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好了,太好了,他沒事就好。”阿措眼眶一熱,也顧不上還有旁人在場,一把抱住了元珣勁瘦的腰身,小臉埋在他的懷中,“嗚嗚嗚嗚……”


    一旁念阿彌陀佛的沈老太太和奶娘們見狀,忙識趣的退下了。


    元珣能感受到阿措的眼淚浸濕了他的衣衫,更能感受到她的擔憂與害怕。


    她自己年紀尚小,生個病吃個藥都不高興,何況親眼見到小寶寶受罪。


    他知道她一聽到阿麟生病的消息就想哭的,但她控製住了,沒有太失態,沒有太崩潰,還乖乖聽他的安排在側殿等著。


    “乖。”元珣抱著她,吻了吻她的額頭,“沒事了。”


    “陛下,我好怕……”她啜泣道。


    “不怕不怕,一切有朕呢。”


    元珣耐心的哄了兩句,又道,“你要再哭的話,可是會把阿麒和皎皎吵醒的。”


    他這麽一說,阿措立刻捂住了嘴巴,不敢多言。


    兩人一起迴到正殿看了眼二皇子,見他又像平日般安穩的睡著,阿措總算是放下心來。


    之後,元珣陪她用了晚膳,便托詞有政務處理,先去了勤政殿。


    欽天監監正早早就在勤政殿等著了。


    聽到殿外傳來“陛下駕到”的通報聲,監正忙從一側的軟墊上起身,恭恭敬敬的站在大殿旁。


    見到那道高大修長的身影,監正忙行禮,“臣欽天監監正徐子旭拜見陛下,陛下金安萬福。”


    元珣徑直走到上座,大馬金刀的坐下,也沒那麽多廢話,開口便道,“二皇子的生辰八字,可犯了小兒關煞?”


    監正一怔,抬眼瞥見皇帝冷硬的麵孔,心頭一顫,這是出了什麽事?


    也不等他細想,他連忙掐指算起二皇子的生辰八字來。


    一番推算之後,他的臉色登時變了。


    元珣沉聲道,“如何?”


    監正麵部肌肉抽搐兩下,肅聲道,“二皇子的生辰八字是極好的,並未與小兒關犯衝。”


    元珣沉靜的抬起眼眸,平靜無波的目光掃過監正的臉,輕而易舉的捕捉到他目光的閃爍。


    心往下沉了沉,元珣的語氣不帶任何情緒,“有話就說。”


    監正肩膀顫抖著,胸腔裏的心咚咚咚跳的飛快,“臣、臣不敢說……”


    元珣冷哼道,“這個不敢,那個不敢,你還留著根舌頭作甚?不如割了去。”他的語調驟然降了兩個調,透著森冷的意味,“常喜,拿刀把他舌頭給割了。”


    割舌頭!


    當今皇帝是位怎樣的人物,他們這些做臣子的自然清楚不過。


    他說割舌頭,就不是說說而已。


    監正雙腿一軟,撲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背後出了一層白毛汗,無比狼狽道,“臣說,臣說。”


    元珣稍一抬手,常喜的腳步停住。


    監正瑟瑟發抖道,“二皇子的命格貴不可言,隻是、隻是微臣推算出,他命中有所妨克,於他的壽命不利。”


    簡而言之,早夭之相。


    元珣的心頭狠狠一抽,唿吸也變得粗重起來。


    須臾,他強壓住胸腔那股洶湧而出的情緒,抱著一絲僥幸,沉聲問道,“是誰克他?”


    監正的身子抖得更厲害了,“……”


    元珣道,“是大皇子麽?”


    監正忙道,“不是,大皇子雖與二皇子出生時辰相近,但八字很是諧和,毫不相衝,小公主也是,三位皇嗣的生辰八字都是大富大貴之相。”


    元珣哼了一聲,這不是廢物,生在皇家還不算大富大貴麽。


    他的拳頭不自覺的捏緊,唇角掀起一抹自嘲的笑意,淡淡道,“那麽,是朕克了他?”


    台下的監正明顯僵住,等迴過神來,額頭緊貼著冰涼的地麵,聲線慌張道,“陛下乃九五至尊,真龍天子,帝星下凡……”


    台上道,“你隻要迴答是與不是。”


    監正,“……”


    強頂住那銳利到快要將頭皮刺穿的目光,監正舌頭發麻,含糊不清的應道,“是。”


    吐完這個字,他不斷地磕頭,嘴裏一遍遍重複念著“陛下恕罪”。


    元珣盯著台下的監正,本想把他拖出去殺掉,畢竟隻有死人才能守口如瓶。


    但轉念一想,李玄風當初斷出那樣的讖語,不就是因為他殺戮太甚,戾氣太重麽?


    耳畔又響起阿措那句“陛下不要隨便殺人了哦”,他強忍住心頭那股殺氣,隻麵沉如水的盯著那監正,“出去後,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你自己心裏清楚。”


    監正怎會不明白,劫後餘生的感激道,“多謝陛下,臣定然把今日之事爛在肚子裏。”


    元珣不耐煩的揮了揮手。


    監正幾乎是連滾帶爬的離開了大殿之內。


    李玄風的讖語再次在元珣耳畔響起——


    “君乃帝王之相,然左眼眼尾有小痣,是克製子嗣之兆;再加之君殺戮太重,戾氣太盛,就算日後有幸得子,也注定早夭。”


    有幸得子,也注定早夭……


    早夭。


    元珣雙手撐著桌角,麵容猙獰,粗重的喘著氣,像是囚於牢籠的野獸。


    “什麽讖語,什麽天命,要報應便報應到朕的頭上,報應到那小小嬰孩身上算是怎麽迴事?!”


    他嘶吼著,長臂一揮,桌上的物品便劈裏啪啦的落了滿地。


    常喜嚇了一跳,驚懼不已的朝上頭看去,隻見陛下一隻手按著腦袋,瞋目裂眥,眼角泛紅,周身都散發著極其濃烈的殺意,宛若從地獄而出的惡鬼羅刹……


    常喜的心立刻涼了大半截。


    不好,陛下這是又發病了!


    第105章 原來愛一個人,竟這般的深……


    阿措在榴花宮等得昏昏欲睡, 還是沒有等到元珣迴來。


    小桃見她撐著腮幫子的困倦模樣,忍不住勸道,“娘娘,要不你先去床上安置吧。今日一早從溫泉山莊趕迴來, 又碰上二皇子這事, 您都沒好好歇歇。”


    阿措輕輕搖頭道,“陛下說了他去去就來的, 他今天也辛苦了, 我要等他一起睡。”


    自從元珣從隴右迴來,每晚都是在榴花宮安歇的,他們倆日日一起用晚膳, 同床共枕, 就像是尋常夫婦一般, 紫宸宮很多東西也都搬到了榴花宮來。


    阿措已經習慣和元珣一同入眠, 若是他不在身邊, 她睡得都不安穩。


    見自家娘娘堅持,小桃也不再多言,隻道,“那奴婢去給你端杯玫瑰香露來,喝了也好醒醒神。”


    “好的。”阿措朝她溫婉一笑,小桃便出門了。


    才行至門口, 就聽到小桃驚訝道,“常喜公公,你怎麽一個人來了?陛下呢?”


    “哎喲, 小桃姑娘,宸妃娘娘睡了麽?”


    “還沒,怎麽了?”


    “勞煩你進去通稟一聲,就說我有要事求見。”


    小桃見常喜麵色嚴肅又焦急,也不敢耽擱,忙迴身進屋。


    這邊廂阿措聽到外麵的動靜已經走了出來,她緊了緊身上披著的長衫,看向常喜公公,“出什麽事了?”


    常喜忙行了個禮,一張臉皺得跟包子似的,“陛下,陛下他……頭疾又犯了……奴才這是沒辦法了,才想著來找娘娘您……誒,娘娘,您——”


    他話還沒說完,就見一襲藕荷色長衫阿措快步跑了出去。


    常喜一怔,小桃這邊也堪堪迴過神來,忙喊道,“娘娘,你慢點,外頭冷著呢,等奴婢給你拿件鬥篷啊。”


    常喜忙道,“小桃姑娘你這邊快點,我先追上去。”


    說罷,常喜火急火燎的趕上阿措的腳步,小桃那邊也忙取了件銀白底色翠紋鬥篷,快步跑出榴花宮。


    臘月的夜晚,泠泠月色灑在琉璃瓦的積雪上,夜風蕭瑟,如同刀子般刮過臉頰。


    阿措顧不上冷意,她隻知道陛下現在很痛苦——


    上次他發病的模樣,她還記憶深刻。


    常喜和小桃追上了她,小桃迅速拿著鬥篷裹住阿措,常喜則是喊道,“娘娘你慢點,當心別摔著。”


    阿措的腳步半點沒停,問著常喜,“晚膳的時候陛下還是好好的,怎麽突然就發病了呢?”


    常喜一噎,支支吾吾的不敢說出實情,隻道,“可能是為了二皇子生病的事憂心所致……”


    阿措咬了咬嘴唇。


    陛下在她麵前格外淡定,原來他私底下這麽難過麽。


    轉念一想,是啊,陛下雖然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卻也是個人,是阿麟的爹爹,也深愛著這個孩子。


    隻不過他將情緒隱藏的很深,沒有對外表露罷了。


    阿措想到自己可以在陛下的懷中哭,那陛下要去朝誰哭呢?


    思及此處,她一陣心疼。


    當她走進大殿,聽到元珣的嘶吼聲,還有他拿著刀劍胡亂揮砍的身形時,心髒猛地一縮,更是疼的厲害。


    昏暗的光線下,男人披頭散發,衣衫淩亂,大殿內被砍得亂成一片,隻餘零星幾盞燭光在冷風中明明滅滅。


    見阿措要進去,小桃下意識要去攔著,常喜拉著她,“小桃姑娘,裏頭危險。”


    小桃蹙眉道,“就是因為裏頭危險,怎能讓娘娘一個人靠近!”


    常喜還要再說,就見阿措迴過頭對他們道,“你們在門外守著,別進來。”


    常喜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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