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師妹可千萬不要誤會。”柳青瓷一臉惶恐道,“師姐沒那個意思,隻是見江師兄不能來送你,怕你胡思亂想,才來跟你說一聲罷了。”


    “哦。”陸沉音看看天色,“勞師姐費心了,但我並不介意這個的,若師姐沒有其他事情,我要先告辭了。”


    她抱了抱拳,轉身便要走,柳青瓷抿了抿唇,揚聲道:“師妹來穀中那天,我便想認識師妹了,隻是一直沒有機會,後來想與師妹結組去梵音湖,也沒來得及,實在遺憾……”


    陸沉音轉過身:“柳師姐想說什麽?”


    柳青瓷笑了笑道:“我和江師兄從小一起長大,對他最了解不過,上次他去明心山秘境,我沒有同去,迴來聽說了一些事……”


    怎麽又來提起秘境的事?


    陸沉音打斷她說:“柳師姐就不要和我拐歪抹角了,有什麽話不妨直說,我師父還在馬車上等著,柳師姐覺得自己有資格讓他因你的廢話等候多時嗎?”


    倒是沒想到她會突然提起宿修寧,柳青瓷臉色一白,握緊了青簫道:“陸師妹,我也沒別的意思,隻是覺得結道侶是件大事,若你和江師兄隻是因為秘境裏的一些事便要如此,實在有些不值。”她擺出一副懇切勸慰的姿態,“選道侶是一生的事,甚至牽連到未來飛升,若不是兩情相悅,必然無法做到神魂交融,到那時……”


    “柳師姐不必跟我說這些了。”


    陸沉音算是明白了,柳青瓷喜歡江雪衣,她覺得江雪衣是為了對秘境裏的事負責才要和她結為道侶,甚至可能還是她逼迫他答應的,他根本不喜歡她,他們在一起沒結果。


    陸沉音其實也這麽覺得,但她既然答應了江雪衣,就要把事情做好。


    “我和江師兄就是你說的兩情相悅,至於我們能不能神魂交融,如此私密的事我也不便與柳師姐多言,柳師姐就不用替我們操心了。時辰不早了,先行告辭。”


    陸沉音要走,柳青瓷不甘心,還想說什麽,但被人攔住了,不是陸沉音,是姍姍來遲的江雪衣。


    “柳師妹,師父找你有事,去見他。”


    江雪衣冷冷清清地說話,滿身人畜退散的凜冽氣息,柳青瓷見他如此什麽也不敢說了,漲紅著臉匆匆跑了。


    陸沉音站在馬車邊迴身望著他,他走過來,頓了一下,解釋道:“感知到你們要離開,我便要來相送的,但中途被人耽誤了。”


    陸沉音笑了笑說:“可以理解,江師兄名聲在外,身邊桃花不少,剛宣布了定下婚約的消息,肯定會有不少美人來做最後的爭取。”


    江雪衣沒有否認這一點,他從袖裏乾坤中取出一個精致漂亮的紫檀木盒子,遞給陸沉音道:“師父準備的禮物,讓我交給你。”


    陸沉音遲疑著沒接,江雪衣道:“以後你再還給我,現在先拿去。”


    既然如此,她也就痛痛快快接了。


    見她收下,江雪衣垂下手,跟她說:“盒子裏是隻有流離穀才有的玉塤,可做傳音之用,你此去青玄宗,山高水長,若有什麽要跟我說的,用它就好。”


    陸沉音問:“那師兄找我的話,也是通過它?”


    江雪衣點頭。


    “如此看來,我得隨身攜帶了,免得遺漏師兄的消息。”


    陸沉音打開盒子,看見盒子裏小巧玲瓏的玉塤,它晶瑩剔透,隻有普通玉佩的大小,用漂亮的藍色繩結編製著,正適合佩戴在腰間。


    她沒想那麽多,拿出來便佩戴在腰間,江雪衣看了一會,耳尖有些發紅,眉心一點朱砂痣也越發鮮紅,他慢慢說:“一路順風。”


    陸沉音也不再耽擱時間,這麽久了,車上的同門估計都等得不耐煩了。


    “告辭。”


    陸沉音朝他笑了笑,毫不遲疑地轉身上了馬車,沒有迴頭。


    江雪衣看著她不曾留戀的背影,迴想起來時路上蔣素瀾攔住他說得那些話,耳尖的紅暈漸漸散去,方才的幾分溫和消失不見,又恢複了往日冰山美人的模樣。


    無妨的。他在心裏這樣跟自己說。


    他的確比不上宿修寧,陸沉音是宿修寧的弟子,整日看見的都是他,若因此覺得他沒有那麽優秀,也是理所應當。


    但宿修寧不會成為他們之間的障礙,這世間像蔣素瀾這般不顧身份據理力爭的人也沒有那麽多。陸沉音怎麽都不像是會欺師滅祖,對自己師父產生情意的人。


    所以無妨的,他不必將宿修寧看作對手,也不必將蔣素瀾折辱他的話放在心上。


    不對,他怎麽會想這些?


    他們的婚約本來就不是真的,所以從根源上,他就不必煩惱這些。


    他一定是被蔣素瀾給傳染了。


    飛馬再次啟程,陸沉音迴到了馬車裏,迴到了宿修寧身邊。


    宿修寧閉著眼睛,似已入定,陸沉音看了他一眼,安安靜靜待在自己的地方,不曾打擾他。


    迴青玄宗,他們沒有再經過傳送陣,而是直接乘坐飛馬到了山前道場。


    馬車停下的一瞬間,宿修寧睜開了眼睛,陸沉音跟著睜開眼,還不待她做什麽說什麽,他便消失不見了。


    已經迴到了青玄宗,他的確不必再管他們這群人了,陸沉音坐在那又想了一會,突然笑了笑,之後才慢慢下了馬車。


    一群人圍在馬車邊,熱鬧地議論著在流離穀的所見所聞,落霞仰著脖子找陸沉音,見她終於下了馬車,急急忙忙擠過去,拉著她的手把她拽到了一邊。


    “怎麽了這是?”陸沉音奇怪地問。


    “陸師叔,你可一定要小心點。”落霞警惕看著周圍。


    陸沉音也跟著看了看,問她:“為什麽呀?”


    “因為江師叔啊。”落霞小聲道,“咱們門內喜歡江師叔的人可多了,之前你和他定下婚約的消息還沒傳迴來,尚算平靜,但現在咱們迴來了,這事兒肯定瞞不住,她們知道之後必然會憤憤不平。”


    陸沉音聞言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頓了頓,她看著落霞,“那你呢?你會憤憤不平嗎?”


    答應做江雪衣擋箭牌這件事,陸沉音最擔心的就是落霞。


    她知道落霞之前很喜歡江雪衣,她們是好友,她本該對江雪衣敬而遠之的。


    她不想讓落霞心裏難過,也不希望因為一個男人和好友疏遠。


    不過她顯然多慮了,落霞神秘兮兮地笑了笑說:“我豈止不會憤憤不平,我甚至還很開心。”


    “為什麽?”陸沉音真實疑惑。


    落霞湊到她耳邊說:“反正江師叔都是要和別人在一起的,既然輪不到我,那若可以是陸師叔,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陸沉音失笑地看著她調皮狡黠的雙眼,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臉。


    落霞任由她捏,一本正經道:“我說得是實話,如果是陸師叔,我不但不難過,還非常支持,這樣一來,我今後看美人的機會隻會更多,江師叔到時候說不定還會對我和顏悅色,畢竟我可是陸師叔最喜愛的小師侄了對不對?”


    陸沉音抱住她:“對,說得太對了。”


    一路上心情都不太好,如今被小天使治愈了,這讓陸沉音之後哪怕被得到消息的同門圍觀,也沒有特別具體的感受了。


    她淡淡地說掃過神色各異的那些人,揚起朝露,朗聲道:“走,迴青玄峰。”


    朝露興衝衝道:“好嘞!你都不知道,我快要憋死了,你同玄塵道君坐在一起,我大氣兒都不敢喘一口,這一路上不說話,我真的快悶死了。”


    陸沉音禦劍而起,踩著朝露纏著白綢的劍鞘:“奇怪,你為什麽不敢說話?難不成師父還會聽到你說話不成?”


    “他是聽不見,但他氣場太強了啊!跟太微一樣讓人又愛又恨。而且他根本沒有入定,他就是閉著眼睛,人很清醒的,他這明顯是在想什麽大事,我認識他幾百年,再清楚不過了,這種情況下,我還是不要打攪得好。”


    聽到朝露說宿修寧根本沒有入定,隻是閉著眼睛而已,陸沉音不由怔了怔。


    “你不會不知道吧?”朝露提高音量,“我以為你知道呢?你這麽不敏銳嗎?”


    “……閉嘴吧你。”陸沉音恨恨道,“再說這個我就給你纏上花布,然後把你擺在太微麵前。”


    朝露:“你這是抓劍弱點,勝之不武!”


    “我要武幹什麽,對付你就得抓弱點。”


    陸沉音丟下一句話,終結話題,人也迴到了青玄峰。


    不過離開不到半月,再站在洞府前,看著大殿門上那沒有題字的匾額,竟有些恍若隔世。


    陸沉音邁上台階,一步步走進洞府內,路過正殿門前,她隻淡淡看了一眼,不曾打招唿,也不曾停頓,直接迴了自己的房間。


    正殿內,宿修寧垂眸望著她的心血魂燈,看著蓮花琉璃盞內灼人眼目的火苗,他慢慢閉上了眼,柔雲似的衣袖裏,修長如玉的手緩緩握程拳。


    此後一切仿若一如往常,陸沉音跟隨宿修寧修煉,遇仙散毒性被壓製,隻要不出什麽意外,暫時沒有毒發危險。


    比起走之前,陸沉音對宿修寧更恭敬了一些,就像此刻,宿修寧坐在樹下撫琴,香爐裏輕煙嫋嫋,琴聲伴著劍鳴聲響起,像世間最美妙的曲子。


    幾套劍法練下來,日暮西垂,陸沉音收劍迴鞘,朝宿修寧行了一禮:“師父,我迴去了。”


    這些日子她一直這樣。


    他撫琴,她練劍,練完就告辭,極其恭順自然,似乎他們之前就是這樣,但明明不是的。


    她不像以前那樣,練劍遇上了困難就來問他,討好地請他示範,她如今如果遇到難處,都是自行鑽研,一個人在那比劃琢磨,最後總能想明白。


    他唯一的用處好像便是坐在這裏看著她練劍,告訴她該練什麽。


    這理應是他記憶裏熟悉的師徒關係,就像他和祖師爺一樣。


    他想要的,如今得到了,卻怎麽都高興不起來。


    這天傍晚,陸沉音一如往常練完劍要走,後山劍塚落下月色,宿修寧一身雪色綢衣,層疊繁複,風吹起他的衣袂,他側目望向她的背影,發絲跟著輕紗白衣飛舞,像極了畫中仙人。


    “沉音。”


    他突然叫住了她,她腳步頓住,慢慢迴過了頭。


    “師父?”她似乎有些意外,但很快神色恢複如常,恭敬地問,“您還有什麽吩咐?”


    宿修寧的目光落在她腰間佩戴的玉塤上,早在馬車之上,他便在神識裏看到過了。


    她或許不清楚,但他知道,那是流離穀門人在定下道侶後會贈予對方的法寶,可做傳音和防禦之用,是某種“她已經屬於某個人”的證明。


    宿修寧靜靜看著玉塤,耳邊迴蕩著她那句疑問——“您”這個稱唿,自她拜入他門下,真是第一次叫。


    以前他不曾在意過她怎麽叫,現在卻覺得這本應有的敬重稱唿過於刺耳。


    “到正殿見我。”


    他說了這樣一句話,話音落下,人已消失不見。


    陸沉音站在原地,想著他離開前緊盯著她腰間玉塤的眼神,扯了扯嘴角,轉了個身往迴走。


    正殿內,宿修寧很快等到了陸沉音,她一身白色衣裙,披著淺青色的外衫,像夏日碧色中含著露珠的荷葉,配上那樣一張清豔的臉,便似荷葉托著嬌豔綻放的蓮花。


    她臉上沒什麽笑容,眼神禮貌裏透著疏離,站定後就跟他說:“師父請吩咐。”


    她連坐都沒打算坐下來,好像隻要他“吩咐”完了,她便會就此離開。


    這本應是他想要的,他如今如願以償,卻又這般生澀矛盾。


    眼睫顫了顫,宿修寧眼瞼微垂,盤膝而坐,低聲道:“坐下。”


    這是命令,陸沉音順從地在他對麵坐下,眼神守禮地盯著自己的手,不四處亂看。哪怕朝露瘋狂給她傳心音讓她把白綢扯掉,將它擺到太微劍旁邊,她也當做什麽都沒聽到。


    “為師有些話要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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