏,她並不懼怕他,經常把他當做地位平等的一個合作夥伴,常常會忘了他是皇帝,手握生殺予奪的大權。


    “怎麽了?”趙臻察覺到她神色不太對。


    “啊?沒什麽。”薑漱玉搖了搖頭,“就是太意外了。虎毒不食子,活不下去了也沒必要燒死兒子女兒。隻要活著都還有希望。”


    當然,她不是當事人,這話說著也不客觀。這些話題太沉重,她索性不去想了,主動換了話題:“不說這個了。你恢複地怎麽樣了?你這情況得多鍛煉啊。”


    “嗯。”趙臻其實並不想談論自己的身體狀況,他也不太想讓她注意到他現在還沒有完全恢複正常。他低聲道:“阿玉,你去把奏折拿過來給朕看一看。”


    其實這些活計讓韓德寶或者衛福去做都行,他之所以讓阿玉去做,隻不過是想暫時支開她一下罷了。


    薑漱玉不疑有他:“好的。”


    她站起身欲走,卻聽皇帝又道:“你可以把身上的衣服換下來。這樣萬一給人看見了不好。”


    薑漱玉答應一聲,快步離去。


    她前腳剛走,趙臻就揚聲喚道:“韓德寶!”


    韓德寶與衛福師徒倆快步走來:“皇上。”


    趙臻神情淡淡:“給朕收拾一下。”


    “是。”師徒倆對視一眼,齊齊應道。


    薑漱玉迴去更衣之後,才抱了奏折前往皇帝現在待的房間。一走進來,看見坐在桌邊的皇帝後,她不由地微微一怔。


    陽光透過窗格灑進來,年輕的皇帝麵容蒼白、眉目清雋,正坐在床邊。他脊背挺得筆直,低頭翻看著手上的書。


    這一幕,美好得幾乎可以入畫。


    薑漱玉下意識放輕了腳步,唯恐打擾到他。


    倒是趙臻先抬起了頭:“阿玉。”


    “在。”薑漱玉快步上前,將奏折放到他手邊。這個過程中,韓德寶和衛福仿佛沒看見一般,完全沒有平時的眼力勁兒,竟也不知道替她接過奏折。


    她看了韓德寶一眼,後者默默垂眸,一聲不吭。


    薑漱玉扁了扁嘴,她心知趙臻要忙,也不久留:“那你先忙,我迴去繼續練字。我跟你說,我現在寫的字,跟你的有七八分像了。”


    說到這裏,她不免有點小小的得意,她雖是習武之人,但因為師父對她的嚴格要求,她也讀書認字,而且字還不錯。


    趙臻心念微動:“阿玉……”


    “對了!”薑漱玉想起一事,“那天信王說,想要你給他墨寶。你看你什麽時候方便,就給他寫一個。我寫的再像也是贗品。”


    “阿玉,朕可以教你寫字。”


    薑漱玉一怔,繼而輕笑著搖頭:“以後再說吧,你現在能有多少力氣啊?我還擔心你寫的字不像你以前寫的呢。”


    趙臻唇角笑意微僵:“寫字能需要多少力氣?”


    薑漱玉眨了眨眼,忽然想起什麽:“我其實也沒必要再學你寫字是不是?你都快恢複了,自己也能寫字批閱奏折了。需要我替你寫字的時候也不多啊,又不是人人都要求我現場寫字……”她擺了擺手:“算了算了,多個本事多條路,學門手藝不吃虧。我走了。”


    她學的都有七八分像了,沒必要再半途而廢。不過她再練字時,確實沒有之前那般上心了。


    皇帝身體恢複的不錯,那距離她離開也不剩多長時間了。這幾天她反複迴想,終於從記憶深處扒拉出來關於原著快結尾的時候,鄭握瑜是如何死遁的。


    她依稀記得好像是冷宮失火,鄭握瑜借機逃走。


    不過她進宮這麽久,好像還不知道冷宮在哪裏。她每天住在湯泉宮,真要一把火燒了這裏,她是萬萬舍不得的。再說,燒傷別人怎麽辦?


    這方法不太適合她,得想個適合的。


    —— ——


    當著淑妃的麵,趙臻不想在旁人的攙扶下鍛煉,不願意給人看到他狼狽的模樣。但是她人一離開,他迅速處理完奏折後,就開始了繼續練習。


    半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但對他的手足影響不小。杜太醫叮囑了,除了藥浴和針灸,最重要的還是要多鍛煉,不怕苦。


    自從這次拒絕了衛福的攙扶後,趙臻就不再讓他扶著。跌倒了不止一次,對他而言,不過是咬緊了牙關重新來過。


    方太後悄悄來看望兒子時,看了以後,也忍不住眼眶微紅:“臻兒,你不必這麽急,仔細身體。”


    “兒臣這就是為了身體。”趙臻神色淡淡,“隻要勤加鍛煉,過不了多久,就能恢複如初。”


    方太後點了點頭,這個道理她自然知道,隻是仍免不了心疼兒子。她溫聲道:“你先歇一歇吧。”


    還是正月,可趙臻額頭、鼻尖都滲出了汗珠,鬢發也微微有些濕意。他“嗯”了一聲:“衛福,茶。”


    皇帝坐下飲茶之際,方太後忍不住問:“怎麽不見鄭淑妃?哀家這幾天,天天過來,每次都不見她在跟前伺候?”


    “她剛來過,朕讓她走了。”趙臻喝了茶,慢慢放下茶杯,“她在這兒嘰嘰喳喳的,影響朕鍛煉。”


    衛福正倒茶的手微微一頓,有幾滴茶溢了出來。皇上說的跟他看到的,好像不太一樣啊!


    “……”方太後狐疑地看了兒子一眼,“淑妃確實比以前活潑一些。對了,這次她也算出了大力,你打算怎麽賞她?”


    趙臻不答反問:“母後準備怎麽賞她?”


    方太後微微一笑,忖度著道:“按後宮裏的規矩,可以把她的分位提一提了。”


    趙臻唇角微翹:“既然母後堅持,那就依母後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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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太後:哀家並沒有堅持


    我覺得,關於開啟逃跑小嬌妻這個副本,你們比我還著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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