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兩日,飲馬川不斷對頭關發起猛烈進攻。


    但都因為死傷過重,無功而返,被迫退迴尾關。


    其中最為驚險的一次,竇文調動一萬五千人強行衝鋒。


    已經殺到城頭之下,攻城錘差點就要撞開大門。


    結果數十名身先士卒的彪悍響馬,在接近城門的瞬間。


    身軀炸成一團肉泥,場麵極其血腥。


    他們皆是武道二重天的江湖好手,卻死得不明不白。


    仿佛黑白無常劃下一道陽間和陰世的無形界線,讓人毛骨悚然,寒氣直冒。


    接著又有十幾人不信邪,一並骨肉成泥。


    這樣的詭異一幕,嚇得陣後的竇文心驚膽戰,雙腿發軟。


    生怕自己也被索命,連忙鳴金收兵。


    “二公子,任誰也想不到,這座最多容納萬人的關隘小城,竟然能擋住北地兩股響馬!整整三天之久!”


    守在南門的徐藥師灰頭土臉,瞧著頗為狼狽,可精神卻是充足,沒有半分疲憊之態。


    “按照劉崢的行軍速度,最遲後天就該到了,到時候堵住絕龍山的入口,反過來圍住一眾響馬,正好甕中捉鱉!”


    楊貞道咀嚼著難以下咽的幹糧,麵色凝重,並不樂觀道:


    “沒那麽順利,三日以來都是飲馬川打頭陣,登雲嶺都沒現身,更別提那位武道四重天的知世郎了。”


    “依我看,他們都在等合適的時機,等想要的東西到手。每拖一天,我脫困的希望就多上一分,大哥冒這麽大的風險,若是這一次沒成,甚至陰謀敗露,父親不會容他。”


    “所以,他很急切,響馬拖延越久,他願意付出的代價就越大。”


    徐藥師扭頭望了一眼城中宅院,低聲道:


    “魏先生武功未必比白長山差多少。有他在,足以護得二公子周全。”


    經過這三天的守城,他對魏玉山的本事再無懷疑。


    彈指之間,相隔數百步,殺人於無形。


    若非徐藥師早年闖蕩江湖,聽聞過一流高手的驚人事跡,幾乎要把魏玉山當成傳說中的陸地神仙。


    “真不好說,行軍打仗先慮敗後慮勝。白長山被稱作北地第一高手,近年更是隱約有五重天下第一人的聲勢,江湖上講究人的名、樹的影,他能立得住,打出這樣的名頭,絕對不能小覷。”


    楊貞道心裏藏著濃重擔憂。


    他十八歲就帶兵剿匪,跟響馬打過不少交道。


    深知北地綠林道是個什麽景況,每年都有新人冒出,也有老人消亡。


    響馬匪患鬧了三十餘年,熬得長、撐得住的山頭前後也就兩座,如今都堵在城門外。


    “飲馬川能做大,一半是依托了祖上父輩積攢的聲望根基,另一半嘛……竇家大郎他武功算不上頂尖,可運氣好,娶了英雄會的沈大小姐,自有江湖人士爭先投靠。”


    楊貞道喝了一口水,打濕幹裂的嘴唇。


    “相比之下,白長山就要艱難許多,身無長物,靠著三十六條漢子為他拚命,才有今天的綠林道總瓢把子的地位。”


    徐藥師聞言眉頭緊皺,城中官兵還能繼續作戰的並不算多。


    僅憑兩架神臂弩,擋得住白長山踏足頭關?


    “等吧,太陽落下的時分,若那位在黑白兩道一手遮天的知世郎還不來,那今天就能熬過去了。”


    楊貞道眸光內斂,並不見絲毫沮喪之色。


    過了這道坎,他才有資格帶領楊閥爭龍逐鹿。


    尋常人要成大業,有時候不僅看能力,也要看時運。


    自己若是真龍,時運怎會不濟?


    ……


    ……


    “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拚……天底下豪傑無數,最後誰能成為九五之尊,多少要靠氣運。”


    陸沉抬頭,看到日頭正盛,距離入夜還有一段時間。


    “師尊,你和白長山比起來,到底誰的武功更高一點?”


    麵皮黝黑的魏玉山正在打坐運功,周身閉合的毛孔悉數張開,吞吐著周遭的精氣。


    這就是武道四重天的厲害之處。


    於人身開辟氣海,與外界天地相合。


    舉手投足有異象共鳴,威能莫測。


    過了片刻,魏玉山方才說道:


    “這就要看白長山的鼎鼎大名摻了多少水分了?武道相爭,是比層次、比手段、比心誌!比誰更不怕死,比誰有直麵大恐怖的勇氣!”


    “其中許多細微之處,無法輕易衡量出來——所以還是得打過才知道。”


    陸沉重新給那口鐵胎大弓上弦,原來那根難得的精金弓弦被拉斷,隻能揀一條稍微次一些的貨色了。


    聽到便宜師傅說了一堆沒什麽實際內容的“廢話”,他停下手上的動作,繼續問道:


    “那師尊你覺得白長山今晚會不會闖關?”


    魏玉山搓了搓牙花子,猜測道:


    “為師看正北方二十裏外煞氣衝天,血光隱現,太陽落山之前必有一場惡戰。”


    他一邊說著,右掌五指不停地揉動,好似握著一顆鐵膽,來迴把玩耍弄。


    “師尊,現在還有時間,你不如把《混元一炁》傳授於徒兒,省得輸給白長山被他打成重傷,絕學就此失傳。”


    陸沉心頭泛起一抹陰霾,嘴上卻嬉笑道。


    他記得很清楚,白長山死於數年之後,那一場浩浩蕩蕩的十八路反王盟會。


    也就是說,那位知世郎此次不會把命丟在頭關。


    而魏玉山之後還要刺殺靠山王韓當。


    “最大可能是兩敗俱傷。”


    陸沉握住鐵弓,殺機藏於眉宇之間。


    他想在白長山身上試一試,曆史是否能改?


    “你個孽徒!說得是什麽晦氣話!白長山開辟九座氣海,為師卻是十二座!他練得是上乘武功,而我則是鎮派絕學,真要論起贏麵,我比他大!”


    魏玉山氣得麵皮抖動,連聲罵道。


    陸沉嘿嘿一笑,師徒拌嘴之間。


    天色漸暗,日頭西移。


    等到最後一絲昏黃餘暉斂沒,尖銳聲響劃動長空。


    馬蹄如雷人如龍,攪得山林震動,煙塵滾滾。


    “是登雲嶺的旗子。”


    立在頭關城頭的楊貞道語氣凝重,下意識按住腰間長劍。


    “上好神臂弩,隨時準備擊殺來犯之敵!”


    親軍應諾,各個神情緊張,望向湧動而來的那條黃龍。


    不過幾息間,約莫三千之數的響馬就已經抵達頭關。


    “登雲嶺白長山前來破關!”


    一道平靜的聲音蓋住驚雷般的聲勢,人馬如潮紛紛散開,九尺高的昂藏身軀浮現出來。


    白長山並未騎馬,龍行虎步越眾而出。


    手無寸鐵,隻身一人立在陣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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