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墓室動蕩,嵌在頂上的夜明珠掉了不少下來,四處滾動,好像星河墜入人間。


    隨著光芒四處躍動,那些潮濕腐爛的絲織品、膠結的精巧玩意兒也在光芒中一閃而過。


    這座地下陵墓到底已經封了整整三年了,人手不多,不可能浪費在打掃衛生上。


    易楨在看見軒轅昂的瞬間,就明白過來他為什麽會在這兒。


    易楨是要前往西北方向救人,軒轅昂是向前往西北方向去搶奪那件法寶。


    他們倆會碰上也無可厚非。


    平心而論,軒轅昂確實長得很不錯,身高也夠,往相親市場上一放,大家都要來問的。


    軒轅昂的胸膛上有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包紮了一下,但是因為他的動作過大,已經開始往外滲血了。大約正西邊的陣眼比想象中的要兇險。


    ……抑或者是,他和陳清淺徹底鬧翻了。陳清淺這種人,能力強,執行能力更強,想到就去做,隻要你和她的想法不一樣,她立刻就提刀來砍你。


    易楨沒在他身邊看見陳清淺,所以很可能是這個原因。


    易楨一劍逼退他,她不是來和軒轅昂打架的。哪有拯救公主的騎士都打到最後一關了,迴頭去找自己的前男友掰扯“你到底愛不愛我”,前男友哪有公主重要!


    然而軒轅昂仿佛附骨之蛆,他絕對不可能讓易楨這麽輕巧地路過自己。


    “你要去幹什麽?你去送死嗎!”軒轅昂毫不畏懼她的劍鋒,雙腳一點地,立刻躍出數丈,抬手想將她擊昏帶出去。


    喂。外掛也不需要開得這麽假吧。


    姬總那裏腿部受傷,立刻就失去部分行動能力。您這裏胸口上都一個大窟窿了,您還精神奕奕地來抓小逃妻呢??


    您投胎之前氪了多少金啊?


    軒轅昂身後還跟著幾個侍衛,在他們倆過招的時候,已經默默地將易楨的來路和去路都堵上了。


    她想用“化雁”離開,可是這技能前搖有點長,軒轅昂都直接逼上來握她的手、搶她的劍了。


    易楨鯊了這傻逼的心都有了。


    “你到底要幹什麽?”易楨皺著眉頭,反手執劍,拉開距離,將劍鋒攔在身前。


    軒轅昂貪婪地注視著她的臉,他刀削一般的輪廓泛著危險的光芒,他仿佛餓狼一般,眼睛紅得發光,好像下一秒就要把她撕成碎片:“我要你!”


    易楨:“……”


    等一下,您自己畫風古早就算了,能不能不要出現在我麵前辣眼睛???我以後怎麽直視刀削麵??你為什麽要毀了我對刀削麵的熱愛???


    易楨:“我覺得我們不合適。”


    軒轅昂的眼神一變,原本深情刻骨無怨無悔的神情中,摻雜上了幾分不可置信:“你移情別戀了?你背叛我了?你!你!是誰教壞了你!”


    他氣得額頭上青勁爆起,但是還是強忍著,說了一句:“我原諒你,你跟我迴去,我們還能好好的。”


    軒轅昂說完這句話,臉上出現了一個教科書式的“我竟然這麽深情,她真是好幸運啊”的渣男自我陶醉。


    易楨:“……”


    易楨:“???”


    你原諒我?您配嗎?您聽得懂人話嗎?


    易楨懶得再繼續浪費時間了,反正要麽被軒轅昂搞死,要麽搞死軒轅昂。搞死完軒轅昂,要麽來得及救姬總,要麽和姬總死在一起。


    反正都是個死,有什麽好怕的。死之前還沒死,死之後也沒法怕。


    易楨麵無表情地問:“你說你愛我?”


    軒轅昂急切地點頭:“我會到這麽危險的昭王陵墓中來,完全是為了你啊!”


    易楨:“我不信。你若是真愛我,那你證明給我看!你證明了,我就跟你走!”


    軒轅昂:“怎麽證明?”


    易楨:“你捅自己兩刀。我當初身上可是結結實實挨了刀!你口口聲聲說愛我!連償還我當初的痛苦都做不到!你算什麽男人!”


    軒轅昂一口答應:“好!”


    他也不猶豫,搶過侍衛手上的刀。


    易楨說:“你讓他們轉過身去!你為我流的血,憑什麽讓別人看去!”


    她還對他有占有欲,果然說“不喜歡”都是在嘴硬吧。軒轅昂內心一陣竊喜,毫不猶豫照做了。


    他也不猶豫,反手在易楨當初傷口的位置給自己來了兩刀。


    好,軒轅昂的手握在他的刀上,他的刀插在他的胸膛上。他騰不出手來抓她。


    易楨臉上的表情似有觸動,緩緩靠近了他,小聲問:“你真的愛我嗎?”


    軒轅昂忍痛點頭:“我是真的愛你……你看,我們都為對方那麽痛,這難道不是——”


    易楨幹淨利落地給了他一劍,正正好紮在心口上。


    她雖然是給了他一劍,但是臉上“深情款款”的表情並沒有變,把劍抽迴來,很認真地說:“好,你是真的愛我,我們在一起,好好的。”


    她嘴上說著這樣溫柔的話,劍一收,立刻發動“化雁”,整個人瞬間就消失不見了。


    易楨自然是希望這一輩子都不要見到這位“男主角”,她遠遠看到就立刻繞路走,完全沒有問題。


    但是既然人都撞見了,甚至還要打暈她抓迴去,那她現在不下手,等著虐文世界線收束啊?


    她之前已經給姬金吾發過消息了,但是他完全沒有迴複。所以她必須得靠自己去找。


    越靠近西北方向,人聲就越嘈雜。


    墓道都搖晃得那麽嚇人了,他們還在搶那件昭王的法寶。


    或許是因為鬥法鬥得厲害,西北方向的墓道基本都塌完了,易楨沒辦法再往前走。


    她心裏像含著一口晶亮的汽水,不能咽下去的汽水。哪裏都找不到人,找人的時間越久,那口汽水就越令人難受。


    不會有事的。不會有事的。


    她默念著這兩句話。


    【範汝:我修補好了東南方向的陣眼,你們在哪?我來接你們?我在的這個陣眼,最多還有半盞茶時間就要塌了】


    【易楨:我沒找到他,他也不迴我】


    【範汝:你現在在哪?】


    易楨四處打量了一下,發現墓道塌毀得有點厲害,她沒辦法迅速找到標誌物。而且她方才一路找過來,隻知道東南西北四個方向,並沒辦法確切地說清楚自己在哪裏。


    【易楨:我說不清楚。我再找會兒,範祭司你不要來找我,你來沒有意義】


    不是,為什麽會這樣?正常的“騎士救公主”,不都是戰勝最後一個boss之後,立刻救迴公主嗎?


    這怎麽迴事?公主人呢?


    【範汝:東南角真的要塌了,你別往東南角來了】


    公主沒找到,唯一的出路先塌了?


    做這種公主騎士遊戲關卡的人,能不能不要那麽叛逆啊!想要叛逆,就去拿可口可樂的鐵皮罐裝百事啊!為什麽要為難她啊!


    易楨腦子裏一片空白,她在沿著自己的記憶狂奔,試圖從中找到可以解決問題的辦法。


    【範汝:張蒼說,世家子弟在西南方向也找到了出路,你別找他了,快往西南方向去】


    【範汝:張蒼有暗子埋在世家中,你快去,那裏有人幫你】


    張蒼方才其實是有些氣易楨的。他可以接受易楨亂搞男女關係,也可以接受易楨良家婦女一往情深,但是他覺得“為了愛人,丟掉自己的性命”,屬實是一件愚蠢的事情。


    張蒼從來不認為“愛”是什麽可靠的東西。


    但他到底是舍不得易楨一身的好根骨,最後還是不想她為了“情”之一字,將自己的命給送掉。


    易楨掃了一眼,騰不出手迴複。


    有沒有什麽東西能夠幫助她找到姬金吾?


    她腦中的記憶從後往前追溯。


    穿過流沙、穿過迷宮、穿過深深的水池、穿過上京城、穿過白霧、穿過他給她準備的各式卷軸——


    等一下。


    易楨手忙腳亂地翻找出那個小盒子。


    她記得,每一個卷軸都配了他手寫的詳細說明。她當時沒來得及詳細看,但是後來找易容卷軸的時候,似乎有瞥到旁邊某個卷軸上有一句“如果你遇上難事……”。


    後麵的句子沒看清楚。


    但是,如果是她來寫的話,後半句應該是——


    易楨翻到了那個卷軸,她展開了那張紙,上麵是熟悉的字跡:


    “如果你遇上解決不了的難事,這個卷軸用出去,可以讓你找到我。你來找我,我幫你。”


    他應該是存了一些私心的。


    雖然覺得自己比不上同胞弟弟,雖然知道她態度堅決地拒絕了他,雖然知道她的性格,雖然知道愛慕她的人眾多。


    但是還是希望餘生能夠再見見她。


    不要隻是通過通訊玉簡來聯絡他,他想親眼見見她。隻要見到了,他什麽都可以幫她。


    易楨顧不上了,她按照不久之前才學會的手法,將這個卷軸也用出去。


    這個卷軸是用血寫成的。如果不出意外,就是他的血。


    卷軸中散落出來一束鴉黑的頭發,瞬息間就燃燒殆盡,然後虛空之中立刻出現了一個羅盤。


    羅盤是虛影,但是卻能夠根據她的朝向改變方向,為她指引前路。


    易楨忽然想:不對。姬金吾是個聰明人,他想必也知道,以她的性格,遇見事情了肯定是不會去找他幫忙的。


    但是他還是送了這個不可能派上用場的卷軸。


    姬金吾是在想,她雖然不會用,但是也不至於把他的好意丟掉。


    所以,他的那束頭發,會一直陪在她身邊。


    陽城有個傳統,說是夫婦之間,若有人出遠門,必定得帶上另一個人的一束頭發,這樣路上會一路平安。


    當初在博白山,他纏著她剪下一束頭發給他,也是因為這個。


    她要離開他、她再也不想見他、她可能要嫁給別人,她一輩子也不會迴頭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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