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和以的視線從那銀盒上一掃,然後笑著點點頭,“不必了,九叔辦事,我放心的很。”


    說完,她兀自低聲嘟噥了一句,“隻要別是玉/勢之類的就應該觸不到黴頭吧。”


    本來聽到自家小姐對自己全然信任,心中頗有些感動的九叔,一不小心聽到了小姐後麵那句輕喃,直接嚇了一跳,眼睛都瞪大了,小姐怎麽會懂那些烏七八糟的東西?這……是他聽錯了吧?


    “小姐,你剛剛……說什麽?”


    “嗯?”


    顧和以忽然反應過來,這是剛剛的自言自語被九叔給聽見了,不由得也稍稍臉紅了一下,就是擱在現代,在一個能做自己長輩的人麵前說出玉/勢這種詞兒來,也得是挺難堪的吧。


    她擺擺手,裝作無事發生的模樣,皺著眉頭跳過了九叔的問題,道:“無事,我在想,不知今天下午陳大人是否在府上,若在府上,我便盡快去走一趟。”


    說到正事兒,九叔也沒在剛剛那句似是而非的話上過多糾纏,“我已經替小姐打聽好了,今日陳大人休沐,所以特意趕在今天之前備好了這禮。”


    顧和以聽了這話,眉頭一下子舒展開了,忍不住笑了起來,“九叔,有你這樣心細又靠譜的人在,我真是太幸運了。”


    被這麽直白地誇讚,九叔一直以來趨於嚴肅的表情,也不禁柔和了不少,嘴角彎彎,露出了一個笑來,“小姐謬讚了。”


    說完,他又遞了個華麗程度稍遜於剛剛那銀盒的小匣子過來,給了顧和以身後的從安。


    “小姐,這是拜匣,屆時交給陳府的人便好。”


    拜匣……古人可真講究,拿拜帖就拿拜帖吧,還得給拜帖也裝個匣子裏。


    “成,知道了,準備準備,我下午便過去。”顧和以說完,看著從安道,“這迴從安陪我去吧。”


    說著,她忽然頓了一下,也沒提賀穆清惹了自己生氣的事兒,而是說道:“賀穆清現在太容易畏怯了,少兩分大氣。”


    從安知道自家小姐這是要去曾經掌過東廠的太監陳大人府中,不由得心裏嘚縮了一下,心裏不禁嘀咕了起來:所以小姐,你是覺得我足夠大氣而且在陳大人麵前不會畏怯嗎?


    她雙手捧著拜匣,對於下午的行程,心中不由得緊張起來。


    下午為了見內務府總管陳大人,從安想給顧和以換一個莊重些的發型,顧和以拒絕了,這單螺髻她還蠻喜歡的,十七八歲的女兒家嘛,就是應該靈動活潑一些才是,硬要往成熟端莊的方向打扮,反而會適得其反,不倫不類。


    她換了身蝴蝶紋交領通袖棉服,又在腰間掛了個碧玉鏤雕香囊,香囊上下飾有赤色珊瑚珠,裏麵是清遠香,聞著悠遠清冽,不似一般女香那麽甜膩。


    出了顧宅,已經有一輛繁複華貴的馬車停在了寬道旁,車上也懸著個香囊。


    顧和以領著從安上了馬車,馬車內有一小桌,桌上有一尊不大的仙鶴瓷質香爐,已然點上了香,白霧蒸騰。


    應該說不愧是做香料貿易的麽……怎麽哪哪都跟香過不去。


    她在心中腹誹著。


    坐穩了之後,馬車緩緩開始移動,車輪發出了“咯吱咯吱”的聲響,香爐上蒸騰的白霧隨著馬車的移動向從縫隙處向外飄散而去,香煙如雲。


    “嘖,可還真是寶馬雕車香滿路啊。”顧和以不禁感歎一聲。


    從安並不通文墨,沒聽懂自家小姐話中的意思,又見小姐似乎隻是在自言自語,沒有想要與她交流的意思,隻抿了抿唇,沒答話。


    靜謐逐漸遠去,馬車踏入了一番鬧市之中,鮮活嘈雜的人氣霎時從四麵八方湧來。


    路上的百姓們一聽見聲響,見了這華貴的馬車,便知曉車中之人非富即貴,紛紛主動地讓出了一條道路來。


    馬車帶著些塵土飛揚而過,車中傳出的灰白霧靄帶著香氣卷入飛塵之中,一時之間,竟然是塵土皆香。


    即便是最窮困的人也能聞出這香料實屬極品。


    顧和以抬手撩開了車窗前寶藍色的縐紗,向窗外望去,寒氣逼人,街上人流卻不絕於縷,街道旁店鋪林立,百姓臉上喜笑顏開,並無半點抑鬱之色。


    好一副繁華的盛世景象。


    可現實卻是,即便是在京都這最是繁華的地方,也會有像賀穆清那樣無家可歸的乞丐。


    人聲鼎沸的背後,偶爾能在犄角旮旯處瞧見幾個衣不蔽體的人。


    這樣的人不多,卻也依然存在著,看起來與四周的繁華格格不入。


    從安見她遲遲沒有將縐紗簾子放下,終於出聲勸道:“小姐,將窗簾放下吧,吹了風容易受了風寒。”


    “唔,好。”


    點了點頭,顧和以縮頭迴來,雙手扶著小手爐,汲取些溫度。


    她頭一次坐馬車,在市井之中雖然這馬車行駛速度不快,可她畢竟是坐慣了四平八穩的汽車了的,一巔一巔的不禁讓她胃裏有些難受。


    早知道中午就少吃些了。


    她眉頭皺著,閉上了眼,努力想讓自己忽略胃裏隱隱的不適。


    可別在陳大人府上出了糗事。


    這要是沒忍住在人家府上吐了一地……別說是這和大內的交易鐵定談不成了,估計就是跟各個王府與衙門交易都得告吹。


    馬車穿過鬧市,又逐漸靜了下來,半晌,終於減慢了速度,緩緩停在了道路一旁。


    從安先是聽了顧和以的話,在馬車上陪她歇了一小會兒,然後下了馬車,衝顧和以伸出手來。


    顧和以本不是那種需得人扶著的性子,馬車那麽高她一跳也就下去了,隻是此時陳府就在眼前,兩個小廝一左一右守在門口,被人瞧見了恐怕是要被笑話。


    她伸了手出去,扶著從安下了馬車。


    抬眼,漆紅的廣亮大門之上懸著一方匾額,上書“陳府”二字,並不張揚,反而透露著一絲文雅。


    從安隨著顧和以前去,將那拜匣遞給了門口的小廝,順勢塞了一小錠銀子到那小廝的手中。


    “勞煩通報你家大人一下,說城南顧家當家人,顧和以求見陳大人。”


    說到城南顧家,身在京城的人多少都有些印象。


    當然,這印象很大程度歸功於顧家兄弟二人一夕之間葬身海難,巨富之家無人可繼,傾頹之勢顯露等等傳言。


    是以,顧和以一說是“城南顧家當家人”,門口的小廝不禁抬眼多打量了顧和以一番。大概是來這位陳大人府上的權貴人家太多了,守門的小廝也早就見怪不怪,所以就算是打量,也並未對顧和以露出什麽特殊的神色,收了銀子之後,這才雙手呈著拜匣進門去報。


    看大門兩側圍牆向兩旁延伸,顧和以就知道這陳府麵積大概也是不小的。


    莫名的,路上還很是鎮定的顧和以,這時候反倒忽然有一點兒緊張。


    這陳大人要是把她們攔在外麵進都不讓進可怎麽辦才好?認認真真地遞了拜匣,希望陳大人能見上她們一麵。


    她沒見過真的太監是什麽模樣,隻能從電視劇裏窺得一二,在她的印象裏,太監不是是帶著些陰鬱刻薄之相,就是阿諛諂媚之人,還聽說過些血腥殘忍或是陰陽怪氣的傳聞。


    雖然並不會像是古人一樣對他們這種人天生就帶著鄙視,可心中還是有幾分忐忑。


    心知他們是可憐人,和心中對他們產生些疏離,這並不太衝突。


    也不知這位陳大人是個什麽樣的人。


    顧和以帶著從安在這陳府前立了一小會兒,漆紅的大門終於又開了,那個小廝將門打開,衝她們做了一個“有請”的姿勢,“大人請二位進去說話。”


    看來還是會買她們一個麵子的,畢竟顧家給大內供應香料也有些年份了。


    顧和以鬆了口氣。


    一個小廝領著她們進了陳府,一路上可見清泉秀石,虛堂廣廈,匠心獨運。


    庭院之中也有紅梅迎風微動,顏色喜人。


    努了努嘴,她暗想,不愧是傳說中極受榮寵之人。


    被引入了前廳之中,小廝並未因為顧和以她們兩人出身商賈而有所怠慢,頗為規矩地行了一禮,隻是話中不帶感情,全然是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


    “二位請在此稍候,大人隨後就來。”


    作者有話要說:  見完陳順,男主戲份就上來了,馬上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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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章


    在會客廳中大概等了一盞茶的時間,有人聲漸進。


    顧和以屏息,萬一這太監是個像電視劇裏瞧見的一樣,那樣一臉褶皺、麵相刻薄,她可別露出什麽不該有的表情才好。


    她垂首行了個禮,然後控製著自己的表情抬眼看去,“見過陳大人……”


    可這表情管理還是沒做好。


    在見到迎麵而來的那張臉的一瞬間,她把後麵準備好的話全都忘了個一幹二淨,看著眼前這位陳大人的臉,櫻唇微張,一雙靈動的眼睛沒忍住眨了好幾下。


    陳順是頭一次見到這顧大小姐,第一麵就這樣在他麵前呆愣住了,他不由得抬了抬嘴角,露出一個稍微帶了那麽一丁點兒諷意的笑來,“怎麽,可是本官臉上有什麽髒東西?”


    顧和以猛然迴過神兒來,想臨時找個理由,卻一時語塞,無奈之下隻得實話實說了,“實在是陳大人這模樣太過好看,和以不由得看呆了去。”


    心中有些窘迫,可她看見了好看的人,嘴角卻抑製不住地往上揚。


    她這顏狗習性可真是夠了,就會耽誤事。


    陳大人這副模樣,略略有些陰柔卻也不過分,皮膚白皙,下顎光潔無須,眉間眼角略有褶皺,薄唇輕抿,帶著些許笑意,身著鴉青色杭綢素麵夾袍,整個人看起來不僅沒有電視劇中那些太監的陰狠或是諂媚,反而是帶著幾分溫潤。


    這溫潤大叔型選手,怎麽看怎麽不像是個太監啊。


    若是平日裏看見這麽樣的一個人,她倒不至於會愣住,隻是她對於太監的心理預期太低了,總怕是電視劇裏那種老醜刻薄的太監,所以在麵對這麽大的反差時,才沒忍住跑了神兒。


    “哼,倒是頭一迴見著這麽討好本官的。”


    陳順哼笑一聲,也聽不出個態度來,他兀自坐在了正廳之中那清紅漆金龍頭出手圈椅上,剛一坐下就有下人以紅木托盤奉上了兩盞香茶來。


    顧和以尋思著,既然都已經說禿嚕嘴了,那就加緊著說上幾句好話吧,反正她說的又不是假話,也不心虛,於是沉聲道:“非是討好,濯濯如春月柳,說的大抵就是陳大人吧。”


    挑了挑眉,陳順抬手取了那纏枝蓮紋茶盞,以杯蓋輕輕撇了撇茶沫,淺飲一口,也不接她的話,隻道:“坐啊,顧大小姐,用茶吧。”


    終於得了話,顧和以這才跟著坐下,也取了茶盞,有樣學樣地喝了口茶。


    嘖嘖嘖,這茶香,沁人心脾。


    比她家裏那稍帶著苦澀的茶強多了,好想問問陳大人這是什麽茶。


    兩人都在用茶,空氣中竟然就這麽沉默了一小下。


    顧和以又喝了口茶才忽然反應過來,自己來陳大人府上,不請自來,還是有求於陳大人,怎麽著也得是自己先說話啊,於是將茶盞撂下,稍掩了下唇,開口道:“陳大人,很快便是元正佳節了,和以特來登門拜訪。”


    說著,她一頓,眼神往自己身後一掃,“從安。”


    被顧和以的眼神一掃,一直安靜立在顧和以身後的從安,立刻雙手托著那鎏金錢刻紋銀盒上前幾步。


    她以前的日常就是陪著顧和以在顧宅中,出門不算多,更是第一次麵見官老爺,心裏年齡不如顧和以的,也沒有顧和以的見識多,所以心中忐忑,雙手都輕微打著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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