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老婦人直直地看著老者的右手,兩個眼珠子幾乎鬥在了一起,卻無論人如何猜不透這“天機”是什麽意思,“老神仙,您,您這是什麽意思?”


    “老夫人,這是個一字啊!”那乖巧丫鬟,扶著老夫人,激動地喊道,“老神仙這是說少爺能奪魁首啊!”


    “是,是嗎?”老婦人腦袋一懵,不敢置信地說道:“咱家那些混小子能奪魁首?不,不可能吧!是老大、老二還是老三啊?”


    老者卻看都不看眼前的老婦人,單掌一拍,淡淡說道:“好了,下一個!”


    “老神仙!老神仙!您能不能說詳細些啊,再多的孝敬我也願意給啊。”眼看著老神仙不理睬自己,老婦人心裏如同被貓抓了一樣,趕緊哀求不已。


    葉望看著好笑,雖然這老者說出了《燒餅歌》的典故,自己心裏的確有些奇怪,但畢竟生在紅旗下,長在新時代,對相麵算命之類的事情,沒有什麽敬畏。


    小蘿莉更是初生牛犢,看著老婦人急切的模樣,當時就不高興了,忿忿不平地打抱不平起來,“我說這位老爺爺,人家都這麽求你了,多說幾句話有什麽大不了的。真是小氣鬼!”


    “啊呀,這小姑娘不知天高地厚啊。人家老神仙是冒著多大的危險,才出言點化,這是多大的福報。”老道士還沒說話,周圍看著的人反而鬧了起來。


    “是啊!泄露天機,那是要折壽的啊!老神仙都說的明明白白了,你要自己參悟啊!”


    “小姑娘真是不懂事!”


    “你們!”小蘿莉被眾人一頓職責,不覺氣苦。偏偏連當事人,那個老婦人也毫不領情,轉過身子反而數落起葉子,


    “小姑娘休要胡鬧,老神仙點化我等,是天大的機緣。你怎麽能責怪呢!”


    “我!”小蘿莉畢竟年紀小,臉上立刻掛不住了,嘴巴一癟,淚珠便滾落下來,衝著葉望抱屈道:“武哥哥,他們怎麽都欺負我啊……”


    看著小蘿莉委屈,葉望不樂意了,有些不滿地說道:“葉子,別生氣了。這些都是算命的套路,欲拒還留唄,有些話可不能說死了。”


    說完,葉望揉了揉小蘿莉的頭發,瞪著老道士的眼睛笑道:“否則,可就容易穿幫咯。”


    “啊?”小蘿莉懵懵懂懂的看著葉望,卻是有聽沒有懂的樣子,蒙圈地問道:“武哥哥,你說的是什麽意思?”


    小蘿莉不懂,四周的觀眾可聽的真切,馬上炸開了窩。


    幾天下來,城門算命的老神仙,幾乎成了清水河鎮的一個家喻戶曉的大明星。就連百裏之外的很多他鄉人,都慕名而來。


    鎮上的百姓與有榮焉,並成了老神仙最堅定的粉絲群體。


    當然,這也和整個朝代都信仰道教分不開關係。自唐代以後,道教作為國教,在整個中華地域大為推廣。到了宋代,皇室人員更是將道教和統治緊密相聯起來,宋真宗時代,就數度以道教的名義,大肆宣傳上天的祥瑞奇跡,顯著趙家神授君權的牢固地位。


    整個宋境,更是廣建宮觀,一時間,道庭之人都成了世人追捧的大能力者。所以,清水河鎮這個不大的地方,來了一位神通廣大的神仙,自然也成為了整個鎮內居民的自豪。


    “你這小孩子,在胡說八道些什麽!”


    “聽聽,聽聽!他竟然敢質疑老神仙的仙術!簡直是膽大妄為!”


    “這是誰家的孩子,趕緊帶迴去好好管教!”


    片刻之間,原本你擁我擠的人群,便結成了統一的戰線,對著葉望和葉子不依不饒地起來。


    “嗯,”小蘿莉轉了轉眼睛,這才發現四周的氛圍有些不對,忽然想起剛才葉望的說話,忽然豁然開朗,脆聲說道:“武哥哥,你是說他是個騙子?”


    “嘩——”小蘿莉話音剛落,七嘴八舌的喧嘩頓時一靜,眾人像見了鬼一樣瞪著葉子,滿臉的不敢置信。


    短暫的寂靜之後,眾人的暴怒如同雨後的狂潮一般翻騰起來。


    “哼!”忽然,一聲低沉的冷哼淡淡響起,雖然聲音不大,卻如同平地驚雷一般,蓋過了所有的喧嘩。


    正是那白發道人站了起來,冷冷地掃視著眾人。


    人群中原本剛剛燃起的火焰,在老道士眼神一轉之中,如同從盛夏進入了寒冬,高昂的熱情瞬間枯萎退散,大家緊張地大氣都不敢出。


    “你們二人……”老道士看過眾人,目光落到了葉望身上,淡淡說道:“是有什麽話要與貧道說嗎?”


    眾人聽到老神仙發話,心裏也不由激動起來,也紛紛拿著敵視的眼光瞪著葉望。


    小蘿莉不禁也有些緊張,葉望也是毫無壓力,大馬金刀地灰瞪著老道士,滿不在乎地說道:“咱就就是路過,沒什麽好說的,你繼續,不用管我們。”


    老道士一窒,好不容易撐起來的場麵,忽然感覺像打到一團棉花上麵,臉上神色一變,仙風道骨的表情中兇光乍現。


    雖然隻有一絲,葉望卻看得仔細,心裏不由笑了起來,如果剛才還有些疑惑,現在幾乎有十成的把握敢斷定這老道士是個騙子了。


    小蘿莉卻不客氣地對著老道士揮了揮小拳頭,說道:“武哥哥說的,絕對錯不了!”


    老道士眨了眨眼睛,有心去瞪一眼小丫頭,又覺得難為情,一時卻無計可施了。


    正在這時,人群外忽然傳來一聲狂喜的高叫,“老夫人!老夫人!大喜,大喜啊!”


    “怎,怎麽了!”那測相的老婦人渾身一顫,望著人群之外,哆嗦地拉住身邊的丫鬟,結結巴巴地說道:“那是不是小歡子的聲音?是不是?”


    丫鬟也是緊張地渾身打顫,側耳又傾聽了一會,才磕磕絆絆地迴到:“夫人,是小歡子啊。他這會來,該不是少爺們放榜了?”


    “是!一準就是啊!”老婦人得了肯定,再也站立不住,用力抓著自家丫鬟,緊張地說道:“剛才,他是不是說的有好消息?”


    丫鬟一陣遲疑,不敢接話。


    恰好,小歡子喜悅的呐喊聲又再次響起:“夫人,老婦人!好消息,少爺高中了!”


    “中了!”老婦人這會聽得真切,雙腿一軟,砰的一聲跌坐到椅子上,臉上豆大的汗珠滾滾而下,“快,快讓小歡子過來!”


    不等丫鬟張羅,本來圍的水泄不通的人群,如同魔法一樣,徑直讓開了一條道路。大家也對接下來的事情興致盎然,立刻把那外邊高唿的人讓了進來。


    一個青衣小帽的少年,跌跌撞撞地衝了進來,大聲喘著粗氣,邊走邊喊:“中了,少爺中了!”


    老婦人看見少年,渾身不知哪裏又燃起了力量,不用丫鬟攙扶,竟然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幾個大步搶到少年身前,緊緊地抓住少年的胳膊,急吼吼地喊道:“中了?真中了?”


    “真中了!真中了!”少年看見自家夫人,趕緊連連說道。


    “少爺可是中的第一名?”老婦人記著老神仙的神算,趕緊問道。


    四周眾人也不禁豎起耳朵,仔細傾聽,唯恐漏了一個字。


    “第一名?”小歡子一呆,搖頭道:“這倒是沒有……”


    “不是第一名?”老婦人一陣失望,但隨之而來的歡喜立刻將失望衝的消失不見,“那是哪個少爺中的?”


    “不是哪個少爺高中。”小歡子滿臉推笑,開心至極,“說來老夫人可能不信啊,這迴是老天爺開眼,咱家三個少爺都考中了秀才公了!”


    “三個都中了?”老婦人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巴也半天合不上,像個撐破的皮球一樣曼聯扭曲。


    “老神仙算對了啊!”丫鬟追了過來,使勁地摟住老婦人的胳膊,狂喜著說道:“原來剛才老神仙伸出一個手指,說的就是咱們家三個少爺一個不少,全部高中啊!”


    “啊喲!”老婦人恍然大悟,頓時明白過來,原來老神仙果然是完全料中了一切。


    “快快快,迴去再拿些物事來,我要好好感謝老神仙為我們家改命啊!”


    老婦人喜極而泣,話沒說話淚水就滾滾而出,丫鬟聽了老婦人的話,也是含著眼淚,趕緊招唿著幾個仆役迴去再拿犒賞。


    老婦人幹號了幾聲,卻醒過神來,趕緊一抹眼淚,撲通一聲跪到了老道士腳下,這迴幾個丫鬟都不敢再扶,反而依次隨著夫人排排跪下。


    “感謝老神仙啊!感謝老神仙啊!”老婦人歡喜之下,也不知道說些什麽,來來迴迴就是一句話,又是一頓老淚縱橫。


    眾人看了這一幕,如同盛夏之中喝了一碗酸梅湯一般,整個身心都得了極大的滿足。俱都歡聲一片,甚至賣力地鼓起掌來。剛才,幾個小孩子的事情,比起眼前的神跡,自然是微不足道了。


    老神仙微微點頭,又變迴那副莫測高深的表情,雙眼微閉,還身坐迴椅上,淡淡說道:“前塵已去,就不需多言了。下一位吧!”


    小蘿莉揉了揉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那老道士,大大的眼睛裏麵全是震驚。迴頭一看,葉望仍然是不置可否的表情,不由皺了下眉頭,一把抱住葉望的胳膊,氣唿唿地說,“武哥哥,這是怎麽迴事啊?那老爺爺真的是神仙?”


    “神仙?”葉望剛想取笑幾句,忽然感覺到自己胳膊一片柔軟,頓時發現小蘿莉正緊緊地抱著自己,小小的胸膛親密地裹著自己的手臂,頓時滿臉通紅,尷尬不已。


    “武哥哥,你說說啊。怎麽迴事啊!”小蘿莉看葉望不說話,還以為是不願意告訴自己,頓時不樂意了,撒嬌似地左右搖動起來,撇著小嘴巴說道:“武哥哥說他是騙子,可人家明明都說對了啊。”


    “啊……你,你先放手,先放手。”葉望被小蘿莉一陣搖晃,搖的滿心昏眩,趕緊輕輕地掙脫出來,連連說道:“我說,我說!”


    小蘿莉卻完全不疑有他,乖乖地鬆開臂彎,大大的眼睛凝視著葉望,追問道:“那你快說啊!”


    一旁的小武鬆原本看的入迷,這會也是興致盎然,“大哥,他真是神仙?”


    有了武鬆的加入,葉望才算是平息了心頭的那種悸動,趕緊說道:“神仙?哪裏來的那麽多神仙。他就是個騙子罷了。”


    “可他算中了啊。”小武鬆不解地說道。


    “算中,怎麽算中?”葉望笑了起來,說著也伸出一個手指,問道:“這一個手指,你說說是什麽意思?”


    “一個不漏啊,剛才大家不都知道了嗎?”小武鬆說道。


    “好!”葉望看看小蘿莉,繼續說道:“那我問你,如果三個人裏麵,有一個考中,兩個落榜呢?”


    “嗯?”小蘿莉眼前一亮,頓時明白過來,“哦,那一個手指就是說一個高中?”


    “對!”葉望點點頭,繼續說道:“那三個人中,二個人考中呢?”


    “哈哈哈,我明白了。”小武鬆也醒過神原來,笑著說道:“那一個手指就是說一個落榜。”


    小蘿莉不等葉望再說,搶著笑眯眯地說道:“如果三個都落榜,一個手指就是說一個都沒考上。如果三個都高中,一個手指就是說一個都不漏。對不對,武哥哥!”


    “正是!”葉望看著小蘿莉,也開心地笑起來,“還是葉子聰明。所以我剛才說了,話不能多,言多必失,容易穿幫。這一個手指,解讀起來意思可多著呢!”


    “怪不得!”小蘿莉恨恨地看了一眼老道士,咬著銀牙說道:“武哥哥,這白胡子老道士,果然是個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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