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臻卻下意識認為,她口中的“某些原因”,是指她遇上了他。聯想到什麽“絕情蠱”、“一見鍾情”……他大受震動之餘,又有些不是滋味。


    ——如果她說的都是真的,那她對他的情意,可以說很深重了。


    薑漱玉擺了擺手:“當然啦,我知道這些事會給你造成困擾,我以後不會再提。我會把那些心思收起來。”


    第17章 皇後


    趙臻輕哼一聲,不置可否,心裏卻有點別扭地想:也不必都收起來。再說,這種心思是想收就能收起來的麽?


    她已進宮做了淑妃,如果真如她所說,對他一往情深。那好像也不是不可以。畢竟身為宮妃,仰慕君王,也在情理之中。就隨她去吧,不必製止了。


    時間過得極快,一晃眼就到了八月二十三。


    這一天是先帝冥誕,若在往年,自然少不了一番祭祀。不過今年因為皇帝為父親祈福而閉關,就省去了皇帝親自帶人祭祀這一環節。


    酉時前後,國師鍾離無憂帶著一個人悄悄進了湯泉宮。


    這人相貌清臒,兩鬢斑白,剛通過淑妃的眼睛看到他,趙臻就已說出了他的身份:“這是上官國師。”


    聽說是上官國師,薑漱玉立時露出了笑容:“哇,上官國師!國師你能不能看看我們這情況怎麽辦?”


    她適時把身體讓給了小皇帝:“你來跟國師說。”


    短短數息間,眼前的淑妃娘娘就氣質大變,上官國師心中了然,上前鄭重施禮:“老臣上官曄參見皇上。”


    “朕現在的情況,想來上官國師也已有所耳聞,不知上官國師有沒有解決的法子?”


    上官國師輕輕搖了搖頭:“一個多月前,老臣發覺天書有變,事關帝王,卻非兇兆,老臣百思不得其解。直到鍾離的人就找到了老臣,老臣才知道原委。這等怪事,以前從未出現過。天書上沒有解決的辦法,老臣也無能為力。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此乃天意,順天而為,也就是了。對大齊、對皇上而言,都未必是壞事。”


    趙臻皺眉:“嗯?”


    薑漱玉聽得也一陣無力,敢情這個很厲害的老國師,也沒有辦法啊。她忍不住道:“什麽天意?老天要是讓一輩子都這樣呢?”


    難道她就要一輩子與這狗皇帝共用一具身體?


    趙臻沒有說話,雙眉緊蹙:“天書上有沒有說,這種情況會持續多久?”


    上官國師緩緩搖頭:“具體時間倒沒有直接說明。不過皇上不必太擔心,從天書來看,錯位隻是暫時的,終究還會恢複正常。”


    趙臻還未說話,薑漱玉就占了身體,脫口而出:“你確定嗎?真的會恢複正常?你不會是安慰我吧?”


    上官國師微微一怔:“娘娘,老臣敢以性命擔保,最多一年,一切都會恢複如常。老臣不敢欺騙皇上和娘娘。”


    薑漱玉沒想到自己一開口就被認出來了,有點不好意思地讓出了身體,同時在心裏跟小皇帝溝通:“還是你繼續跟他說吧。”


    當然,趙臻也沒有再與上官國師說太多。


    當初鍾離無憂說唯一的解決辦法是“等”時,他還寄希望於上官曄,希望這位前國師有解決之法。此時希望破滅,盡管上官國師信誓旦旦說一年內會好起來,可他仍難免失望惶急。


    不是兇兆又如何?一年時間太久了。


    良久,他才沉聲道:“朕知道了,辛苦國師走這一趟。鍾離無憂,你送送上官國師。”


    “是。”一直沉默的鍾離無憂施了一禮,陪著兩鬢微白的上官曄走了出去。


    此時已近黃昏,鍾離無憂走在上官曄身後,兩人相距不過尺餘的距離。他想了又想,終是壓低聲音問:“師父是怎麽推出一年之期的?”


    本朝國師之間並無直接師徒傳承,不過隻要入朝做了國師,默認的就是繼承了上一任國師的衣缽。所以他這一聲“師父”也算正常。


    上官曄停下腳步,抬眼看著他,沒有立刻迴答。


    鍾離無憂湊近一步,聲音更低:“我也看了天書,隻看出不是兇兆,要順天而為。但最多一年能恢複正常,不知師父是怎麽看出來的?”


    他年紀輕,態度又誠懇。上官曄自然不會瞞他,輕輕歎了一口氣:“你仔細看一下天書,一年內我朝會多個皇後。”


    “啊?”鍾離無憂微微一愣,很快反應過來。以皇上現下的狀況,如果立後,那肯定是已恢複如初,總不可能再牽扯進一個知情人。他笑了笑:“無憂明白了。”


    ——  ——


    薑漱玉重重歎了一口氣:“不會真的一年吧?那也太久了。”


    她還想著早點離開皇宮,去找師父呢。雖說她已讓人送了平安信迴去,可不見到她本人,師父肯定不能完全放心。


    趙臻心中煩悶,不亞於她。


    薑漱玉繼續道:“今天是八月二十三,七七四十九天的閉關時間也不差幾天了。等出關後,是要繼續找個名目藏起來不見人,還是……”


    “不。”趙臻打斷了她的話,“不能再躲。忽然閉關,朝野內外就有人生疑。如果朕一直不露麵,隻怕會流言四起,引起混亂。”


    “那怎麽辦?還讓我扮成你?”薑漱玉眨了眨眼。


    “嗯。”趙臻在心裏迴答她,語氣溫和而誠懇,“阿玉,這世上除了你,沒人能擔得起這個重任。”


    而且這件事,他也不想讓更多的人知道。


    這句話說得薑漱玉有那麽一點點飄。她想了想:“那行吧。我感覺我的易容術,勉強還算可以。等上朝的時候,就坐在上頭也不動。隔得遠,他們也不能直視天顏,對不對?”


    反正她現在也不可能帶著小皇帝的魂兒走掉,就當做些好事吧。一年的時間,其實也很快的。


    趙臻輕笑:“對,你說的是,沒人敢肆無忌憚盯著你看。至於朝政方麵你不用擔心,有朕。”


    “我知道,我就是給你充個門麵唄。”薑漱玉嘻嘻一笑,故意道,“誒,我又要幫你了,這一迴,你打算怎麽謝我呢?”


    怎麽謝?趙臻心思微動,一瞬間腦海裏居然湧上了諸多念頭。


    還沒等他迅速捕捉到其中一個,就聽到鄭氏幽幽地歎了一口氣。他穩了穩心神,平靜而自然:“你想要什麽?”


    他心想,如果她想要給娘家榮華富貴,或者想要皇後之位,再或者想要他的一顆心,那他……


    “我呀?”她聲音清脆嬌嫩,有意調侃,“我什麽都不要啊。隻要你平安喜樂,我就心滿意足了。”


    她也不需要這小皇帝迴報她,這一年裏好吃好喝,也算收了報酬了。屆時恢複如常,她肯定走得遠遠的,難道還指望他封她個官兒做做?


    趙臻先時真以為她會索取什麽,但偏偏她什麽都不要。他深感意外之餘,又覺得似乎本該如此。他不禁微微動容:“阿玉……”


    “好了好了。”薑漱玉擺了擺手,“我有點餓了,我得讓人傳膳了。”


    “嗯。”趙臻沒再說話,心裏卻反複迴想著她那句“隻要你平安喜樂,我就心滿意足了。”


    距離出關之日不剩幾天了,薑漱玉跟小皇帝商量:“我如果長期假扮你,隻有臉像是不夠的。你的言行舉止,都得學一學。這樣,你讓人在這邊放一麵很大的鏡子,每天對著鏡子練習儀態。我正好也能看著鏡子學一學。”


    趙臻聽著有理,吩咐人去辦。


    不過淑妃畢竟是女子,身形體態與皇帝差異很大。薑漱玉看著鏡子裏抬手、走路的“自己”,覺得好笑的同時,又隱隱覺得好玩兒。


    在易容術方麵,她下過大功夫,如今事關重大,她也不敢生出輕慢的心思,格外認真。


    到了九月初臨近出關的時候,她化妝易容,再學著小皇帝的樣子,幾乎到了以假亂真的地步。連方太後、鍾離無憂和韓德寶,都挑不出毛病來。


    鍾離無憂驚道:“像,真像。”


    薑漱玉皺眉,目光轉冷:“鍾離無憂!”


    這神態落在鍾離無憂眼裏,活脫脫就是皇帝本人了。


    他定了定神:“皇上,據探子報,羅將軍和寧陽公主,將在後日抵達京城。”


    趙臻在心裏問:“阿玉,做好準備了麽?”


    “好了呀。”


    “那就告訴國師,後天傍晚,朕在宮中設宴,為羅將軍和寧陽公主接風洗塵。”趙臻停頓了一下,“屆時將是你第一次以朕的身份在眾人麵前公開出現,跟那天單獨見鄭太傅他們幾個還不一樣。你怕不怕?”


    薑漱玉眼中笑意盈盈:“我不怕啊,不是還有你麽?”


    “嗯。”趙臻沉默了一瞬,“你說的對。”


    第18章 金光


    九月初六。


    天還沒黑,禦花園便熱鬧起來。成群結隊的漂亮宮女穿梭其中,擺放美酒佳肴,為即將到來的酒宴做準備。


    酒宴就設在禦花園的太液池邊,燭火閃耀,水波蕩漾,遠遠望去,仿若仙境一般。


    鍾離無憂來的很早,見旁人還沒到,他就雙手負後,立於太液池邊,心不在焉地望著水中魚兒出神。


    夜色漸濃,諸位大臣陸續而至。


    不過今天備受關注的幾個人物,還都沒有出現。


    “羅將軍到——”


    忽聽宦官尖細的聲音,鍾離無憂雙眼一亮,望向正一步一步走來的少年將軍羅恆。


    不止是他,在場諸位大臣也紛紛將視線轉了過去。


    羅恆將門出身,今年才剛到弱冠之年,眉目英挺,身形如鬆,他大步走來,人人都在心中暗暗叫一聲好。


    鍾離無憂與他交集不多,此時卻也上前含笑打了招唿:“羅將軍,這邊請。”


    “有勞國師。”羅恆微一挑眉,從容落座。


    他此番在外立下戰功,皇帝設宴為其接風洗塵。他剛坐下,就有不少同僚舊識與他攀談。他勉強迴答了幾句,幹脆低頭飲酒。


    “羅將軍此次迴京,一路與公主同行……”他身側的鍾離無憂忽然開口,“可知公主究竟生了什麽病?”


    “啊?”羅恆抬頭,掃了一眼年輕的國師,眼瞼隨即垂下,“公主生病了嗎?”他搖了搖頭:“這下官不知道。”


    鍾離無憂歎一口氣,眸中閃過失望之色。他舉了舉酒杯:“算了,不說這個了,來來來,喝酒,喝酒。”


    聽說寧陽公主晌午前後就迴宮了。皇帝今日設宴,說是為寧陽公主和羅將軍接風洗塵,他原想著公主作為今日酒宴的主角之一,一定會出現,卻不想根本沒有安排公主的座位。他佯作無意,打探了一句。結果宮女告訴他,寧陽公主身體有恙,所以今晚並不出席。


    一杯酒下肚,胸腹熱氣上湧。鍾離無憂心裏也明白,很有可能公主不是生病了,隻是不願意見人而已。


    他能理解。


    說話間,百官到齊。方太後也緩步而至。


    鍾離無憂借著行禮之際,借著燈光燭光悄悄打量方太後,見其臉上帶笑,眸中卻隱含憂愁。他心裏一咯噔,也不知方太後的發愁,是為了剛剛迴宮的女兒,還是即將出現的“兒子”。


    是了,今晚是淑妃娘娘第一次假扮成皇上,在眾臣麵前出現,和那一天的情況還不一樣。


    皇上閉關七七四十九天,朝中不是沒有別的聲音。今晚皇上的這一次露麵,不知有多少雙眼睛盯著。


    他正想著,忽聽韓德寶尖利的聲音響起:“皇上駕到——”


    眾人紛紛行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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