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她鞠躬道歉,已經算是便宜她了,要不是因為怕她過於挑事,殷妙柔會狗急跳牆直接選擇同歸於盡,她那一耳光,說什麽都要討迴來。


    殷妙柔聽季煙這麽說,臉色就變得有些蒼白難看,但在季煙的逼視之下,她即便再不甘心,也選擇忍辱負重。


    罷了,先忍她一段時間,等她聯係到了風流雲,再報仇不遲。


    殷妙柔垂眼看著腳尖,忽然彎腰,對她行了一禮,季煙又摸著下巴,笑道:“腰還得再彎點兒,還不夠。”讓殷妙柔的臉色越發難看,身子晃了晃,又死死咬住唇,一五一十地行完了三個大禮,又說了一句“對不起”。


    說完抬起頭來,對上了季煙笑眯眯的眼神。


    季煙打量著麵前這個女人,不愧是女主,長得是真漂亮,當得起瑪麗蘇之名,就算是被迫道歉,也是一副忍辱負重的小白蓮樣兒,讓誰看了都心疼。


    若非她欠了殷雪灼太多,還一心要除掉殷雪灼,季煙其實也懶得管她是誰,對她沒那麽大的敵意。


    季煙轉身離開之後,迴到住所,就搖鈴鐺把殷雪灼召喚了出來,把手裏的香囊遞給了他。


    “喏。”她酸溜溜地說:“你的舊情人送給你的。”


    殷雪灼之前在掛機修煉,突然被她叫出來,聽到這麽說,又頓了一下,不解道:“舊情人?誰?”


    這反應還行……季煙心裏稍微舒坦了點兒,直說道:“殷妙柔啦,還能是誰。”


    殷雪灼皺起眉,伸出兩根手指,接過她手裏的香囊,卻隻是拎在手上,一副很嫌棄的樣子。


    季煙看笑了,“你這副樣子是幹嘛?這香囊又不髒。”


    殷雪灼:“不好聞,太臭。”


    臭嗎?季煙聞了聞,卻覺得很香,也不是那種很濃鬱的香氣,卻一定是熏香所致的異常香味,感覺是有錢人的標配,倒完全不覺得臭。


    殷雪灼不喜歡這種熏香嗎?


    殷雪灼冷淡地瞥了一眼手上的香囊,直接把它丟到了桌子上,動作像扔一個垃圾,手還不忘在幹淨的桌子上抹了一下,仿佛這樣就可以抹掉那種味道。


    然後手指一抬,香囊燒了起來。


    精致的錦緞繡紋被燒成灰燼,隻露出裏麵的東西。


    是一些風幹的花瓣香料,裏麵包裹著一隻精致的鈴鐺,上麵纏著紅繩,看起來年歲已久。


    季煙湊過去仔細看了看,忽然扭頭,問殷雪灼:“這是什麽?!”


    殷雪灼:“不知道。”


    季煙:“啊?”你這個當事人你說你不知道?你逗我呢?


    殷雪灼是真的想不起來這是什麽,他就瞥了一眼,覺得無聊,然後到一邊的床上躺著了,一副“你把我叫出來就是為了這麽莫名其妙的事”的鬱悶表情,弄得季煙也懵了一下,都懷疑是不是殷妙柔一時腦抽,送錯了東西。


    ……可是也不對啊。


    殷妙柔好歹是個女主,智商總是在線的吧,難道是殷雪灼忘了?


    季煙還想掙紮一下,猛搖殷雪灼的手,不甘心地問:“你確定嗎?你真的不記得了?真跟你沒關係?”


    殷雪灼的神態懶洋洋的,沒理她,順勢將手掙脫出來,然後握住她的手腕,將她往懷裏一拽,學著她之前的樣子,在她的脖子上啜了一個可愛的小草莓。


    殷雪灼的學習能力很強……不是,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真的不知道嗎?


    還是這狗男人段位高了,麵對現女友的質問,死活都不承認和前女友的定情信物?


    算了吧……殷雪灼要是有這段位,何至於天天讓她順毛呢。


    季煙一頭霧水,又開始懷疑是殷妙柔故布疑陣,她納悶了一整日,第二天晚上即將睡覺時,她還是覺得不對勁,忽然抬手推了一下殷雪灼,“要不,你去找殷妙柔吧?”


    殷雪灼用一副關愛智障兒童的眼神看著她。


    季煙覺得自己有點飄,從從前的患得患失,到如今居然還敢讓男朋友去見殷妙柔,她是不是太有安全感了?


    可她就是覺得哪裏不太對,反正殷雪灼去一趟又不會怎麽樣,夜談敵營,快去快迴,隻要不打起來,什麽都好說。


    萬一還能發現一點不尋常的東西呢?畢竟男女主這幾天這麽老實,季煙總覺得背後瘮得慌。


    季煙越想越有道理,現在的她卻完全想不到,殷雪灼這一去,迴來之後會讓她腸子悔青。她現在隻是很努力地想搞事情,殷雪灼拗不過她,也幹脆答應了。


    “就去一下。”他眉眼裏透出淡淡惺忪,非常懶散地癱著,顯然是很不情願。


    季煙說:“不可以打架,我們就去瞅一眼,就當提前了解敵軍動向。”


    殷雪灼覺得她真的很無聊,不過誰叫這是他喜歡的人呢,他再不想動,也還是依著她,將她抱在了懷裏,直接化為了一團濃黑的霧氣,飛出了屋子。


    靈魘布下的結界困不住殷雪灼,他無聲無息地闖了進去,慢慢走上了竹樓二層,腳下不發出任何聲音。


    很晚了,這裏卻還點著燈。


    殷雪灼抱著懷裏的季煙,下巴輕蹭著她毛茸茸的發頂,手還不安分地捏著她肚子上的軟肉,如同鬼魅一般,來到了他們窗外。


    --


    屋內,殷妙柔剛剛運轉完玉佩上的法陣,身子有些泄力,被季雲清扶到了床上歇息。


    她捂著胸口,低咳道:“我魔氣入體,若是不早日清除魔氣,隻會越來越虛弱,之後幾日,便要看雲清的了。”


    那玉佩需要連續七日啟動法陣,才能真正聯絡外界,隻是越到後麵,玉佩對修為的要求越高,法陣的氣息也越容易被察覺。


    所以殷妙柔這才出此下策,讓季煙去帶信物給殷雪灼。


    倘若她能借此接近殷雪灼,借此將殷雪灼引遠一些,隻要最後幾日不被殷雪灼察覺不對的地方,他們就可以成功。


    可是已經整整一天了。


    整整一天,他都沒有來。


    季雲清問:“柔兒,你之前的計策會不會對他根本無用?”


    殷妙柔蹙眉,搖頭道:“怎麽可能?他從前還在明樞真人手下之時,不止一次將那鈴鐺給我,可見他一直未曾放下,如今如此恨我,也有部分,是因為當年我對他的求救視而不見……”


    按理說,他看到鈴鐺,一定會來見她的。


    是殺她,還是與她說到從前,總之,絕不會是這樣平靜。


    而窗外,殷雪灼站在那裏,一直沒有說話。


    淡淡的暖光透過窗欞,打上他長長的睫毛,像落了一層白霜。


    靠得這麽近,他聽到了裏麵熟悉的聲音。


    是殷妙柔溫柔的嗓音。


    這樣輕聲細語說話的語氣,他有多久沒有聽到過了?這樣的聲音,說起那個鈴鐺,這忽然才喚醒了他記憶深處一些久遠的記憶。


    像是大浪拍岸,風潮席卷之後,一切幡然頓悟,有些塵封的記憶,便一點一點被喚醒。


    那個鈴鐺。


    他想起來了。


    當年的殷妙柔,穿著一身鮮亮的裙子,站在一身鐐銬的他麵前,一點都不怕他,他隻記得結果,卻差點忘了……他是為什麽會給她自己的鱗片?


    她把自己的鈴鐺送給了他。


    “你要是沒有朋友的話,可以搖這個鈴鐺,鈴鐺響起,就好像我在陪你。”她笑盈盈道:“這樣,你應該不會孤單了吧?”


    後來,無數次被明樞真人操控殺人的他,拚盡最後一絲清明的神智,把鈴鐺給她。


    他想著,自己也許成了一個怪物,所以她才認不出來了,隻要她看到鈴鐺,會想起來自己是誰的,她一定會救他的。


    他也不想殺人啊。


    他渴望被人伸出手拉一把,鈴鐺成了黑夜裏唯一的一束光,卻在被他拋出的瞬間,親手被那個人斬斷了一切希望。


    自此,他的世界徹底黑暗。


    殷雪灼的唿吸又有些不穩起來,眼睛迅速變得猩紅可怕,卻還沒來得及發作,隻感覺有人緊緊抱住了他,將他從深陷的痛楚之中拉了出來,如此熟悉,讓他幾乎沒有防備,就迴歸到現實的溫暖之中。


    他猝然驚醒,反手抱住了懷裏的人。


    心情從平靜到激動,再到徹底的冷漠,須臾之間,靈魂出竅,起伏動蕩,從天堂和地獄之間徘徊,最終迴歸人間。


    魘族其實是很健忘的,三百年的記憶,不可能都一一記得住,所以,他會選擇性地遺忘一些東西。


    他討厭迴憶起最卑微無知的自己。


    殷雪灼抿起唇,不願再繼續呆下去,正要轉身離開,就在此時,裏麵又傳來了奇怪的聲音。


    裏麵一對鴛鴦,說著說著,滾到了床上去。


    時不時有軟吟聲傳來。


    這聲音,顫顫巍巍,酥酥軟軟,莫名讓殷雪灼想到了那天夜裏,季煙叫著“灼灼”時的細軟嗓音。


    殷雪灼的眼神,忽然變了。


    作者有話要說:  殷雪灼:我好像找到了答案。,,


    第82章


    殷雪灼站在窗邊, 眼神變得無比幽深,情緒難測。


    裏麵的人, 翻雲覆雨, 耳鬢廝磨, 些許聲音透了出來,鑽進耳朵之中,像是羽毛般撓得人心癢。


    季煙一聽到這種聲音, 整個人都尷尬了起來,隻想拉著殷雪灼快點走,可她試著拽了他好幾下……都沒拽動。


    季煙:“……”


    殷雪灼就這樣站著,非但沒有任何避開的意思, 甚至拿手指捅破了一層薄薄的窗戶紙,冰冷的視線穿透窗子, 落在裏麵交纏的一對男女身上,若有所思。


    他第一次知道,男女之間,居然有如此多的花樣。


    殷妙柔此刻的情態, 這嗓音, 讓他想起了上次季煙說夢話的時候,雖然她此刻叫得比季煙嬌媚多了, 若是就這麽聽,絕對想象不出來,這會是白日那個端莊自持的殷掌門發出的聲音。


    他目光一轉,抱著季煙的手慢慢上挪, 手指漫不經心地摩挲著她的頭發,望著她的眼神卻變得很如同餓狼一般,黑眸幽幽泛光。


    季煙冷不丁被他一盯,瞬間頭皮發麻。


    四目相對,耳邊還迴蕩著那對鴛鴦動情的聲音……她的額頭上漸漸浸出薄汗,眼睛裏帶了顯而易見的尷尬無措,背脊繃了起來。


    不是吧,他應該沒有學壞吧……


    “你……”她壓低嗓音,卻忽然被他按住了唇,瞪大了圓溜溜的眼睛,整個人被他摁緊在了胸口。


    他微微傾身,將她隔著牆壁困住,黑眸裏卻還帶著顯而易見的探究之色,在她身上轉了轉,又細致地去瞧屋裏的情形,像是在很認真地研究著什麽。


    季煙:這什麽情況?!這也太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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