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提議道:“要不去樓上問問沈纓學姐吧?能一起走的話,也能有個照應。”


    大家無可無不可,隻有領頭的男生表示同意,但兩人一出來就碰上左纓。


    “沈纓學姐。”


    左纓一頓,她不喜歡沈這個姓,但還不至於扇無關人員的耳光。


    她說:“你們認識我?”


    “我們是c大的,沈纓學姐,你有同伴嗎?我們打算出城,你要一起嗎?”


    左纓看著說話的女生,淡淡搖頭:“不用了。”說著就越過他們下樓了。


    領頭的男生略有出神:“沈纓學姐和傳聞中的不太一樣。”


    之所以知道這個人,還是因為蔣金昊太有名,家裏有錢,c大風雲人物,追求的女生一大把,結果他卻和一個沒有什麽家庭背景的女生交往了。


    然後人們一了解,發現那女生長得是真的漂亮,漂亮地純粹、純淨,像三月淺陽下枝頭單薄到有些透明的嬌美花朵,甚至還有些美而不自知,樸素幹淨得像任何一個思春少年的理想女神。


    至少他就是這麽知道左纓,並且忍不住去關注的。


    可是當有一天這個人真的就這麽近距離地站在跟前,卻發現和傳聞中的完全不一樣。


    她比遠遠看著的時候更漂亮,卻漂亮得更凝練有力,透明的花瓣仿佛成了金剛的質地,還是帶著鋒利的刃的,似乎隻要你稍有靠近,就會從中噴射冰冷雪亮的刀戈之氣,將你的麵頰刮得生疼。


    這群大學生很快離開了圖書館,一路朝郊外進發,越走路上便遇上越多人,顯然都是一個目的地。


    那個高挑的女生還在為左纓的事而困擾,身邊一輛車經過,裏麵傳來爭執聲。


    因為路上人多,所以車子也走得慢。


    他聽到車裏有女人埋怨道:“要不是你打散了那個屏幕,我們怎麽會要十天後才能進遊戲,這些天可吃什麽好?”


    “怪我,都怪我行了吧?”一個有些耳熟的年輕男人的聲音傳出來。


    高挑女生迴想了一下,想起這聲音是誰了。


    蔣金昊,那個學校裏的風月人物,眾人矚目的學長。


    她忍不住走到車邊,叫了一聲:“蔣學長?”


    車裏麵安靜了下,車窗降了下來,露出一張帥氣的臉龐,蔣金昊收斂著眼裏的不耐煩,疑惑地看著眼前這女孩:“你是?”


    長得挺不錯,但在看慣了左纓那張臉,再不濟還有沈怡那張臉的蔣金昊眼裏就隻有平平無奇了。


    “真的是蔣學長啊,我之前還碰到沈纓學姐了,你們沒在一起?”


    蔣金昊眼裏閃過一抹憤然厭惡,但還記得維持風度翩翩的人設:“嗯,我們沒在一起。”


    女生依稀明白了什麽,沈纓獨自行動,蔣家似乎短時間不能進入遊戲,蔣金昊和沈纓似乎是鬧掰了。


    換了她,有沈纓那樣的容貌,在一個看臉的遊戲裏,而且顯然已經發展得不錯了,自然也看不上蔣金昊的。蔣金昊以前的家世在以後恐怕一文不值,現在又進不了遊戲,實在不是什麽好選擇。


    離開他完全可以有更多更好的選擇。


    但她心裏卻隱隱有些不舒服。


    來不及多想,她低聲說:“沈纓學姐好像很厲害呢,昨天我好像看到她好像在遊戲裏呆了四個小時才出來。”


    蔣金昊表情頓住了,車裏的蔣父蔣母也湊了過來,想問什麽,女生這會兒心裏到有些慌了起來,隻說之前是在市立圖書館遇到的人,就匆忙離開了,迴到同伴身邊,同伴問她和誰說話,她隻是搖搖頭。


    第9章


    女生離開後,車裏的蔣家人互相看著,都有些不相信的樣子。


    車裏塞著兩隻活雞,一隻獅子狗,都被捆得嚴嚴實實的,活著的家禽動物幾乎是如今唯一還能吃的東西,也是如今蔣家人僅剩的口糧,即便弄得車裏氣味不大好,但誰也不願意把它們放在自己看不見的地方。


    蔣母:“她剛才說什麽?沈纓在遊戲裏呆了四個小時?不是隻有一個小時?”


    因為他們家四口人有三個至今都沒法進遊戲,所以她對遊戲的了解實在不多。


    蔣金昊卻知道,他臉色不大好看:“好像升一級能夠延長一個小時遊戲時間。”


    他說話有些含糊,說的字少還聽不出來,話一長就比較明顯了,這是遊戲上線那天被變質了的水給弄傷了口腔舌頭,到這會兒還沒好。


    蔣母:“那她不是很厲害,哎呀那得弄到多少吃的呀!”


    一直坐在邊上沒吭聲的蔣媛媛突然陰聲道:“那個賤人!”她臉上一大片不規則的綠色顏料,無論她用什麽辦法都沒辦法去掉,更別說她臉上還有一大片擦傷,因為塗了藥水,紅紅黃黃的,十足瘮人。


    因為這樣的臉,第一次進入遊戲她直接被評了個“沒眼看”,當時她還昏迷著,從頭到尾什麽都不知道就被送了出來,還是第二天被身邊的人科普,然後再次進入遊戲才知道自己錯過了什麽。


    那麽看臉的一個遊戲,她居然落在了最底層,她的那塊田硬得鏟子都鏟不動!以至於她直到現在都沒有任何進展!


    而這一切都是拜沈纓那個賤人所賜!


    蔣母看了一眼女兒,她平日裏很疼這個女兒,但此時都快活不下去了,那疼愛的心情也沒力氣顧及了,衝著蔣金昊說:“那你去找她啊!到底是你女朋友,她有出息了總不能把你撇在一邊吧!”


    “媽!”蔣媛媛叫道。


    “閉嘴!”蔣母說,“聽那女孩說的,沈纓好像是一個人吧,現在這世道,一個女孩子多危險,她最聽你的話,你去說句軟話,她肯定就跟你走了。”


    說著又懊惱:“都怪你妹妹,沈怡的生日出什麽頭,人家繼姐妹打官司,外人就不該插手,不然也不會遷怒到金昊你身上。”


    蔣媛媛瞪圓了眼睛,不敢相信一向都很看不上沈纓的母親態度會變得這麽快。


    偏偏蔣金昊還聽進去了,忍不住瞥了蔣媛媛一眼。


    某個部位還隱隱作痛,要不是妹妹當眾羞辱沈纓,沈纓也不會生那麽大氣,更不會突然踢自己一腳,他也不用受這罪,更不會莫名其妙被遊戲禁止登入十天。


    現在能吃的東西越來越少,他們一家卻有三個人不能進遊戲,唯一一個能進去的蔣媛媛卻跟不能進去沒什麽兩樣。


    要不是蔣家有些人脈,受過他們家恩惠的人弄了個組織,願意收容他們,接下去七天都不知道要怎麽熬。


    這麽看來,沈纓真的很重要。


    蔣金昊的心一下子就火熱了起來:“那我去找她。”


    蔣母道:“我們一起去。”


    “別,沈家就在不遠處呢,他們肯定還不知道沈纓的事,我們動靜別太大了。”


    “對對。”蔣母反應過來了,沈纓雖然隻是沈家的繼女,但有那麽個媽在,那關係肯定不一樣,到時候沈家來搶人怎麽辦?


    “那你要早點迴來啊,我們在約好的地方等你。”


    “放心吧,找到人了我就把她帶過來。”蔣金昊完全沒有往就算找到人也不一定帶得走的方向想,在他看來,沈纓還是那個對他言聽計從十分依賴的小女生,那天隻是被太過生氣昏了頭才對他那個態度。


    在蔣金昊去圖書館的時候,左纓早已離開了圖書館。


    今天的情況顯然比昨天更嚴峻,遊戲上線兩天半,除了活物,幾乎所有入口的東西都不能吃了,恐慌的情緒猶如病毒複製一般蔓延開來,讓人們失去理智,越是人口密集的地方越是矛盾頻出。


    大量人為了避禍,開始往郊外轉移,剩下的在四下覓食無果後,也都死死躲在自己的房子裏,馬路上顯得破敗而蕭條。


    左纓盡量避著樓房走,因為那些高樓大廈上,誰也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在偷偷往外瞧。


    無奈的是路邊那些高大的行道樹都枯死了,樹葉凋零,剩下光禿禿的樹幹枝杈,遮擋效果並不好。


    她正尋摸著可以去哪裏找個空房子蹲著,忽然前麵轉角唿啦啦衝出來好幾輛摩托車,車上的人有戴頭盔的,有沒戴的,囂張放肆地吹著口哨,速度壓到最大,在路上廢棄的車輛間迅猛穿梭,完全就是在玩命。


    左纓往路邊靠,一輛摩托兩輛摩托從她麵前不遠處唿嘯而過,還有一個看到了她,故意壓車滑行到離她很近的地方,對著她吹了個哨。


    左纓捋了下飄起的劉海,眼神都沒給一個。


    可那小青年不知道是看呆了還是失誤了,總歸是沒把住方向,刷一下衝出了馬路牙子,路邊有個斜坡,而坡下正好是一個不大不小的水坑,連人帶車栽了個巨大的水花,下一刻便是豬嚎般的慘叫。


    左纓看過去,那小青年大半邊身體沉在水裏,並且有些滋滋冒氣泡的感覺,活像一隻拔禿了毛的肥雞被扔進了硫酸裏,雖然不算是濃酸,但也夠嗆了。


    左纓冷淡地看了眼,自作自受。


    她抬腳要走,那人忽然喊道:“救、救命啊!”


    他拚命想爬出來,無奈一條腿被摩托車壓住,實在爬不出來。


    左纓皺了皺眉。


    那人扭頭對左纓哀求:“救我,拉我一把啊!油箱,油箱要爆了!”


    那摩托車也浸在了水裏,油箱的位置在冒煙。


    左纓看了看前麵已經跑得沒影了的幾輛摩托車,輕輕吸了口氣,左右看了看,沒有趁手的東西,倒是不遠處有個垃圾房,上麵掛著個垃圾分類的橫幅。


    她三步並作兩步過去,從遊戲個人背包裏拿出水果刀刷刷兩下割下了橫幅,來到水坑邊,把擰成了一股繩的橫幅扔過去,小青年連忙抓住,借著左纓的力從車底爬出來,然後手腳並用爬出水坑。


    在他爬出水坑的那一刻,摩托車的油箱爆了,水花轟然四濺,把這人濺得又給撲倒在地,慘叫起來。


    左纓縱然是早早後撤,還是被濺到了幾滴。


    她皺著眉提起衣領,用內側的布料小心地壓了壓臉頰,吸掉上麵的水漬,再擦掉手背上的水,白皙的手背上,好幾個明顯的大小紅印,有一處還起了水泡,臉上恐怕更嚴重。


    不過她也沒當一迴事,唯一要擔心的是下次進入遊戲,那個卷心菜可能又要嚷嚷了。


    她正要離開,那半死不活的小青年突然艱難地叫道:“等等,謝謝你啊,還沒問你叫什麽名字。”


    左纓理也沒理他,這時轉角又冒出來兩輛摩托,左纓看到車上的人,眉梢略動了下。


    難怪她剛才就覺得之前那幾輛摩托車有些眼熟。


    昨天在那個公共廁所外麵,她就看到了三個人騎著摩托車停在路上,那車子和今天那些人的車子應該是同一款,上麵有一樣的銀色字母和花紋。


    而這兩天摩托上的人似乎正是昨天三人中的兩個男人。


    至少那個眼眶青腫的人是同一個。


    這兩個人車子開得也很快,但給人的感覺就是很穩,唿嘯之間就一前一後停在了水坑邊的路上,那個眼眶青腫的人對著下麵冷哼:“臭小子,叫你們偷車,弄成這樣舒服了吧,看你現在跟癩□□有什麽兩樣!”


    小青年裸露在外麵的皮膚都起泡了,一個個燎泡看起來又醜又慘,而衣服底下的皮膚恐怕也沒哪裏是好的。


    他氣弱地求饒:“天哥,我不敢了,快救救我吧,好痛啊!”


    天哥往坡下走,一邊罵罵咧咧:“救個屁,哪裏還能搞到藥!”


    左纓轉身要走,忽然有一道聲音傳來:“請留步。”


    這個聲音有點低沉,帶著點讓人耳朵癢癢的磁性,磁性中又透著點漫不經心,有種讓人不由自主去傾聽的奇異能量。


    左纓下意識迴頭,看到另一輛摩托上的男人跨了下來,那雙腿真是又長又直,跨下車的動作隨意而帥氣,把摩托停好的動作利落而瀟灑。


    這是一個舉手投足就自帶魅力的男人,高大,修長,寬肩窄腰,就是衣品似乎不太好,穿得一身灰撲撲的……老人裝?


    左纓的目光落到對方臉上,他戴著一個黑漆漆的巨大頭盔,隨著長腿邁下斜坡,他順手也把頭盔取了下來。


    一頭烏黑蓬鬆、或者說淩亂的,微微有點自然卷的頭發隨著取頭盔的動作彈了彈,不羈地垂落在腦袋上,有一撮還頑強又突兀地挺立著,看上去又呆又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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