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門之術,究其本質無非就是在天地之間自造格局,小成者,藏風聚水,改善周身;大成者,更易氣數,延續國運。”


    羽清玄靠在榻上,笑吟吟道:


    “小成者,是江湖術士;大成者,是世間奇人。兩者之間,相差不可以道理計。”


    “本座略微動用幾樣物件,布置出來的這方格局,叫做‘四象藏形局’,可蒙蔽靈覺,隱匿形體。”


    “對於境界高的武道中人用處不大,放開氣血,全力衝擊,就足以破掉。”


    陸沉心頭微動,似乎有些明白魔師的意思,皺眉問道:


    “按照玄理古書所言,自造格局需要‘器物’定住氣機,收納風水。但是,六扇門的神捕動用天視地聽大法,都沒有在江左梅家察覺任何殘留之物。”


    “即便那人第一時間就銷毀器物,可牽引氣機,藏風聚水,隻要撥轉四盤,營造格局,就不會無跡可尋!靈覺敏銳者,隻需要借用特殊武功,完全可以捕捉到一星半點的線索。”


    羽清玄笑容更盛,這位女子魔師頗為喜歡看到自家徒弟露出疑惑不解的求問神色。


    她不緊不慢,淡淡說道:


    “有一門正道之法,名為《天意十二論》。它與《天魔秘典》一齊出世,後者落在天命宮祖師的手裏,前者卻不知所蹤,隱世千年。”


    “祖洲六域的奇門術士,無不為其癲狂,心甘情願用一切交換,隻求觀之。”


    《天意十二論》?


    曆代奇門中人,頂尖術士心目中的無上正道。


    陸沉做出傾聽的樣子,輕聲問道:


    “莫非那人所修武功,乃是傳聞的正道之法?”


    羽清玄搖頭道:


    “正法玄奇,縱然絕世天驕也難以一睹,直麵其法,隻會發瘋發狂,淪為無識無念的行屍走肉。”


    “不過《天意十二論》曾被拆分出來,化為十二篇寶典級武功,那人所持有的,是《奇門論》。”


    “其妙處在於,自成!格局!”


    羽清玄刻意在最後四個字上加重語氣,眸光深邃無比。


    “自成?格局?”


    陸沉露出一絲驚色。


    “沒錯。奇門格局講究定方位、測吉兇、牽氣機、引風水。唯有做完這四步,才能徹底穩固格局,使其不會被輕易破掉。”


    “但在那門《天意十二論》中,有一篇《奇門論》,窮究術道,從中找出以人身收納風水的旁門之道,練成之後,我即是方位,我即是吉兇,無需器物,自成格局!”


    “本座並未去過江左梅家,但按照卷宗所言,其實不難猜出。有人隻是站在梅家大宅,借體內陽罡陰煞,布下了一座亂神絕智的陰損格局,使得梅家眾人自相殘殺。”


    “事後,他再收迴陰陽之氣,解掉奇門格局,飄然而去。神不知鬼不覺,誰也發現不了。”


    陸沉麵色凝重幾分,天底下竟然還有這樣的武功。


    以人體收納陽罡陰煞,將自己煉成器物,隨時撥動四盤,立下格局。


    難怪六扇門的神捕毫無頭緒,梅落安不知真相。


    世人大多隻聽過《天意十二論》的名頭。


    少有知曉其中玄奧。


    “沒想到‘奇門論’如此神妙,若能集齊十二論,其神通本領,簡直不敢想象。”


    陸沉也算是側麵領教到了正法之威能。


    其中流傳而出的一篇奇門論,就把以測算天機,無有不中的江左梅家滅得隻剩一人。


    簡直可怖。


    ……


    ……


    屏風山,鼎王門。


    廳堂當中,一名錦繡華服的老者坐在上首。


    手裏轉著兩枚鐵膽,沉聲道:


    “梅落安走了沒?”


    適才在山下攔路的年長師兄,躬身立在門口,點頭道:


    “已經被弟子勸說離開。”


    左邊的陰鷙青年麵露狠色,冷笑道:


    “偏要在這時候攪局。那梅落安是江左梅家的子弟,指不定看出什麽端倪,恐怕會壞事。”


    他抬手往脖子上一抹,顯然是動了殺心。


    “他是六皇子的首席幕僚,很受看重……”


    年長師兄遲疑道。


    “無非就是條喪家野狗,如今托庇朝廷,變成了家犬,又有什麽可擔心。六皇子固然位高權重,可比起八皇子殿下,差得不止一籌。”


    陰鷙青年不屑說道。


    “人家給六皇子辦事是家犬,你是什麽?為父是什麽?鼎王門是什麽?”


    錦繡華服的老者忽地發怒,寬厚的大手猛地收緊,兩枚分量頗重的鐵膽受到擠壓,發出“哢嚓”聲音。


    不過片刻就化為齏粉!


    “爹,瞧你說的,咱們跟梅落安能一樣麽?”


    陰鷙青年縮了縮脖子,氣焰頓時熄滅下去,討好著笑道。


    “有何不同?鼎王門在樂安府立足紮根,唿風喚雨,靠得是什麽?醫術?煉丹?錯!是背後有個八皇子當靠山,所以什麽百花穀、懸壺派才鬥不過咱們,都被你我抄家滅門!”


    老者怒氣衝衝,一雙眼睛爆綻精光,好似在宣泄著心裏頭積壓已久的情緒。


    “別以為自個兒穿金戴玉,前唿後擁,平常跟那些王孫公子,侯府貴人花天酒地,就真的成了人上人!人家敬你三分,敬的是八皇子的麵子,朝廷的威嚴。”


    “記住了!咱們就是殿下養的狗!平時不使喚,好吃好喝喂著,一旦到了用你的時候,就得乖乖聽話,讓你咬誰!就要咬誰!”


    陰鷙青年瑟縮著不敢出聲,他從未見過父親這副可怕的模樣,簡直像是要吃人。


    立在門口的年長師兄心中惻然,明白師尊怒從何來。


    這些天來,屏風山四座山頭他都走遍。


    早已在各處,埋下許多器物。


    互相勾連,牽動氣機。


    盡管並不精通風水玄理,可年長師兄也猜得出來。


    這是在布局。


    “爹,這一次八皇子興師動眾,暗地裏運了那麽多東西過來,究竟是為了哪一路人馬?”


    等到父親消氣,陰鷙青年堆著笑問道。


    貴為鼎王門之首,是一府刺史座上賓的華服老者,臉色陰沉如水,反問道:


    “魔師下山,幾日前剛進了樂安府地界。我昨晚收到的玄鐵令,天命宮主親至屏風山,現在知道咱們要咬誰了?”


    這下子輪到陰鷙青年呆若木雞,他幾乎懷疑是自己耳朵聽錯,或者父親說錯。


    鼎王門家大業大是沒錯,但比起橫壓大盛的天命宮,那就是一條蝦米小魚撞上鯨吞四海的巨獸。


    莫說相提並論,終生都未必會有交集。


    “八皇子殿下發了失心瘋?!”


    陰鷙青年勃然色變,顧不得地位尊卑,連忙說道:


    “這事兒,咱們不能做啊!爹!那可是七重天的絕頂宗師!一根手指頭就能碾死鼎王門!”


    華服老者冷哼道:


    “不聽話的家犬遲早要被主子打死,你連這個道理都不懂?真是白養了一個廢物!”


    陰鷙青年麵若死灰,僅是聽到魔師之名,他就嚇得魂不附體,恨不得當場下山,隻當這樁事沒發生過。


    “瞧你這沒出息的樣子,魔師手段是高,可跟她鬥法的另有其人。”


    “方圓五百裏都下了伏龍樁、降魔釘,攏共六萬四千三百零九根,積年的魔頭都要被度化。”


    “七重天的宗師,怎麽著也得磨掉一層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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