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搖籃慢慢睜開眼時候,從眼皮上簌簌落下一片塵土,她抬頭看去,天邊壓著沉沉火燒雲,暮色將臨。


    她凝起一絲靈力,從身上儲物袋取出後一粒丹藥緩緩咽下,動作不大,卻抖落了身上不少落葉和泥土,丹藥滑入喉嚨,形成了一個小小靈氣團,她繼續閉上眼打坐,將那小團靈氣慢慢消化掉。


    謝搖籃不知道自己這裏待了多少年,修仙者眼中,時間早已失去了本來意義,隻有為了長生彼岸夢想,不斷修煉。


    她將丹藥靈氣融入經脈之中,這才緩緩睜開眼,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抖落一身泥土,隨便選了一個方向,打算走出這片森林。


    她身上丹藥用,修煉也進入了瓶頸,待這裏,反是累贅。


    因為飛行法器早毀掉,她隻能靠兩條腿趕路,她腿上凝聚了些靈氣,行走速度立刻了許多。此刻,天色早已徹底黑了下來,天上沒有一點星子,夜色濃稠得很。


    穿過妖獸聚集千霧森林,謝搖籃放出神識,感應到周圍有人,她本想躲藏,可頓了頓,朝人群方向走了過去。


    她此次閉關雖然沒有突破築基大圓滿瓶頸進入金丹期,但是普遍隻有煉氣期修真者活動千霧森林還是難逢敵手。千霧森林雖說不危險,但是她自己不認識路情況下,走出去還是挺耽誤時間。


    幽暗樹冠底下,熊熊燃燒著一個火堆,火光暖暖似乎將千霧森林妖獸嘶鳴隔絕外。幾個練氣層弟子正閑聊,他們穿著清羽山道袍,沒有築基層修真者。他們是接了師門任務下山來,千霧森林殺妖獸,積攢師門威望換取築基丹。千霧森林外圍,偶爾會碰到落單妖獸,幾個練氣層弟子也可以合力圍捕,進來半個月時間殺死了九個妖獸,足夠他們交師門任務,幾個人都麵帶喜色,商量著迴門派事情。


    正這時候,幾個人中間修為高師兄敏銳地抬起頭,問道:“誰?”


    謝搖籃從樹林後露出身形,大大方方地說道:“這位道友,我前邊迷路了,發現這裏有人,就想過來問個路,有勞道友指路。”


    清羽山弟子上下打量她,看著她破破爛爛衣服和狼狽麵容,神識探不出她修為,認定應該是個築基期苦修。


    名門大派弟子一般都門派裏修煉,一來靈氣濃鬱,二來有師父師兄教導不至於走彎路,而散修往往因為沒有足夠靈氣丹藥支持修煉,日子過很是清苦。


    為首師兄未加入清羽山前也過了一段散修生活,當下對謝搖籃生出一絲同情:“前輩不必客氣,千霧森林迷障重重,前輩孤身一人難免迷失方向,我等正要準備出去,前輩如果願意話,可以同我等一路。”


    謝搖籃點頭:“再好不過了,多謝。”


    “晚輩王衝,不知前輩大名?”


    “謝搖籃。”


    王衝發現那女修報過姓名之後就安安靜靜坐角落裏,偶爾聽他們說話,偶爾發呆,她身上衣服髒得已經看不出本來顏色,頭發看起來也毛毛躁躁,倘若不是她身上靈氣濃鬱,恐怕得被人認作乞丐。


    王衝心裏認定她應該是森林裏迷路很長時間了,迷霧森林迷障縱使金丹期修為道士也難以獨闖,所以幾乎沒有人知道森林深處是什麽模樣。


    謝搖籃發現王衝看她,扭頭露出個淺柔笑容,王衝當下心裏對她好感大增,築基期苦修,還是個女修,能有這般溫柔性格,實是少數。


    第二天一早眾弟子啟程出森林,路上分外安靜,一個弟子對王衝道:“師兄,來時候還能看見妖獸影子,這迴去怎麽連半隻妖獸都瞧不見了?”


    王衝撓撓頭:“這我也不知道,沒有妖獸正好抓緊時間趕路,說不定還能趕上秦師叔雙修大典呢。”


    “秦稽……”謝搖籃一怔,喃喃道。


    王衝一路上頭一次聽見她主動說話,扭頭問道:“前輩也知道秦師叔麽?”


    謝搖籃迴過神來,道:“秦稽秦前輩驚才絕豔,我很是仰慕。”


    王衝看起來很崇拜他這位師祖,眯著眼睛笑得很開心,“秦師叔是我偶像,我進入清羽山第一天就發誓,要向秦師叔看齊。”


    “少年人好誌氣。”謝搖籃笑著點點頭。


    正這個時候,密密麻麻森林樹冠上傳來一聲嘶吼,像嬰兒高聲啼哭一般,刺得耳朵生疼,幽森樹冠傳來移動,如同蒼浪一般層層疊疊地湧來,一股讓人憋悶腥臭氣息壓迫地走前邊清羽弟子渾身僵硬,冷汗淋淋。王衝已經變了臉色,蒼白麵孔上掛上了密密麻麻汗珠。


    “師兄,怎麽了?”跟他身邊小師弟怯生生地問道。


    王衝認真道:“躲師兄身後,倘若一會兒有機會,就衝南邊跑,千萬別迴頭。”此話聽來,心中已經隕落於此打算。


    “是蠱雕。”謝搖籃仰頭看著,聲音清清冷冷,腥臭彌漫壓迫下讓幾個搖搖欲墜清羽弟子瞬間清明。


    王衝已然覺得自己不會活下去,搖頭道:“前輩,蠱雕相當於我輩築基後期修為,倘若隻有一隻前輩尚有一拚之力,可是……”


    蒼蒼鬱鬱樹冠依舊如浪濤般湧動,透過小小樹縫很容易看到那絕非一隻而是一群!


    謝搖籃祭出法器,朝王衝說道:“隻管向前走就是。”


    “前輩何意?”


    “囉嗦。”謝搖籃皺眉,“哪裏能出去往哪裏走就是,倘若讓你們清羽一個弟子隕落於此,我謝搖籃把命陪你。”


    王衝抖了下,這女修昨晚看起來文文氣氣,如今卻不知怎麽帶上了點強悍霸道,他不敢違背,立刻招唿師弟們背著被嚇得腿軟,朝千霧森林出口走去。


    那頭上蠱雕居然真像害怕著什麽一樣,隻敢發出尖利如同嬰兒哭泣般嘶鳴,卻不敢真下來。


    蠱雕喜食人肉,沒有道理就這般放過一隊肥肉過去,除非它們忌憚著什麽,王衝迴頭看了看走隊伍末尾謝搖籃,眼神探究。


    千霧森林出口近眼前,一旦踏上傳送陣,蠱雕就不能威脅到它們了,幾個本來就走前邊弟子是幾乎將全身靈力凝聚腿上,希望能跑一點再一點。


    王衝看到謝搖籃皺了皺眉,立刻覺得不好,趕緊喝止那幾個師弟。


    為時已晚!


    一頭一直他們頭頂盤旋蠱雕速飛旋而下,尖利鷹爪離他們已然隻有一丈之遙,王衝趕緊凝聚靈力,手中劍裹著充沛靈力,向蠱雕利爪砸去,意圖斬斷它爪子,而這時,一道銀白色光芒奪去了他注意力,那光極為耀眼,衝擊力道是氣勢如虹,那光芒還未碰上蠱雕,它就像被什麽嚇到一樣,一下子跌到地,就地滾了滾,驚慌逃走。


    王衝趕緊上前給那險些喪命師弟喂了一顆丹藥,看他唿吸平順下來,這才放心地將他交給別人照顧。


    他迴過頭,正看見那道銀光飛迴謝搖籃掌心,竟然……竟然是一柄杖!


    王衝很明顯呆愣了下,才結結巴巴地問道:“前輩……是禪修?”


    謝搖籃挑眉:“有何不妥?”


    “沒有沒有。”王衝連連搖頭,他這輩子還是第一次見到女禪修,還是這麽年輕女禪修,片刻失神所難免。


    修真之路五花八門,有人以武入道,有人以劍入道,可是畢竟都是少數,其中尤以禪修是少中之少,以禪入道比例之低不亞於突然有一日走路上心清神明萬物看破。王衝清羽山上以好學著稱,可據他所知整塊大陸上幾乎沒有禪修。


    不過說來,禪修雖少,卻也有好處,禪修修行之路頓悟極為徹底,少有心魔。因為這點誘惑,也有人主動去踏上禪修之路,奈何幾乎耗陽壽也不得頓悟,所以禪修依然很少,而女性因為天生感性,容易陷入情*糾葛,禪修之路上女人是少之又少。


    王衝身邊弟子聽見他們說禪修,都是滿臉茫然,王衝滿腹激動無以訴說,恨不得立刻就跑到師父麵前一邊晃他肩膀一邊大吼:師父我見到一個禪修!活!女!


    從傳送陣白光中走出,入目就是距離千霧森林近城鎮,眾人都開心了許多


    ···


    謝搖籃站街道上向王衝道謝辭別,王衝撓著後腦勺笑羞澀:“前輩客氣了,隻是舉手之勞,您再這般謝下去,我都不好意思了。”


    謝搖籃正要答話,被路邊馬跑過來清道官差給推到了一邊,官差神色緊張,態度也尤為粗魯,似乎要通過是什麽皇親貴胄一般。


    謝搖籃臉色如常,王衝卻有些惱怒,對於修仙者早已擺脫俗世,可是有時候卻依舊擺脫不了俗世影響。幾乎是立刻,王衝就將心中惱意按捺了下去,臉上依舊是一派爽朗笑容,謝搖籃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心下覺得這孩子控製情緒能耐比她當初要強了好多。


    那幾個官差走後,路邊果然慢慢駛來一行人,為首幾個人騎著高頭大馬,後邊跟著一輛四匹馬拉車輦,眼看車輦正要過去,聽到裏邊人喚了一聲:“停。”


    車輦前幕簾被一隻手掀起,那手顏色看起來格外蒼白,手背上隱約透出淡淡青色,幕簾掀了一般,露出車輦裏那人一張臉來,那是張一看就是一副病秧子模樣男人,靠著車輦裏軟墊,疲憊耷著眼皮,露出一雙淺灰色眼眸。他身上沒有絲毫靈力波動,應該是個凡人。


    縱使看起來生了重病,頭發被軟墊蹭得有些散亂,但是也不可否認他無論放修真界還是凡人界都是極為少見美男子,那微微上挑眼角和帶著一絲淺淡笑意唇,給他整個人增添了一層媚態。


    漂亮地不像凡人界生養出來。王衝感慨。


    那男人視線落王衝身邊謝搖籃身上,停了許久,淺灰色眼眸裏沒有一絲情緒,縱使他嘴角帶著笑,可給人感覺卻像實生氣,而且是滔天怒火。


    正這時候,王衝聽見身邊謝搖籃平靜喚了一聲:“相公。”


    那男人耷著眼皮才微微抬起,嘴角笑容真切了那麽一兩分,可語氣依舊充滿嘲諷:“為夫還以為熬不到你出關了,夫人這生死關閉得可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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