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瞞過白卿兒,必須先讓她分心。能讓白卿兒分心的事和物,必定少之又少,我得仔細想想。”


    張若塵邁步走進園林大門時,心中已有想法。


    白卿兒並沒有施展“藏天大法”掩蓋身上的氣息,身上沒有黑紗,而是穿著潔白無瑕的素裙,雙臂挽白綾,渾身聖光繚繞,正饒有閑情的撥弄六盆蘭花。


    六盆蘭花,都長著碧綠的葉子,開著玫紅色的花瓣。


    花香,淡雅而又綿長。


    張若塵快速瞥了一眼,立即發現六盆蘭花的詭異之處。一片片花瓣,長得像骷髏頭一樣,散發出來的不僅僅隻是花香,還有死亡之氣。


    “噬魂蘭。”


    張若塵腦海中,冒出這個詞匯,頓時生出毛骨悚然的感覺。


    白卿兒果然邪得厲害,表麵看起來,冰清玉潔,不食煙火,宛若仙宮靈女,可是,所做之事卻處處驚人心魄,比姑射靜還要邪幾分。


    白卿兒沒有轉身,背對著他,手持尺長的竹刀,在花盤中翻土。


    身旁,有兩位十七、八歲的秀美侍女侍候,看起來二女都是人間絕色,堪比大宗古派的聖女,修為讓張若塵都看不透的樣子。當然,那是張若塵不敢動用精神力和真理之眼的原因。


    張若塵學著還虛血帝的語氣,躬身道:“姑娘,夏瑜去了不死神殿。”


    “如此說來,張若塵當真來了冰王星。”白卿兒提起了竹刀,眼眸子依舊看著紫砂花盤中的蘭花,隻覺得,越看越好看。


    張若塵暗驚,道:“姑娘怎麽確定張若塵來了冰王星?”


    “若不是聽了張若塵的吩咐,夏瑜怎麽可能突然離開?我想,她應該是去不死神殿避禍了!”


    張若塵道:“姑娘冰雪聰明,所言甚是。屬下這裏,還有另一道更加重要的消息稟告。”


    “什麽事?”白卿兒問道。


    張若塵道:“有人在冰王星發現了七手老人的蹤跡。”


    “竟有此事。”


    白卿兒似乎終於上心了起來,轉過身,一雙美得異乎尋常的眼睛,直視張若塵。目光看似柔和,卻又帶有穿透性,看得張若塵渾身如遭針刺。


    即便是與神靈對話,張若塵都沒有這樣的感覺。


    “真是一個美得超乎尋常的女子,難怪巫馬九行那樣的強者,都會傾心於她。她身上的這股淡雅清純的氣質,加上與氣質完全不符的狠辣作風,更是會讓男人生出好奇心,很想將她讀懂看透。”


    張若塵不敢和她對視,隻是驚鴻一瞥,立即微微低下頭,道:“有修士,在西一聖城的賭城中,發現了他。”


    “能確定嗎?”白卿兒問道。


    “不能確定。”


    “不能確定,你都敢來稟告?”白卿兒的眼神,瞬間冷冽如刀。


    有刺骨的寒氣,從領口和袖口,灌入鎧甲中,讓張若塵的不朽聖軀凍得猶如冰塊一般。


    此女,喜怒無常。


    脾氣很不好。


    張若塵的頭埋得更低,連聲道:“屬下這就去查。”


    張若塵正想趁此機會溜走,哪知才退了一步,白卿兒身上的寒氣便收起,道:“不用了!如此小事,我令神女樓的修士去查就是。你先別走,我這裏還有一件事,需要你幫忙。”


    張若塵心中暗急,卻又不得不表現出從容的神色,道:“能夠為姑娘做事,是我的榮幸。”


    白卿兒向左邊那位侍女說道:“商月,將我新買的那批奴隸放出來。”


    名叫商月的少女,從袖中取出一張紙符,捏在兩根纖長的手指間,紅唇中,吐出一口聖氣。頓時,從紙符中,吹出一位位聖境修為的奴隸。


    “嘭嘭。”


    一個個奴隸,皆是戴著手銬腳鐐,足有七十四位。


    就是這時,園林中,忽然陰風獵獵,響起令人起雞皮疙瘩的怪異叫聲,似厲鬼鎖魂,似兇魔食人,似妖獸出世。


    那些怪聲,是從六盆蘭花發出。


    白卿兒那張秀麗驚豔的臉蛋上,浮現出淡雅的笑容,道:“別急,這些食物,都是你們的。”


    她的右手輕輕一抬,頓時,地上七十四位奴隸渾身抽搐,嘴裏發出淒厲的慘叫,一道道魂影,從他們的體內飛出來。


    六盆蘭花中,探出六顆猙獰的骷髏頭,將他們的聖魂盡數吞食。


    七十四位聖境奴隸,頓時失去生命氣息,軟綿綿的倒在地上。


    商月眼眸中浮現出一道厭惡之色,雪白的手掌一揮,揮出一團白色的淨滅神火,將七十四位聖境奴隸燒成灰燼,隻剩下七十四枚聖源。


    “此女的修為,更在菲爾天丁和還虛血帝之上。”張若塵看出了一些端倪,心中驚訝。


    驚訝的是,白卿兒身邊強者太多,已經可以和廣寒界那樣的一座大世界相提並論。


    白卿兒盯著花盆中開得更加明豔的花朵,道:“我這六盆蘭花,都是活了超過一個元會的奇種,隻食聖境修士的聖魂。而且,不能用靈泉澆灌,得用大聖的鮮血。還虛血帝,你用你的大聖血液,幫我澆灌一次,可好?”


    張若塵暗罵,此女真是陰險刻薄。


    他心中,暗暗同情菲爾天丁和還虛血帝,做白卿兒的下屬,實在太難了,不知什麽時候,就會被她玩死。


    張若塵惶恐的道:“姑娘,血氣對我們不死血族很重要了,如果大量流失,修為會大幅度下降。”


    “你不願意?你剛才可是說過,能為我做事,是你的榮幸。”白卿兒皺起兩條柳葉般細長的黛眉,露出一絲不悅的神情。


    另一位侍女商夏,冷聲道:“以我看,不如一劍宰了他,不僅可以用他的鮮血澆灌姑娘心愛的蘭花,還能用他的聖魂,將六盆蘭花都喂飽。”


    白卿兒不僅沒有反對,臉上竟是露出意動的神色。


    一位千問境大聖的性命,在她眼中,居然比不上六盆蘭花?不,是隻能做六盆蘭花的食物。


    張若塵現在是騎虎難下,使用血液澆灌蘭花,是絕對不可能的事。


    血液一旦離體,身份必定暴露。


    可是不去澆灌,也是死路一條。


    將希望寄托在姑射靜的身上,更不靠譜,還是得自己想辦法。張若塵的目光,盯向手指上,化為指環的空間混沌蟲。


    同時,多重空間卷袖從衣袖中滑出,藏在了左手。


    “看來給猊宣氏準備的劍氣,要提前用在白卿兒這個妖女身上。”


    就在張若塵準備動手之時,白卿兒嘴角微翹,道:“算了,若塵公子可是號稱元會級天才,若是就這麽宰掉,豈不是很可惜?”


    商月和商夏兩位侍女,星眸中都露出訝色。


    張若塵雙眼一怔,隨即恢複自然,不再卑躬屈膝,站直了身體,歎道:“原來你早就看出來了!”


    “唰!”


    “唰!”


    商月和商夏的體內,各自飛出一柄聖劍。


    二劍,一柄燃燒神焰,一柄釋放出寒冰聖氣。


    二女身形變換,如同瞬移一般,出現到張若塵的左右兩側,以劍意將他鎖定。


    白卿兒道:“不愧是張若塵,都已身陷絕境,竟然還能如此鎮定。”


    張若塵與她對視,道:“你是怎麽識破我的?”


    “從我看到你的第一眼,我便知道,你不是還虛血帝。你的變化之道很玄妙,將氣質都偽裝得惟妙惟肖,可是,以還虛血帝的性格,看到我真麵目時,必定會貪心多看幾眼。而你,卻隻看了一眼,就立即低頭。”白卿兒道。


    張若塵自嘲的笑道:“我剛才該多看幾眼。”


    “你現在都看了這麽久,還沒有看夠嗎?”白卿兒道。


    張若塵道:“隻是如此一道小小的細節,你怕是依舊無法判斷,還虛血帝是假的,更無法判斷是我變化成了他的模樣。”


    說話之間,張若塵的身形容貌變化,變迴原本的樣子。


    “所以,我後麵試探你了!你不敢用鮮血澆灌噬魂蘭,就是最好的證據。”


    她繼續道:“最開始,你告訴我,打探到了七手老人的行蹤,應該是想讓我分心吧?可惜,你這一招,恰恰暴露了你的身份。”


    張若塵道:“為什麽?”


    “因為,知道我對七手老人很感興趣的修士,絕不超過十個,而且每一個都是我的奴仆和屬下。隻有一人除外,那個人就是你張若塵。因為,在命運神域,你用紫金葫蘆想要收取蒼白子的時候,誤將藏身在刑千屍體中的七手老人收了進去。”


    白卿兒眼波漣漣,笑道:“所以,是你自己露出了破綻,才讓我識破身份。”


    張若塵心中連唿三聲“厲害”,變化之術沒有出問題,可是,卻在細節上,被白卿兒抓住了破綻。此女,比他預想中,還有厲害三分。


    “不!不能跟著她的節奏走,她是想要以這樣的方式,擊潰我的自信心,從而像控製菲爾天丁和還虛血帝等人一樣,也將我控製,變成她的奴仆。”


    張若塵驚出一聲冷汗,再也不想與她多說一句。


    “錚!”


    劍鳴聲響起。


    沉淵古劍飛了出來,出現在張若塵手中。


    “所謂的元會級天才,這麽沉不住氣?其實,我們未必是敵人。”


    白卿兒的目光,向商月和商夏盯去,以眼神示意。


    二女立即收起了聖劍,兩股鎖定在張若塵身上的淩厲劍意隨之消散。張若塵身上,猶如撤走了兩座神山,變得輕鬆了不少。


    “若塵公子是貴客,備茶。”白卿兒道。


    張若塵道:“你害我差一點死在裁決司手中,又陷害我盜走了五枚極品本源神晶,處處想要置我於死地。我們怎麽就不是敵人?敵人的茶,我不喝。”


    “若塵公子竟然知道極品本源神晶,誰告訴你的?七手老人?”白卿兒道。


    張若塵道:“無可奉告。”


    白卿兒輕輕搖頭,道:“若塵公子最好不要信七手老人,這個老家夥心機極深,老謀深算,必須得多提防。”


    “不勞姑娘費心,我心中自有判斷。”張若塵道。


    商月端著一隻青晶托盤,娉婷款款的走來。


    托盤中,裝有一壺茶,一套茶杯。


    她將托盤,放到了園林中的石桌上,臉上含笑:“公子請。”


    張若塵心中有些猶豫,是要立即脫身,還是按原計劃進行,拖延時間,等姑射靜前來。


    園林中,不知隱藏了多少強者,剛才就有數道強大的精神力,從他身上探查而過。如果自己脫身,張若塵實在是沒有十足的把握。


    商月道:“大名鼎鼎的張若塵,血絕戰神和福祿神尊都看好的絕代奇才,竟然如此沒有膽量?商月真是好失望。”


    “一個侍女都敢對我用激將法,以前倒是小瞧了神女十二坊。”張若塵道。


    商月笑道:“若塵公子什麽眼力,人家可不是侍女,而是師尊的大弟子。”


    張若塵沒興趣在生死攸關之時,與敵人打情罵俏,道:“喝茶,我看就沒必要了,白姑娘有什麽話,不妨直說。”


    “好!我就一個要求,將極品本源神晶和七手老人交給我,從今往後,我們不再是敵人,你想什麽時候離開就可以什麽時候離開。如果公子還對往日之事耿耿於懷,卿兒願意親自敬一杯賠罪的茶。”白卿兒將姿態放得很低,如此說道。


    她的姿態越低,張若塵危機感越強。


    張若塵大笑一聲:“白姑娘莫非將我當成了傻子?將極品本源神晶和七手老人給你,我等於是失去了最後的籌碼,哪裏還有活命的可能?”


    白卿兒幽歎一聲:“若非萬不得已,卿兒怎麽敢殺你?萬一讓血絕戰神和福祿神尊查出,對卿兒,對神女十二坊,必定是一場災難。”


    “這句話的另一層意思,豈不是說,隻要處理得幹淨,讓血絕戰神和福祿神尊查不出來,你就能肆無忌憚的殺我。”


    張若塵根本不上當,心中隻要一個念頭,此女不能信。


    白卿兒終於失去了耐心,不想再偽裝下去,冷聲道:“我知道,要留下你,絕不是易事。而你也應該明白,自己想要脫身,亦是難如登天。既然如此,我們不如賭一局。”


    “怎麽賭?”張若塵道。


    白卿兒的手指輕輕一揮。


    頓時,雲桓鐵血王那高大的身影,從園林中走了出來,站在她身後,以一雙充滿敵意的眼睛,鎖死張若塵。


    白卿兒雪頸微揚,頗為傲然的道:“老實說,我對所謂的元會級天才很不屑,我指的不僅是你和閻無神,還有血絕戰神和荒天。不過,我又聽說,你和閻無神決戰時,爆發出了接近無上境大聖的戰力,這讓我很震驚。可是,那畢竟是傳言,我對所謂的傳言,從來都不信的。”


    “傳言的確很多都是虛的。”張若塵道。


    白卿兒指了指雲桓鐵血王,道:“他的修為,達到了萬死一生境的巔峰,你若是能夠戰勝他,說明你的確配得上元會級天才之名。我一貫惜才,即便對方是敵人,也可饒他不死。”


    “這話,我就有些不信了。”張若塵道。


    白卿兒道:“我當然不會放過你,但是,今天卻可放過你。”


    “什麽意思?”張若塵道。


    白卿兒道:“你若是能夠擊敗雲桓鐵血王,證明你的天賦。今日,我放你離開。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證,三個月之內,必定再次擒住你兩次。如果我做到,從今往後,你便臣服於我。張若塵,你敢不敢賭?”


    張若塵笑了笑,道:“想要三擒我,你比我想象中更加自負。我很想知道,如果你做不到呢?”


    白卿兒見張若塵有答應的意思,頓時露出輕鬆之色,嫣然而笑:“血絕戰神滿地獄界幫你聯姻,聯姻的帖子都送到了神女十二坊,還指名點姓要我嫁給你。如果我做不到三擒你張若塵,說明你的確有些本事,我便答應下戰神聯姻的要求,也不算吃虧。你覺得,這份賭注,還算公平吧?”


    “當然,你得先過雲桓鐵血王這一關,你若是連他都無法擊敗,那麽隻能說明,你根本配不上元會級天才之名,更沒有活著的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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