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兒去了?怎麽找不著?棗子,棗子,你動我東西了?”


    “沒有啊二姑娘。”那個叫棗子小丫鬟一頭霧水:“今天衣裳還沒送去洗,都這兒了。”


    “真奇怪了,難道家裏鬧賊了不成?”


    她急得一頭是汗,棗子說:“姑娘你到底找什麽啊?”


    “畫呀!昨天我就放身上,棗子你見了沒?上麵畫著一個美人,怎麽找不著了。”


    棗子想了想:“是不是姑娘你昨天晚上迴來路上掉哪裏了?”


    “不會吧,我要是掖袖子裏可能會掉,我是放懷裏嘛……”


    那可保不準。就憑雷二小姐那風火輪似衝勁,別說放懷裏,就是含嘴裏說不定也找不著。


    棗子安慰她:“不要緊姑娘,就算掉了也是莊裏,興許誰撿了去,迴頭就送了來了。我出去問問阿全他們,看看誰撿著沒有。”


    她轉怒為喜:“對對,反正丟不到外頭去。來來小笙,正好把我像畫了吧?你看,我可把過年衣裳都穿上了!”


    呃,我已經看到了,紅通通大紅錦緞衣裳,而且上麵是金線繡富貴牡丹百蝶圖紋,大夏天裏麵突然看到這樣金光閃閃紮眼一件衣服,我不光覺得眼疼,還替她熱得慌。這什麽天氣啊!我穿一件裏衣一件紗衫都覺得背上直冒汗。她這件衣裳料子頂呱呱貴,又厚又密,而且裏麵肯定有襯有裏……這算下來得有多厚啊?趕上一件小棉襖了吧!


    得,我還為能推托得了,誰想到她這麽急,一早就開始忙活兒這事。


    也不知道我師傅那張畫丟到哪兒去了,我原來還想著找個機會給藏了毀了呢。


    “屋裏畫嗎?外頭好熱啊。”我瞅瞅外頭大太陽,提了個比較合理建議。


    “不不,咱們到外頭畫!池子裏荷花都開了,你把我和荷花一起畫下來……”


    我幹咽了口唾沫,硬著頭皮答應下來:“好吧。”


    池子邊不光有日光,還有水光。水麵映著陽光,風吹過,點點如金鱗。一片碧荷,花紅葉綠水青。


    額頭上汗珠都不是一滴滴冒出來了,我看雷芳也是熱得滿臉通紅,卻保持著一開始我給她指位置和姿勢都不變,任憑汗珠子劈啪亂掉,人是紋絲不動!


    這小姑娘不光有衝勁兒,還有韌勁兒!


    雖然這輩子我沒學劍法,但是我對自己直覺和眼光卻有信心。


    這個雷芳,劍法一定會有大成一日。


    雷芳小丫頭棗子挺有眼力界兒,雖然沒敢打擾我們畫畫,但是卻拿了頂傘來替我遮了直射太陽光。我朝她點個頭,笑笑。她探頭過來看了一眼畫紙,嘴巴張著就合不攏了。


    “這,這……”


    光這了,這後麵卻沒下文。雷芳那邊可是一直牽掛著這邊畫得怎麽樣了,棗子這麽一看一開口,她就實坐不住了。人雖然沒動,卻喊了聲:“我能動了嗎?”


    我點了一下頭,雷芳果然靜如處子動若脫兔,嗖一聲就竄了過來,把棗子硬是給擠到了一邊去。


    案上壓著一張畫紙,上麵隻有墨線,沒有上顏色。因為雷家案子都高,我個子不夠高,所以我是站一張椅子上畫。


    “這,這是我啊!”


    這不廢話麽,不是她那我畫了半天。


    “象!”


    棗子說:“太象了!任誰看也是咱二姑娘啊。這……以前那些畫師畫呀,說是張三也行,說是李四也行,反正一張像能給十個人用。”


    雷芳樂得合不攏嘴,身上紅通通,臉也紅通通,催著我說:“,點上顏色吧。”


    “顏色明天再上。”我甩甩手:“今天不行了。”


    “啊?”她蔫了一下:“明天還要再穿一天這衣服?”


    我抿嘴笑笑,可是低頭看見那張畫,又有點犯愁。


    我總有點不大妥當感覺。若是雷芳自己收藏起來不給旁人看,那還好。要是被別人知道話……昨天雷莊主那表情一直我心裏縈繞不去。他是不是,看出什麽不妥來了?


    我平時已經量裝五歲孩子,可是怎麽裝還是會有疏忽時候。


    她一旁苦著臉:“好看是好看,可是也實熱啊。”


    我還忍得住,旁邊棗子噗哧一聲笑出來:“二姑娘,您也知道熱呀?我還以為您隻要漂亮呢。”她轉頭對我說:“齊姑娘你不知道,二姑娘早上讓我翻箱倒櫃找衣裳,起先還找了一件白狐狸皮襖出來呢,我硬勸著她才沒把那件穿上。”


    我也忍不住笑噴了,雷芳還嘴硬:“那個可貴重啊,那還是小叔送我,可惜冬天就下了一次雪,我也隻穿了那一天。”


    棗子指了指池子裏荷葉荷花:“姑娘要真把那件皮襖穿上了,襯著這一池子荷花,那以後看畫人可就分不清是冬天還是夏天了。要是冬天,怎麽會有荷花呢?要是夏天,又怎麽會穿皮襖呢?姑娘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雷芳撓撓頭:“這倒也是……那,我今天穿這件合適吧?”


    “嗯,合適。”棗子興致勃勃:“姑娘你看,這荷葉是綠,池水是青,後麵還有柳樹,襯著你大紅衣裳,多好看。”


    “對對。”雷芳又高興起來:“肯定好看。”


    她捏捏我臉,又摸摸我頭:“得,你年紀不大,本事可不小。對了,我不能白讓你幫我畫畫,我也有禮物送你。”


    我還以為雷芬謝禮是吃喝玩樂東西,可等她拿出來卻讓我吃了一驚。


    她櫃子裏掏了半天,那櫃子極大,她整個人都要埋進去了。


    “啊,找著了。”


    她直起身來,原本梳整整齊齊頭發早就搓散了,手裏捧著個灰棕色木盒子,得意洋洋一甩頭,又把頭一朵絨花甩了下來:“你猜這裏頭是什麽?”


    這我可猜不出來,雷芳二小姐太不按牌理出牌,天知道這裏裝什麽?說不定裝著一隻死蛤蟆死老鼠都有可能。


    “嘿嘿,這個對你可是大有用處,瞧瞧。”她把盒蓋一掀,又掀開裏麵綢子布包裹。


    裏麵是一本舊舊書冊,封皮都掉了。也不是印,而是人手抄。


    “你可別不識貨。”雷芳把我當小孩哄了:“這個裏麵就是講怎麽學幻術,年前我家清理舊院子書閣時我找出來,特意留下來。”


    特意留下來送我?那會兒她還不認識我是誰呢。


    “我是想送給你師傅白宛夫人啊,不過這次你來了,送給你也一樣。”


    咳,她還真坦白啊。


    “你看看,雖然我不懂,不過我知道一定有用!”


    “雷姐姐,你怎麽知道一定有用?”


    雷芳不太滿意我質疑她:“這書這麽舊,一定是好書!”


    舊書=好書?


    我拿時候小心翼翼,生怕把已經泛黃書頁一把捏壞了。可是摸到手裏,那紙質卻柔軟之極,半點沒有舊紙那樣顯得薄而脆。


    不是紙。


    是絹。


    這是一本絹書。


    我興致一下子給勾起來了。


    先不說書上寫了什麽,光是這絹手感就極好。


    雷芳眼睛睜得大大,差不多就要腦門上寫上“期待”二字了。


    我掀開第一頁,上頭寫著一行字。


    假做真時真亦假。


    這幾個字筆致圓柔,看起來是個女子所寫。


    我記得白宛教我幻術時一上來就講了這句話,當時我並無太多感觸。可是不知道為什麽,這泛黃絹冊上再看到這句話時候,卻忽然感覺到莫名悲涼。


    世事真假難辨,人心虛實莫測。


    白宛說幻術要騙過別人,那先要騙過自己。


    可是我忽然覺得,這世上,要騙別人容易,要騙自己……太難了。


    ——————————


    氣溫飆到35度了。。。夏天啊夏天。。。


    今天把蚊帳撐起來了,大橙子興奮不已,哪兒都不去,就坐床上瞅,嘴裏說:“參觀參觀,一起參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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