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著貝勒服,頭上戴著頂戴花翎,腰間還紮著黃帶子,後邊兒跟了一串的太監、侍衛。


    這陣仗,絕對的引人注目,胤禎騎馬走在大街上,從紫禁城一直到京城門口,這一路上可謂是備受矚目。


    太過張揚了。


    胤禎總覺得自個兒成了那在台子上唱戲的,偏偏還沒領到台詞,表現的如何全靠自己發揮。


    他就知道一個貝勒爵位不是那麽好封的,皇阿瑪給足了甜頭,後邊就到他賣力氣的時候了。


    到了城門口,下馬,整理衣襟,紮了足足有一炷香的功夫,才等到來人——戴梓。


    這位曾經發明製造過子母炮的牛人,之前被舉家流放到了盛京,如今不管皇阿瑪願不願意用戴梓,但總算是把人給放迴來了。


    盛京絕非是大清朝最艱苦的流放之地,寧古塔才是,但既是流放之地,必是要讓人吃苦頭的。


    盛京對於大多數人來講,都過於寒冷,被流放之人在盛京沒有產業,身上走的時候更不會攜帶家私,能在盛京生活十多年之久,戴梓本身就已經很值得欽佩了。


    更別提這人在盛京的時候都沒忘了藝術創作,戴梓之所以遭皇阿瑪厭惡,主要還出在那些詩作上,可即便是已經被流放到盛京了,戴梓的創作風格依然未改。


    還是那般的辛辣,譴責官府的稅收之重,憐惜百姓之苦,痛斥那些個貪官汙吏。


    跟如今朝堂上喜歡歌功頌德的文人不同,戴梓是真的敢寫。


    胤禎又是下馬,又是親自站在一旁等候,甚至還親手把戴老爺子扶下馬,不全是因為皇阿瑪的安排,也是打心眼裏敬重這位已經五十多歲的老先生。


    戴梓在赦免的聖旨到達盛京的時候,就已經知道是誰為他求的情了,不是太子,也不是直郡王,而是一個隻有十幾歲的少年人。


    原本他都以為,他這一大家子都將在盛京紮根了,沒想到在有生之年,還能以無罪之身重迴京城。


    “老朽謝十四貝勒大恩。”


    胤禎忙把人攔住,這禮他可受不得,“戴先生乃是我大清朝的功臣,子母炮之威,至今都讓小子歎服。”


    簡直就像是一個開了掛的人,牛的不能再牛了,這樣一個人若是得不到重用,連後世之人都覺得可惜。


    戴梓其實不光是替自個兒謝的,也是想替那麽多的漢人謝,想替依舊未改公知的文人們謝。


    他不希望朝廷堵住天下悠悠之口,光是鼓勵文人寫些歌功頌德的文章有個屁用,公道人心從來都是不分的。


    再過上個幾百、幾千年後,是是非非也總有後人評說,絕不是一些花團錦簇的文章就能掩蓋得了的。


    戴梓既是無罪釋放,那之前的宅子也還迴來了,不過能不能起複這事兒還不好說。


    “您先在府裏待著,好好休養身體,起複的事兒不著急。”胤禎安慰道。


    皇阿瑪搞這一出,不是為了這位戴大人,而是想要做給天下人看,至於皇阿瑪能做到何種程度,他現在也不好說。


    戴梓倒是不著急,“老朽還想領著家裏人好好逛逛京城呢,半截身子都已經埋土裏了,能陪家裏人的時間實在不多,旁的事兒也不用著急,十四貝勒赤子之心,老朽隻願你一直都能夠保留下去。”


    胤禎並不是空著手走的,戴老先生送了他一份自己的詩集,隨便翻翻看,就知道這樣一個有才能的人為什麽還會被流放了。


    滿朝文武鼓吹的盛世,真沒有表麵上說的那麽美好,掀開罩在上麵的紅綢布,裏麵才是真正的民生。


    這些詩作與其說是寫給後人看的,倒不如說是寫給朝廷看的,寫給皇阿瑪看的。


    一棵大樹哪裏出了問題,當然得要指出來給園丁瞧,而不是用旁的東西罩住,假裝這棵樹處處都完美無缺。


    胤禎清楚,自家皇阿瑪有多愛麵子,十幾年前都接受不了這樣的言論,十幾年後的今天,就更接受不了了。


    在那個位置上呆得越久,愛麵子的毛病就越厲害。


    胤禎自己將這本詩集抄錄了一份,原本留下了,手抄本則是拿去給了四哥。


    戴梓迴京,已經成了百姓津津樂道的一件事,好多人都已經記不得有戴梓這個人了,還有的人壓根就沒有聽說過戴梓。


    但那天十四貝勒出城接人的排場大家都見了,之前有關於十四貝勒跟皇上在乾清宮的那番對答,又重新在市井小巷討論了起來。


    康熙想要的效果已經達成了,胤禎作為滿漢一家的吉祥物,在整個大清都頗有知名度,再加上戴梓被赦免迴京這事兒,之前的那些傳言就更有可信度了。


    不過,這一次皇阿瑪還真挺讓胤禎佩服和驚訝的,他本以為戴老先生可以在京城養老,但是想起複幾乎不可能。


    可就在戴梓到京的第二天,皇阿瑪就下旨讓戴梓入工部,而且一上來就是工部的從二品右侍郎。


    先是九哥入了工部,如今又多了戴老先生,工部的左侍郎跟胤禎也有些關係,他的伴讀明泰的阿瑪,就是工部左侍郎羅察。


    新的一年,胤禎在豐台大營也升了,原來是佐領,現如今已經成正參領了,從四品升到三品,隻花了一年的時間。


    不過,他在豐台大營的待遇未變,畢竟剛來的時候,豐台大營已經把能提供的都給提供了。


    升官對他來說,主要是手裏邊的權利變大了,管的人更多了。


    不過他估摸著,皇阿瑪不會讓他在豐台大營呆太久,這是握在皇阿瑪手裏的劍,等閑不會讓皇子參與其中的,他是占了年紀小的光,才得以被安排進豐台大營的。


    時光如同流水一般,稍縱即逝,轉眼又是一年盛夏。


    在九爺大婚後的第二個月,就是出行塞外的時間了,許是因著他新婚吧,這次塞外出行並沒有他的份兒。


    今年跟往年最大的不同就是太子也要去,伴駕隨行的名單裏有太子、有直郡王,三貝勒、四貝勒、八貝勒、十四貝勒,還有十三爺和十五、十六兩位小阿哥。


    一口氣把這麽多兒子都帶出來了,京城那邊連個能監國的人都沒有,五貝勒和七貝勒素來是不怎麽愛管事兒的,九爺和十爺也摸不清楚朝政。


    是以,所有的奏折都是快馬送到禦駕上來,由皇上親自批閱。


    每隔幾年都要到塞外來一趟,其目的不過是為了震懾草原各族,帶那麽多皇子阿哥來真沒太多的意義。


    太子、直郡王、三貝勒、四貝勒和八貝勒。


    這五位阿哥,但凡是留一位在京城,也就有可以監國的人了,用不著來來迴迴地送奏折,耽誤了時間不說,主要太不方便了,從京城到熱河行宮,一路上快馬加鞭也要趕上幾天幾夜的路。


    別看胤禎一直都在豐台大營待著,可他有四哥提醒,知道這段時間朝堂上不太平靜,皇阿瑪誰都信不過,自己出巡塞外,一串的兒子都拴褲腰上帶走。


    隻留下幾個沒威脅的。


    君心難測啊,連他這個同太子不怎麽親近的弟弟,這會兒都有些同情太子了,明明是國之儲君,卻被皇阿瑪提防至此。


    直郡王同樣也是可憐人。


    跟蒙古王爺會晤後的第二天,就要組織大家進去圍獵,千萬別以為圍獵是隻有秋天才會幹的事兒。


    要震懾蒙古,從來都不挑時間的,春夏秋,趕上哪一季就算是哪一季,唯獨冬天例外,這草原上太冷了,皇家從未在這個時間點出巡過塞外。


    皇阿瑪和蒙古的王爺們,自然不會親自下場,下場的都是他們的兒孫和屬下。


    胤禎已經十三周歲了,按照時下普遍的計算方法,他應當是十五歲了,到了可以下場參與圍獵的年紀。


    好玩的事情就沒有不吸引他的,這又是他第一次參加圍獵,胤禎在來時的路上,就已經憧憬過很多次了。


    騎著高頭大馬,拿著特製的弓箭,馬背上箭筒裏是一支支刻了名字的箭,後邊兒還跟了六個侍衛,待會兒他們要幫忙拿獵物的。


    至於射箭打獵,還是他們自己的事兒,畢竟是每隔幾年才有一次的圍獵,相對而言還是比較公平的。


    不公平的地方在於區域是事先劃好的,免得所有人都擠到一處去。


    這林子的疏密程度、地勢的高低,還有陽光的照射程度都會影響到獵物的分布,而且林子是提前已經被清過了,哪一處獵物多,哪一處獵物少,實際上是已經摸過底了。


    因此,也不能說這次圍獵就絕對的公平。


    往年拔得頭籌的都是直郡王,今年太子來了,這頭籌是誰的還真不一定。


    胤禎不覺得可以比得上開了掛的人,他隻要盡力就好,既然是出來玩的,那就玩個痛快。


    獵場裏邊兒跟他想的差不多,猛獸基本上是尋不到的,多是黃羊、野兔、獐子、麅子、狐狸、梅花鹿,還有野雞。


    胤禎是不挑的,看見什麽就射什麽,以至於到最後迴去的時候,收獲最多的就是兔子了,足足二十六隻兔子,野雞有十八隻,黃羊隻有兩隻,最能拿得出手的獵物便是那匹梅花鹿了。


    胤禎迴去的算比較早的,除了蒙古兩個世子外,大清這邊兒就隻有三哥和八哥迴來了。


    三哥獵來了五隻黃羊,外加一頭麅子。


    八哥比三哥要厲害些,七隻黃羊,還有兩匹梅花鹿。


    到這兒其實胤禎就已經發現問題了,在他的獵物當中,數量最多的兔子和野雞,並沒有出現在八哥和三哥的獵物。


    還好隨後過來的四哥和十三哥,沒這麽誇張,獵物裏也有野雞野兔,也有體型較大的動物,不過還是以後者為主。


    直郡王和太子幾乎是同時迴來的,也是最後迴來的兩位,一前一後,前者的侍衛背了一頭大黑熊,外加三匹梅花鹿,後者則是直接帶了一頭老虎迴來,外加兩隻狐狸。


    這還真有些難分勝負。


    胤禎還是挺好奇的,皇阿瑪到底會判決這兩位誰是頭名。


    所有的獵物都有專人負責清理、記錄,最後再把整理出來的明細交給在場的所有人。


    雖然這不是用表格整理歸納的,但姓名後邊兒緊跟著就是獵物及其數量,每個人自成一排,這是寫的也就半截手指大小,還是挺容易看明白的。


    “往年都是看誰的獵物最厲害,黑熊、老虎、獅子、狼,能得其一,就算贏,但今年情況特殊,在場的人裏有兩個人都列得了猛獸,倒是讓朕不知道該選誰好了。”康熙皺著眉頭,一副很是苦惱的樣子。


    也不知道底下人是怎麽辦事兒的,往太子的圍場裏放了老虎,往直郡王的圍場裏放了黑熊,單就獵物而言,這兩個還真不分上下。


    “無論誰更厲害,都是皇上的兒子,皇上大可不必如此苦惱。”蒙古王爺還是有會說話的,一句話雖然沒能解決問題,馬屁拍得也不精巧,但全靠同行襯托。


    比如這位:“既然質量上不好區分,那不如按照數量來,數量多的即可獲勝。”


    說話的這位蒙古王爺,同直郡王的交情很是不錯,畢竟皇上到草原上來一般都會帶著直郡王,一來二去的,交情也就有了。


    真要是按照數量來,太子隻比直郡王少了一隻,但關鍵這並不公平,無論是速度,還是個頭,狐狸可比梅花鹿難打多了。


    兩隻狐狸足可以抵得過三匹梅花鹿。


    直郡王已經笑得露出了一口白牙,太子倒是不慌不忙,“原就是應該按照數量來評判,能夠獵到猛獸,主要還是看運氣,運氣好了,就能碰到猛獸,這並非實力,還是應該看數量,哪個人獵得的獵物多,就代表了命中率高,這才是實力。”


    太子的話,直接把猛獸的特殊性給取消了,之前是從兩個人當中選頭名,現在是從所有人當中選頭名。


    胤禎突然就從看戲的人變成了唱戲的人。


    大清這邊的人也好,蒙古那邊的人也罷,相較於野雞、野兔,還是更傾向於大型獵物。


    論質量,胤禎也就是剛剛排進前十,但是論數量,還真沒有人能比得過他,整整四十七隻獵物,比第二名的十三哥多出來一倍。


    “太子的意思可是把以往的規矩全改了,直郡王覺得如何?”


    直郡王當然覺得不如何了,輸給太子也就罷了,那是皇阿瑪偏心,底下人見風使舵。


    輸給十四這麽個乳臭未幹的小子算怎麽迴事兒。


    “兒臣還是覺得該按照以往的規矩來,既然不能跟太子分出勝負,那不妨我們二人便並列第一。”直郡王不假思索的道。


    說完這話,心裏頭倒是一陣火熱,這簡直是比他壓過太子一頭更爽的事兒,他又不是沒有在武學上勝過太子,但並列第一還是從未有過的事情。


    一旦出現這樣的場景,其他人是不是就會覺得:皇阿瑪已經把他和太子放在一個水平線上了。


    這意義簡直更深遠。


    太子臉都黑了,“所謂‘文無第一,武無第二’,既然有法子能分出勝負,又何必弄什麽並列。”


    康熙並不在意這兩個兒子當場爭執,左右這也不是頭一迴了,“十四怎麽想的?若是完全按照數量取勝,那你可就是這一次圍獵的頭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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