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蓁挨上去道:“我知道你稀罕啥,你就是怨你阿母當初沒給你生個像我這樣的妹妹。”


    何敬作勢要打馮蓁,卻聽見蔣家大嫂柳氏道:“喲,到底還是你倆親熱,三弟妹和二弟妹也好。”


    何敬和馮蓁一同向柳氏行了禮,卻沒多說話。


    等柳氏走了,何敬才道:“她如今就是這樣陰陽怪氣的。自個兒家世不如人,卻反而來怪我和二嫂,成日裏跟泡在醋缸子裏似的。”


    馮蓁可不想摻和這對妯娌間的事兒,借著給馮華送桃的由頭便走了。


    馮華的肚子如今已經好似揣了個大西瓜,低頭已經看不到腳了。“阿姐,你的肚子怎麽這麽大啊?”


    馮華笑道:“你啊,真還是個小丫頭。懷孕到了七、八個月都這樣,我這還算是小的呢,徐大夫說孩子小一些好,生產時才不折騰母親。”


    馮蓁點點頭,又悄聲問馮華,“姐夫如今可還在你屋裏歇?去那兩邊兒去得多麽?”


    馮華輕輕戳了戳馮蓁的額頭,“瞎操心什麽呢?連你姐夫房裏的事兒都管啊?”


    馮蓁噘噘嘴,“我這是關心你。”


    馮華倒是無所謂,“等我生完孩子,他自會迴來的。”


    這話卻算是迴答了馮蓁的問題,看來蔣琮是經常往後院去了。


    馮蓁不好再過問馮華的事兒,隻能輕歎一聲,轉而道:“阿姐,你有沒有聽姐夫或者蔣太仆說過朝堂上的事兒啊?”


    馮華挑了挑眉,“怎麽忽然關心起這個了?”


    “我見外大母最近心情有些不好,好像是在朝堂上遇到什麽事兒了。”馮蓁半真半假地道,“所以才想著問一問。”


    馮華想了想,“或者是為了掄才之事吧。”


    “怎麽說?”馮蓁問。


    “最近有官員上折子,要皇上高門、寒門一視同仁,以科舉作為掄才的唯一之途,唯才是舉。而外大母擇持不同意見,認為科舉不能察人之品德,依舊要按照以前的那般,鄉舉裏選。”馮華道,她可比馮蓁關心世事多了。


    雖說華朝不存在於馮蓁熟知的曆史中,但事物前進的規律都是差不多的。科舉將來也必然會取“鄉舉裏選”而代之。


    城陽長公主之所以有如今的權勢,正是因為她把持著一部分官員升遷的道路,所謂的“鄉舉裏選”,其實最終就是那幾個人說了算。但科舉就不同了。


    馮蓁歎息了一聲,總算知道為何城陽長公主和蕭謖的矛盾是不可調和的了。盡管馮華沒提及蕭謖,但馮蓁猜得到,他將來作為皇帝,自然要把官員升遷的權利牢牢地把控在自己手中。


    馮華捂嘴打了個哈欠,覺得有些累了,“你這是要走還是……”


    馮蓁趕緊道:“我當然是要陪阿姐用過午飯才走。”


    “那我小憩一會兒,你且去園子裏轉轉吧,今日有幾朵菊花早早開了,還算端妙。”馮華道。


    馮蓁倒沒想去轉悠,隻是宜人去了許久都不曾迴來,她正好出去找找。遇著個丫鬟說宜人往園子裏去了,馮蓁有些狐疑,自然也往園子裏去,可剛走到假山附近,就被人拉近了山洞裏。


    要不是那股龍息直接席卷了馮蓁,她定然要拚死反抗的。


    “你怎麽會在這兒?”馮蓁吃驚地看著蕭謖。他可以在任何地方,卻絕不該在蔣府。這是在別人府上私會上癮了嗎?上次他也是這般出現在自己眼下,差點兒沒把馮蓁嚇死。


    馮蓁不知道這次蕭謖是偷偷來的還是光明正大進來的。皇子跟九卿扯上關係,那是皇帝的大忌。馮蓁去肖夫人那兒問安時,可沒聽她說起五殿下到府上的事兒。就連何敬似乎也不知道。


    “孤是特地來找你的。”蕭謖道。


    “你找我找到蔣府來了?”馮蓁道:“殿下是偷偷進來的?”


    “不然你以為孤該怎麽進來?”蕭謖反問馮蓁。


    行嘛,這又“偷”到她姐姐的夫家了,馮蓁不由覺得有些荒唐的滑稽,若是換個心情,這地兒還真是叫人興奮呢。


    “殿下功夫高強,天下所有的宅院在你眼裏怕都是破篩子,想進就進,想走就走的。”馮蓁諷刺道。


    “在生孤的氣?” 蕭謖問,“幺幺,孤若不來這裏找你,可見得著你?”


    馮蓁立即就能找到反駁的點兒,上次在二皇子府不就有機會麽?不過是隻看他心情好不好,想見不想見罷了。但馮蓁懶得反駁蕭謖,她二人若是在這裏被發現了,就不僅是自己的事兒了,連馮華也要受牽連。


    “幺幺,孤有話同你說。”蕭謖道。


    “那明日中午我在白樓等殿下。”馮蓁順嘴敷衍道。


    “孤不是老六。”蕭謖瞪了馮蓁一眼,壓低聲音道:“幺幺,你閨房裏的密道通往哪裏的?”


    馮蓁聞言立即震驚地看向蕭謖。


    蕭謖沉默不語,並沒有解釋的意思。


    “你怎麽進到我房間的,外麵不是有……”馮蓁說到這兒,再看蕭謖的神色,頓時有了種了悟。“那是你的人?”


    蕭謖沒承認,卻也沒否認。


    所以她外大母找來的所謂高手,反而是給蕭謖製造了個安插人手的機會?這世上哪有人能如此精準地掌握這種機會?隻能說蕭謖一直在等這個機會。


    “殿下既知道我屋裏有密道,卻為何不自己試試它通往哪兒?”馮蓁沒好氣兒地道。


    蕭謖不是沒想過試一試,但怕密道中另有機關,反而驚動了城陽長公主,所以才按兵不動的。


    “幺幺,今晚別再進密道了行嗎?”蕭謖問。


    馮蓁沒迴答,隻是將頭微微側了側。


    蕭謖歎息一聲,將馮蓁輕輕摟到胸前。馮蓁也乖乖地將臉頰貼在了蕭謖的胸膛。不是不想掙紮,而是怕萬一鬧出動靜兒招來人。


    第81章 又尋歡(下)


    何況所謂小別勝新婚還真不是亂說的, 桃花醉瞬間又擾亂了馮蓁的神智, 雖不至於再暈厥,可也有些心跳加速, 手腳發軟。


    馮蓁此時心裏其實是對蕭謖充滿懼意的。她不知道蕭謖知道了長公主府中密道的事兒, 會不會在將來的某一刻對她外大母起到致命之擊。或者這隻是她想多了, 但隻要有那麽一絲可能, 馮蓁心裏都覺得難受。


    馮蓁又想起長公主說的和蕭謖政見不合之事來,她顯見是要采取什麽行動。若從真實願望來說,馮蓁甚至是希望自己外大母能成的。可若是她沒能贏過蕭謖呢?


    馮蓁害怕了, 她抬起雙手迴應地環繞住蕭謖的腰, 用臉頰蹭了蹭他的胸膛。那麽她要提醒蕭謖麽?如此來緩和他對自己外大母的怨恨?


    馮蓁沒那麽天真,隻要長公主動了手,那麽蕭謖就有了借口。她外大母掌控欲強,蕭謖又何嚐不是?所以他們之間的天塹並不是什麽盧氏之怨,究其原因就是彼此政見不同而已。


    在江山麵前, 馮蓁並不覺得自己有什麽勝算。


    馮蓁抬起頭,仰望蕭謖,神色滿是複雜, 何去何從都有些舉棋不定了, 所以……


    馮蓁踮起腳尖, 主動地親上了蕭謖的唇瓣, 她想要羊毛,想要許許多多的羊毛,雖然不知道九轉玄女功最終能起什麽作用, 可那已經算是她最後的依仗了。


    她,其實並沒有跟蕭謖任性的資格,至少現在是沒有的。


    蕭謖輕輕地迴應著馮蓁,耳鬢廝磨,柔情繾綣,仿佛她是那枝頭的露滴,微微用力就會從葉尖滴落而墜入塵土。


    “幺幺,孤……”


    馮蓁用食指輕輕掩住蕭謖的唇,繼續踮起腳尖。


    蕭謖說什麽她都不想聽,終究不是一路人,怕自己說多了反而露餡,還不如就這麽隻有身體交流。所以蕭謖隻需要給她提供羊毛就行。


    吻漸漸至深,蕭謖迴應著馮蓁的渴求,雖沒寬慰馮蓁的心,但他自己的心總算是重新落迴了胸膛裏。


    馮蓁正親得“如癡如醉”呢,誰知假山外卻響起了人語聲。


    “嵌玉姐姐,你不是說我家女君往這邊兒來了麽,怎的找了三圈了還不見人啊?”宜人有些焦急,生怕馮蓁在蔣家發生什麽意外。


    馮蓁的動作一僵,微微離開蕭謖的懷抱。


    “咦,那邊兒有個山洞,會不會往裏去了啊?”宜人的聲音又傳了過來。


    這下馮蓁整個人都快石化了,雙手死死地掐著蕭謖腰上的嫩肉,指甲都快陷進去了,是緊張,但也是報複。


    蕭謖痛得皺眉,卻也沒吭聲兒。


    “怎麽可能?那裏麵黑漆漆的,蓁女君去那兒幹什麽,指不定是迴二少夫人院子去了,剛好跟咱們錯過了。”嵌玉道,“咱們迴去看看吧。”


    宜人一個人也不敢往黑漆漆的山洞裏去,隻好跟著嵌玉走了。待兩個侍女的腳步聲走遠了,馮蓁才鬆了口氣,走到洞口四周張望了一下,再迴頭看了一眼蕭謖。


    她背著光,可陽光卻似乎格外偏愛地在她四周鑄成了一道光圈,身長玉立,微風淘氣地在她裙邊鑽來掀去,越發顯得她似個剪影,單薄而夭弱。


    最後迴頭看他的那一眼,駐足的那一瞬,似有水光從她眼角滑落。


    馮蓁撇開頭,走入了陽光裏。


    那滴淚是她故意落給蕭謖看的,柔弱有時候也是弱小者的武器,現在就隻能但願蕭謖的良心沒完全被皇位給腐蝕掉吧。


    不過晚上馮蓁也沒再躲蕭謖,要不他一定能給她更多的“刺激”。


    馮蓁坐在桌前,看見蕭謖的影子出現在窗前時,便聽到了那位高手腳步離開的聲音。明明是為了阻止蕭謖前來的舉措,現在反而倒是給他提供了更多的方便。


    蕭謖看著在桌前看書的馮蓁,衣衫整潔,頭上雖然隻是隨意地挽了個發髻,讓青絲在初秋的風裏微微飄動,可卻是夜裏馮蓁打扮得最整齊的一次了,連領口都遮得嚴嚴實實的,再沒有昔日天真的風流。


    情人間的疏離,好似一夜之間就降臨了。


    馮蓁放下手裏的書卷,朝蕭謖笑了笑。


    蕭謖在馮蓁對麵坐下,也沒急著開口,兩人就這麽對望著,直到最後馮蓁覺得滑稽地忍不住笑出聲來。


    “殿下不是有話同我說麽?”馮蓁道。


    “孤知道委屈了你,幺幺。”蕭謖看著馮蓁的眼睛道。


    馮蓁嘟嘟嘴,“知道有什麽用,你來還不是勸我隱忍是麽?”


    “那個位置孤如果不坐,跟你就再無可能。你是知道的對麽,無論是誰坐在那個位置上,你都擺脫不了。”蕭謖挑明道。


    老六蕭詵就不說了,老三蕭論不過是隱忍超乎常人而已,老二蕭證那風流種子就更不提了,上次他的小壽宴,看到馮蓁時,那眼珠子都不會動了。


    馮蓁沒好氣地道:“我知道殿下有一堆大道理等著我,可我都不想聽。”


    “所以你連招贅婿的主意都打起來了?”蕭謖反問。


    馮蓁有點兒吃驚,但也沒多驚訝,畢竟這人手耳通天,感覺沒多少事能瞞得過他。“你怎麽知道的?殿下這是在我身邊安了多少隻眼睛啊?”馮蓁諷刺道。


    “是那日聽見你和風吹花說話才知道的。”蕭謖道。


    馮蓁沉默了片刻,所以那日蕭謖才沒來見自己麽?這是氣著了?


    “放心吧,風吹花孤已經替你處置了。”蕭謖補了一句。


    “處置?”近日馮蓁都沒心思管嚴二十和風吹花的事兒,也沒人會巴巴兒地在她耳邊說一個花魁的事兒,所以她壓根兒不知道蕭謖所謂的處理是個什麽意思。


    “你不是說要讓她夜夜做新娘麽?”蕭謖道。


    馮蓁吃驚地張開了嘴,“我……可她……”馮蓁就是嚇唬嚇唬風吹花而已,再說她也沒聽說什麽流言,可見風吹花還是沒在外麵亂說話的。


    “她有威脅你的心就不成。”蕭謖道。


    馮蓁瞪著蕭謖看了半日,但邏輯上還真挑不出蕭謖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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